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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身披轻甲上战场,谁说女子不如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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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的小孩儿,只有下了学堂后,才需要安排些细活干。列如擦擦桌子、扫扫院子里的落叶、掸掸架子上的灰尘。
在将军府里的这段时间,是勒归记事以来过的最安生的一段时间了。无需整日担心受怕挨打,也不用为了下一顿温饱而四处做工,更没有大孩子来欺负他。
他可以读书认字,一日可吃三顿饭,且餐餐有肉。就算多吃几碗饭,也不会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做饭桶。
这儿的人都待他极好,长胡子的教书先生,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好,批阅卷子时总是将眼睛凑得极近。所以每次批阅卷子时,都看的慢。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学堂里的孩子就会悄悄的咬耳朵、传纸条,好不热闹。
勒归来的晚,学的东西也比别人少一截,所以先生常常会多留意他。
还有那管厨房的婆子,见勒归生得瘦弱矮小。每次到了分饭时,总给他多打一勺饭,常与他说:“不够再往这儿要。”
只是这儿的丫头倒是有些奇怪,见到他就爱笑,还爱喊他什么小账房先生。起初他只觉奇怪,后来学堂里的孩子同他解释,他才知道,这是在打趣他。
不过,这世间哪有什么尽是让人如意的地呢?这儿还有惹人讨厌的家伙,比方说上次在门口拦着他的那厮,为人就极讨厌。
整日踩高捧低的,见到那些身着鲜亮的达官贵人,便凑上去点头哈腰的,就差没往地上跪下来迎接了。见到那些百姓、乞丐,又换了一副面孔,满脸不屑尽数怠慢。
学堂里还有人像模像样地模仿他的表情举动,引得一群孩子哈哈大笑。
还有那管家的婆娘,私底下尽是爱干些占小便宜的勾当。要是哪个人不随她的意了,就变成了那炮仗,响个不停!整日就在府里打鸡骂狗的,聒噪得不行。
对于这些好的坏的,勒归都看在眼底。他天生冷淡,对于自己的苦难都不多抱怨与悲愤,更何况于别人的事情?
别人对他好,他受着,别人轻蔑欺辱他,他也受着。但他也不是全然不会悲与喜的,如果看到有人糟践食物,他也会心中激愤。
外头一斗米便值千金万两,竟还有人敢怠慢糟践,这是天大的罪过啊!
只是他管不住这些闲事,平日里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为的就是多识一个字,多会一句诗。
到时若是有人要赶他出将军府,他也有个去处,不至于死了去。
晚些时候,他窝在被子里看书。等到人都睡下了,他就偷偷披上外衣,到月亮底下竹林里去看书,借着月光看清书上的字。
也正应他如此勤勉,学得飞快,甚至连比他大好几岁的小孩都比不上他了。往日里学堂玩起飞花令,也没人能对得过他,不过三五轮便落了下乘。
先生抚着胡子连连夸好,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勒归却觉得无甚可乐,能读书认字是他天大的福气。福气从天上落下来了,自然是要忙活着多捡些才对。哪有撑起伞躲福气的道理?
他不分昼夜的读书,没过多久,便把先生交予他的书籍尽数读完。若是叫他背出来,也不是不能的。
勒归又从先生那儿要了几本,依旧是每晚去那儿竹林里看书。
本以为,这竹林是块无主地,没人会来这儿。没想到,有天晚上,他竟遇见了吴忧虞!不对,他应该称她为小姐才对。
吴忧虞,字川穹,年十八,是吴将军府的独女,听说当时她母亲生下她就难产死了。可是又听说,她出生那天天降大雨,是个难得的丰年,是瑞兆。至于她的母亲,是后来坐月子吹了风,生了场大病,病死的。
总之,对于这位吴将军府里的贵女,从出生起就各种传言神说,生来就注定了是个不平凡的人。
她从小与别的女子不同,不爱女红胭脂,却爱男人使的玩意。譬如行兵布阵、舞刀弄枪、骑马射箭这些。私底下多少高门贵女笑她痴,整日厮混在男人堆里,这样还有哪个男人敢娶她。
别人都说,娶妻当娶贤,谁愿意娶个舞刀弄枪的母老虎回去?
可是这吴家小姐,是个另辟蹊径的奇人。丝毫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甚至穿着轻甲,系上披风。一人、一剑、一匹马,八百里路奔忙而去。到那军营里,为她的父亲吴将军出谋划策。
当时她看了战况,当下便生了一计。她说:“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
吴将军采纳了此计,设法分散敌方的兵力,随后逐个击破。然后迂回攻击他们薄弱空虚的环节,使得那蛮夷节节败退。
这一战便击退他们至百里开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犯。
而这吴忧虞也一战成名,归来便见了天子。圣上龙颜大悦,特赐她议政入兵营的权利。给予一个女子这样的权利,是无上的荣誉。面上有光的不止她,连带着她的家族也是有脸的。
所以这吴忧虞是吴氏一族里唯一一个入了族谱的女子。
这些都只是勒归这段时间听到的传说,至于其中真假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吴忧虞的确是个善人,与他印象中的那些富贵人都不一样。
只是他在府里鲜少能看见她,往日里她都穿着一身轻甲,急匆匆地出去,又满身疲惫都回。他就算能见着,也只是惊鸿一瞥,马上就连个影子也见不着了。
谁曾想,他今天竟然会在竹林里遇着她。勒归半夜偷逃出来,怕小姐责罚连忙躲在了石头后面。探出半颗脑袋,怔怔地望着。
只见那吴忧虞一袭素衣白裙,站在月光底下,一手执剑,一手拎酒。酒壶高高举起,银色的酒水倒洒在她的口中。如此豪饮不禁沾湿了衣襟,但是她却浑然不觉。
躲在石头后面的勒归见此情此景,脑海中突然想起这段时间读到的一句诗:不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远远看去,吴忧虞就像是从月宫中偷逃出来的仙子,只为尝一口人间酒,品一品愁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