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侵》拧乐

39、用尽一切奔向你

　　在这片蓝色夜空下踟蹰的，还有程茉。
　　晚餐又热一遍，程茉看着微波炉里旋转的食物，幻想有没有一种机器，把她放进去就能胆量陡生。
　　她恨自己懦弱，磋磨整日也没勇气联系顾思潜，又安慰自己也许争吵频繁，两人会像她预想的一样就此分手。
　　她想提前熟悉那份锥心之痛，练习着顾思潜宣布分手时的平静表情，期盼真到那一刻时，会更容易接受。
　　“滴滴滴”，大门密码锁响起，程茉本能地跑了过去，在她迎上顾思潜视线的一刻，微波炉里食物热好，远远传来“叮”的一声。
　　浓重的酒气袭来，程茉微微皱眉小声说到，“你回来了。”
　　顾思潜醉眼望她并未理会，有些踉跄地转身上了二楼。
　　程茉跟着他上了楼，忽又止步。
　　刚刚那个眼神，带着气恼，带着失望，甚至，带着恨意，让她不敢再向前一步，她恋恋不舍地坐在二楼楼梯，一颗心像是被揉皱的纸张，难以舒展。
　　她听着他呕吐、洗漱、喝水，然后寂静无声。
　　也许，只要顾思潜一个等待的眼神，只要他搭理自己一个瞬间，程茉都会扑到他怀里道歉，可他那种冰冷的沉默，让她实在没有勇气祈求原谅。
　　一番折腾，顾思潜反而清醒，他听到程茉小心翼翼地下楼回房，失望至极。
　　他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这样的争吵都不能让她低头求饶，哪怕一句软话她都没说。
　　夜色深沉，顾思潜躺在宽大的床上，将自己的埋怨和痛苦埋葬给了黑暗，他盯着洁白的天花板，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能先低头，就算再难受，这一次，他也绝不先低头。
　　清晨的餐桌上，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王阿姨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小心翼翼，盛好饭菜便迅速回了小饭厅。
　　顾思潜依然沉默，吃过早餐便上班去了。
　　一夜冷静，他已没了暴怒，却无端地深深失望。昨夜和今晨，他给了程茉两次机会，却没等来她的道歉，好在也看出她几次犹豫想要开口，总归还有些安慰。
　　爱上程茉，顾思潜转变巨大，全没了从前的随意，他用心经营感情，给了程茉十足的包容和宠爱，努力不让她受丝毫委屈，两人几次龃龉，也都是顾思潜首先低头。
　　可以说，在这段感情里，程茉以为把自己放得很低，随时接受顾思潜的离开，但实际上，他们却并不对等，程茉是骄傲的，顾思潜是讨好的。
　　这次争吵，让顾思潜意识到这点，他从如获至宝的欣喜中渐渐冷静，能够站在两人之外，审视自己的问题。
　　多年感情上的麻木和懒惰，让他忘了心动的感觉，也忘记了如何爱一个人。他意识到自己太过自我，便全部改正以程茉为重，渐渐走向另一个极端，丢掉了自我。
　　和程茉恋爱以来，他珍视她，宠爱她，却也模糊了该有的界限，这次他决心忍耐，要等待一份爱情里的平等。
　　程茉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未这么手足无措过。
　　她以为顾思潜冷静一夜会稍稍消气，至少会理一理她，没想到他只用十分钟吃了早餐，在她犹豫的当间，便已驾车离开。
　　这下程茉真的慌了，她收回昨天的预想，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接受顾思潜和她结束，至少现在还不能。
　　是他让她的生活从苍白变得多彩，让她体会到生命的鲜活，哪怕易逝又脆弱，她也想让这个虚幻的梦多延续一刻，直到她不得不放弃。
　　可等她站在正信大楼前，她才觉得自己实在莽撞，她连顾思潜在几层办公都不清楚，就头脑一热跑了过来，委实可笑。
　　上班时间已过很久，大厦门口进出的人很少，程茉沮丧又犹豫，不知该进该退。
　　李征匆忙赶来，昨夜和顾思潜喝的太多，一上午头疼的不行，赖到日上三竿才来上班。
　　他远远望见公司门口站着个清秀美女，手里还提着个精致的保温食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哪个臭小子这么有福气，老婆漂亮又贤惠。
　　他忽然停下，回头仔细看了看那人，一溜小跑到了人家面前。
　　“弟妹，真的是你啊弟妹！”李征惊呼，上下打量一番，深深佩服顾思潜的独到眼光。
　　没有了扎眼的少白头，程茉面容秀丽绛唇淡点，整个人清纯中透着柔媚，还有一点其他女人少有的通透。
　　这声“弟妹”吓程茉了一跳，看清来人是李征她才稍稍放心，却也不好意思应声，微微点了点头。
　　李征知她害羞，拉着她进了大楼满口热情，“来找顾思潜？怎么不给他打个电话，还在楼下吹风。”他按了电梯开口问着，忽的想起昨晚，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闹别扭了。”
　　程茉本就局促，并未言语，抿了抿嘴表示承认。
　　李征一笑，难怪顾思潜被迷成那样，这样漂亮却单纯的女人，最是能牵扯那些过尽千帆的男人。
　　“叮”的一声，二十二层到达。
　　程茉跟在李征身后，惊讶异常，她知道顾思潜事业成功，却不知这样成功，对于一个毫无社会经验的医学生来说，简直大开眼界。
　　一整层写字楼，分割整齐，只能远远看到对面的落地窗，所有员工井然有序各自忙碌，似乎并未留意他们，直到他们进了顾总的办公室。
　　除了一点窃窃私语，剩下的便是键盘敲击的声音，一个个非工作群里炸开了锅，人们七嘴八舌讨论着八卦。
　　“李总后面那个女人是谁？怎么进了顾总办公室？”
　　“还能有谁，未来老板娘呗。”
　　“不可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女人来公司找顾总，我看一定是李总的女朋友。”
　　“得了吧，顾总的女朋友就没断过，只不过都是他们圈里的人知道，顾总对女朋友下过禁令，不准来公司探班，一旦有花边新闻传出就立刻分手，哪一个还敢来？”
　　“可是上次那个唐霜不就上了论坛了？”
　　“所以分手了呀！”
　　“那这个呢？要么是不怕分手，要么就是李总的女朋友了？”
　　“是李总的女友为什么要去顾总办公室？”
　　人们手上不停，在群里激烈讨论，眼神时不时瞟向总裁办，竟看到李征走了出来，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就说吧，就是顾总的女朋友，李总出来了。”
　　“这女的真勇敢，逼宫逼到这来了。”
　　“唉，也没多漂亮啊，还没莫总好看呢，我要是勇敢一点，也许我还能当老板娘呢。”
　　“哈哈哈哈，别做梦了，干活吧，老板娘，今天的项目谈好了吗，老板娘？”
　　“滚！还不让人做梦了？”
　　“散了散了，赶紧干活啦！”
　　群里安静下来，大家的八卦之火却没有熄灭，都在观望着顾思潜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的氛围，却没有群聊里那样轻松火热。
　　当顾思潜看清李征背后来人，他不是不震惊的，早餐时程茉的犹豫让他一上午都十分窝火，但当她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所有悸动和喜悦毫不受控涌了出来，将一切不快都冲散了。
　　他强抑心中欢喜，并不想轻易饶过程茉，依然若无其事地工作着。
　　李征走后，程茉提着有些沉重的食盒，远远站在一边，她看着顾思潜照常办公，丝毫没有要理她的意思，期间还接了个聚会邀请的电话。
　　顾思潜说着许久没说的油腔滑调，答应着一定参加，余光瞟到程茉并不自在，这样的自己，是他的一部分，也确实是程茉所陌生的。
　　时间久了，他自己都表演烦了，心里焦急万分，疑惑程茉怎么还不来哄他。
　　在考验耐心上，顾思潜好像第一次赢了。
　　自从进了这间办公室，程茉紧张到手抖，她告诫自己在一在二不再三，再也不能错失和好的机会。
　　可眼见顾思潜忙碌不停，她找不准机会打断，几番犹豫，她终于鼓足勇气走过去把食盒放在桌上，站到了他身旁。
　　敲键盘的手一顿，顾思潜停下动作并未看她，却意外被程茉扭转转椅，强行对视。
　　两人并未言语，一坐一站四目相对，顾思潜不知她何意，却也受不了那可怜的小眼神，慢慢漂移了目光。
　　程茉却忽然弯腰吻了上来，让被吻的人大感意外，等他意识到该推开时，早已被撬开嘴唇深深缠住，反而舍不得了。
　　他好像第一次知道，原来程茉也是会心急的，那个吻殷切急迫，一双微凉的手也并不老实，顺着脸颊摸到脖子，让他浑身战栗，几乎想要伸手揽住她。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被深爱的女人强吻，随性洒脱的顾思潜，竟然害羞了。
　　甜蜜的吻掩盖了伤，是时间的力量还是爱情的魔力，顾思潜不得而知，他们在这份炙热中忘了许多摩擦，如同黑板上被擦掉的字迹，一层一层抹去，却还是留下了偶尔的一个笔画，干扰着后来写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