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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赌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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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口,已是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昨夜同苏远清下注的那位陈公子,身后跟着五名壮汉,其中一位手提半截粗绳。
绳子的另一头,是被五花大绑的苏远清。
见苏觅夏出来,陈金华眼前一亮。
昨夜他就见过这位苏小姐,只是奈何油灯昏暗,根本看不清脸上的模样,今日一见,竟是个绝色美人。
“想必这位就是苏小姐吧,你大哥苏远清欠债不还,要是再拿不到银子,我们可要报官了。”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觅夏,喉结有些不自然的滚动。
没等到美人开口,却听一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快去报官,这废物儿子我老苏家不要了。”
苏老爷边说边把女儿护在身后,小心翼翼道:“觅觅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这群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金华心里冷笑,这话少说也听了百十来遍,最后不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把人赎回来,莫说苏远清是个废物,苏家一家子谁还能不是个废物。
不过今日倒巧,不曾想这苏家饭桶还有个仙女似的妹妹。
他光看着苏觅夏那张脸,心里就犯起了痒痒。
“陈某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不想苏老爷家的千金竟是这般美人,若是……”他轻轻一笑,从旁边小厮手中拿过一张地契,“若是我请媒人来求亲,不知这张老宅的地契,能不能算作聘礼。”
“呸。”苏老爷朝他吐了口口水,骂道:“不知廉耻,我家闺女才不会嫁给你这种人。”
陈金华也不气,他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苏老爷会当场同意,不过是给在场众人一个信号而已。
当着街坊邻居说了这话,那就等同于告知各位,这苏家千金他要定了,谁要是敢提亲,就是和他陈金华作对。
“苏小姐,那就明日府衙见了。”他朝苏觅夏作了个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几乎是势在必得的笑出声来。
不出半日,苏家老爷必定会拿着银子来赎人,光是这套流程,他少说也经历不下五次,苏家这个饭桶儿子,可是宝贝得很很。
不过这次,他瞅着小姑娘白生生的小脸,这次要想再赎人,可没那么好糊弄。
苏觅夏暗暗看了他一眼,她向林氏打听过,这个陈金华是荷花县陈员外家的小儿子,陈员外是县令堂兄,陈金华仗着自家势大,在荷花县都是横着走。
“慢着,”苏觅夏叫住他,“陈公子留步。”
“哦?”许是没想到苏觅夏会主动搭理他,陈金华此时更有兴趣了,“苏小姐何事?”
苏觅夏从衣袖里拿出那张地契,缓缓舒展开置于众人眼前,“这是阿娘留给我的桃园,不知可否与公子玩上一局。”
苏老爷一惊,刚想阻止,被旁边被绑住的苏远清抢先一步,“小妹,地契当真是你拿走的?”
他昨晚下注时就觉得不对劲,等彻底输光了,窝家的人过来一看,好得很,哪有什么地契,分明是张佛经。
窝家二话不说,将苏远清绑到了柴房。
苏觅夏也不看他,只问:“敢问大哥,昨日是输是赢?”
苏远清脸一红,又不说话了。
昨晚他全输了个精光,黑灯瞎火的关在柴房,连口水都没喝上。
苏老爷隐隐觉得不对,指着儿子骂道:“好啊你,竟敢带妹妹去赌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他脱了鞋就要打人,被赶来的林氏和苏觅夏生生拉住。
陈金华看得好不热闹,这家人鸡飞狗跳那可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小美人没爹妈做主,他只需顺手牵羊即可。
他舔舔嘴唇,问道:“苏小姐想怎么玩。”
林氏急白了脸,“玩什么玩,一个姑娘家说的话,做不得数。”
她声音尖细,在场却没一个人理会她,全都盯紧了她身旁的苏觅夏,
只见小姑娘不紧不慢道:“用我手里这张地契,换我哥哥之前的所有欠债。”
陈公子差点笑出声,这小女人可真敢妄言,“那恐怕不行,苏小姐可能还不知你家大哥到底欠了我们多少钱吧。”
说着他拍拍手,一小厮打开随身带着的木箱,里面竟有一尺多高的票子。
“不算地契,白银总共五千两。”小厮面无表情的解释。
苏觅夏面上不显,心里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打死她也没想到竟能有这么多。
“你他娘的放什么屁,我何时借过这么多钱。”苏远清恼了,他平日都是自己带着银子去赌的,也就最近手头紧,估摸着还不到一千两而已,如何会变成这么多。
陈金华笑着拿出字据,“这可是苏大公子白纸黑字自己签下的,赖不了账。”
【主人,这恐怕是放黑债了。】
苏觅夏暗暗算了下,利滚利,恐怕再过几日,又要多出几百两了。
“陈公子都不问赌什么吗?”苏觅夏一字一句,“还是说,陈公子是不敢了?”
她说“敢”字时特意用了重音,话音刚落,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斜眼瞄向陈金华。
这美人竟如此有意思,陈金华挑眉大笑两声,“苏小姐请赐教?”
见鱼儿终于上钩,苏觅夏也微微笑起来,抬手往天上一指,吐出两个字。
“赌雨。”
众人皆是疑惑,这是个什么玩法,未曾听过啊。
苏觅夏却不疾不徐,“都说天龙吐雨,就赌这天几时几刻下几厘几毫雨,若是被我说中,就算我赢,若我猜不中,则是公子赢。”
人群里一片哗然,这不就是白送吗?连大国师都不敢说这天几时下雨,她一个小姑娘,竟敢口出妄言。
又不是大罗神仙下凡,谁能猜得这么准。
这苏家小姐刚回来,莫不是个傻的吧。
苏老爷急得干瞪眼,“闺女啊,你这是作何,难道你师父要来咱们荷花县了?”
昨天的冰雹他还记忆犹新,闺女说的确有其事,可那不是她师父厉害嘛,万一这师父不来,那岂不是要将桃园白白送人。
陈金华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水灵灵的小姑娘,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正要开口,却又听苏觅夏道:“不过我要正大光明开局,明日东街口菜市场,不知公子敢不敢来?”
正大光明开局,那是另一种玩法,明面上,国君虽严禁地下赌坊,但在全部家属同意后,由官家做公证,是可以进行不限额度的赌约的。
但这很少有人玩过这种局,一来是没有家属会同意,二来是根本不受控制,完全靠运气吃饭的事,这群人可不会做。
但这次不一样,这局还没开始,就已经“泾渭分明”了。
陈金华觉得自己赢得毫无悬念,转念动起了歪脑筋,“那就连猜三日,若是苏小姐都输了,就请同陈某人定下亲事。”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滚你犊子,”苏远清大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绳子,抬脚对着陈金华蹬了过去。
苏家老两口更是气得牙齿打颤,林氏指着他骂道:“陈金华,你这是强抢民女,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明日就去找你大伯。”
陈金华的大伯,就是荷花县的县令陈治陈老太爷。
苏觅夏被护在身后,只好提高声音道:“行,那就劳烦陈公子,于明日午时东街菜市口,务必准时赴约。”
“觅觅,你疯了?”林氏一着急,眼皮跳得跟什么似的,她认定这是个不好的兆头,连忙追出去,一把拉住陈金华。
“做不得数的,我们不会签的,陈公子你不用来了。”
苏觅夏却站在门口大喊道:“陈公子请安心,明日我必定会来,也请陈公子说话算数。”
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简直就像苏觅夏在求着陈金华早日上门娶亲一般。
看热闹的人群好不快活,这恐怕是荷花县今年最大的奇闻,讨论度堪比国君微服私访,很快就在县城里传开了。
“苏小姐放心,陈某人必当奉陪到底。”陈金华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带着一大群人马,压着苏远清扬长而去。
没人注意到,昨日苏家的那个马车夫,悄悄尾随其后,跟着众人进了陈家大宅。
另一边,苏家院子里,却是一片愁云。苏老爷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准备走人。
“爹不同意,闺女你别说了,说什么爹都不会签的。”
只要他两口子不签字,这个什么狗屁赌约就做不得数的。
“觅觅你别说话,”林氏叉着腰,边指挥苏老爷收拾东西,边拒绝道:“天下没有哪个为娘的会同意这种事,更何况你刚回家,爹娘这辈子的心愿已了,绝不会让你再做傻事。”
“说的好,”苏老爷把行李重重摔在椅子上,“想要我们同意,除非让我们去死。”
苏觅夏可没料到最大的阻力竟然在这,她坐在椅子上,慢慢喝了口已经凉透的茶。
不过,心里倒是暖暖的呢。
她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经历过于亲密的情感,但原身残存的意识却能时刻流露出若隐若现的情意,苏觅夏按着心口,默默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同他们说话。”
她一直不开口,等到两位老人渐渐放下心气,这才缓缓站起身,扶着二老:“爹、娘,可否移步看样东西。”
老两口一个瞪一个,见女儿眉开眼笑的,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一横,干脆跟了上去。
三人移步至昏暗的柴房,门一关,熏黑的窗子不剩半点星光。
苏觅夏将挂在脖子上的坠物取出,置于掌心给二老细看。
这是一块质地姣好的玉,微微发着暗光,老两口睁大眼睛看着,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正要说话,突然眼前亮光一闪。
黑漆漆的屋子顿时明亮起来,七色光照亮了柴房的每一寸角落,墙上的幻影微微晃着,恍若进入仙境。
“阿爹,阿娘,这是下山前师父赠我的灵器,只要有它,女儿便可知道今日气象如何。”
苏觅夏把吊坠握在手中,抬眼问道:“这下,爹娘可信我了。”
“这……”林氏看着老伴颇有些为难,二人都曾见证过昨日的大冰雹,加之眼前的七色灵石,说不相信,这显然不可能。
可若说全然放下心,他们也做不到。
那可关系着亲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啊。
“爹娘若还是不放心,那女儿就再说一事。”
苏觅夏握紧吊坠,足足按了一分钟,这才道:“今日二更时分,一炷香时间内,必有一场大雨。”
苏老爷眉头紧锁,大大喘了口粗气,慎重道:“行,若是觅觅这次还能猜中,阿爹必然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