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北去南来

8、chapter08

　　*

　　第二天，等邢愿睁开眼的时候，隐约在心里猜测时间可能已经不早了。

　　她卧室装的是深色窗帘，只要一拉上，房间内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邢愿缓慢地掀开眼罩，慢条斯理地摸出一旁的手机，耷拉着眼睛看向手机屏幕。

　　时间显示11:25。

　　邢愿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一天的时间统共就这么一点，她这一觉就睡没了大半，这如果不是荒度生命那什么是？

　　太可怕了。

　　邢愿坐起身，三两步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拖鞋在卧室里被踏得哒哒响。

　　打开衣柜换衣服的时候，邢愿却又犹豫了。
　　她有各式各样的裙子，长短不一颜色各异。

　　可她昨天和顾熠见面的时候，难得穿了一条牛仔裤。
　　也许他是因为喜欢自己穿牛仔裤的样子才会答应谈恋爱。

　　邢愿不清楚他会不会接受自己穿裙子。

　　她对别人的审美没有把握，更不好揣测。

　　迟疑间，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当然知道是顾熠。他果然来得早。

　　“我起床了的，你进来吧。”

　　邢愿头上还戴着束发带，素面朝天的一张小脸，白皙面孔上连一颗小痣都看不见。

　　门外的声音静了一会，邢愿有点疑惑，关上衣柜走过去拉开门。

　　四目相对，邢愿先一步眨了眨眼。

　　顾熠今天穿着布料软和的白衬衫，袖口半挽起，和昨日相比，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儒雅温和了许多。

　　邢愿站在门口，微仰起头看着他，问：“怎么？”

　　顾熠正在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出来吃午饭。”他慢腾腾地扣好扣子。

　　邢愿心想，反正他都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了，换不换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穿着睡衣拖鞋，哒哒走出卧室。

　　餐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邢愿下意识往厨房看去。
　　她记得自己并未置办太多厨具用品，想必顾熠这顿饭做得颇为艰难。

　　“对了，关于房租和日常费用。”邢愿夹了一筷子青椒炒瘦肉丝，想起来这事儿还没问清楚，“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都行。”
　　顾熠显然已经用过午饭，只是在等她。他端着一个卡通杯，坐在旁边喝水，这是邢愿买的杯子，她有着一颗和外表不太相同的童心。

　　卡通杯……这色彩图案和他整个人搭起来，总体画风还挺有意思的。

　　邢愿的关注点总是不知不觉跑偏，她咽下嘴里嚼碎的饭菜，简单思索了一番，想着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才能显得自己比较礼貌。

　　“你日常收入情况怎么样？”她还是问出了口。

　　顾熠见她直白，轻轻扬了扬眉毛，语气坦然：“养你的话，不难。”

　　“我不需要你养。”邢愿一噎。顾熠这话说得突然，她一时还有点招架不住。

　　“这样吧，这房子是我全款买下来的，没太大负担，而且我现在也不怎么缺钱用。以后呢……你就管我一日三餐，怎么样？”
　　正好省得她出去觅食。
　　她自认为这个提议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拒绝。

　　顾熠低低嗯了一声，确实也没拒绝。

　　“管饭倒是不难。”
　　邢愿见他没有意见，暗暗高兴。脑海里却异想天开起来，想着顾熠这种在外不知道是个什么做派的人，到了她这里只能洗手做羹汤，实在暴殄天物。

　　顾熠仿佛置身于事外，又问：“你好养活么？”

　　“还行吧。”邢愿莫名有些脸热。

　　这话问得有些暧昧，她低着头，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邢愿终于还是没忍住，万般不解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和我谈恋爱？”

　　在她仅有的认知里，这人应该算是帅气多金，性格也温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缺女朋友的人。而且他生活习惯良好，身条修长挺拔，胃口看着也不错，更不像是有病的人。

　　顾熠并不回答，他很少正面回答什么，从来都只是笑着反问道：“那你呢？为什么找我谈恋爱？”

　　这话不能说杀伤力不大，简直可以说是直接击中邢愿的命门。

　　她有些慌乱。
　　为她不算普通也不算单纯的动机。

　　邢愿思绪翻涌，想了半天，轻轻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声音极低：“我要是说了，你不能和我提分手。”

　　她语气实在太低落，小心翼翼，轻轻试探。

　　顾熠不免失笑，嗯了一声，“好。”

　　见他答应自己，邢愿才终于肯坦白，她直截了当，毫不扭捏：“我想治病。”

　　“昨天我去医院，给我看病那个医生说我可以试着去谈一场恋爱分分心。我本来没当回事，可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所以我才想要不要尝试着找你谈恋爱，说不定会有帮助。”

　　她简单概括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十分坦诚。

　　余光里，却瞥见顾熠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瞬。

　　完了，肯定生气了。

　　邢愿并不觉得突然，她站在他的立场上思考了一下，哪怕换做是自己，也不可能不会生气。

　　一瞬间却又觉得颓败。

　　“你说过的……不分手。”
　　邢愿提醒他。

　　她心情忐忑，抬眼瞅着顾熠。

　　大约过了十秒。

　　顾熠才点了下头，他背脊挺直了些，微微靠在椅背上：“好，不分手。”

　　邢愿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听见他开口，声音低缓沉稳：

　　“其实……我也是为了治病。”

　　邢愿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下。

　　原来他也有同样怪异的需求，难怪答应得那么爽快。

　　他们实在有缘。

　　也许是老天注定，互相来帮对方渡劫。

　　邢愿嘴角忍不住松了松，压惊般喝了一口手边的温水，用一种十分积极向上的语气说道：“那我们一起努力，争取早点病愈解脱。”

　　顾熠眯了眯眼，似乎在认真思索着某件事情，并未作答。

　　夜晚，邢愿在顾熠上楼前，收到了他的传染四项检查报告。

　　“以防万一。”

　　防什么万一？邢愿捏着手里几张薄薄的纸，决定明天自己也去做一个检查。

　　……

　　顾熠是个很挑剔的人，这点在他搬进来第一天邢愿就发现了。

　　邢愿厨房里本来只有简易的两个锅搭配烤箱微波炉，就这些她也从来没打算使用过。可顾熠不一样，仅就一天时间里，他开着车在南城绕了三圈，才终于把他想要的厨房用具买了个大概。

　　其中有一套碗碟他没能买到，正欲找人帮忙从德国带回来。

　　邢愿看他进进出出，忍不住问：“这个碗和我买的有什么不一样。”

　　顾熠在又拨通一个电话的间隙偏头看她，答：“手感不同。”

　　手感？
　　于是邢愿真就跑进厨房，沿着碗边仔细摸了摸冰冷的瓷，千篇一律的凉，她不知道还有这种讲究。

　　在吃的方面，她并不是很在意。还好顾熠自己能做饭，她想。

　　收到信息，顾熠驱车赶往霍星阑家。
　　他向来张扬奢侈，半山别墅被他修得跟宫殿一般，绿植全是参天巨树，远远望去，正中的四层别墅如远山点墨，坠在其间。

　　霍星阑穿着居家服，手沿碰了碰放在桌上的密封木箱，问在身后沙发上坐着打电动的白繁，顾熠最近是否很忙。

　　“我怎么知道。”白繁手指翻飞，打得兴起，“你问问周桎，你俩不是发小么？”

　　霍星阑呵呵一笑：“发小也分种类，周桎属于肯告诉我的话第二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那一类。”

　　他向来防备他。

　　话音刚落，顾熠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处。

　　“都在？”他皱了眉。

　　白繁打完一局，随手将手柄扔在沙发上，也站起来，朝桌上的箱子拍了拍。

　　“就我俩，白简没来。不过，你找星阑帮你买这一堆碗干什么？送人？”

　　顾熠拎起木把手，问了一句：“没撞坏吧。”拆开后检查了一番，才简单解释，“自己用的。”

　　“你家里不是有好几套吗？”

　　“颜色不对。”

　　“要得这么急，还以为你很忙。”结果甚至有空自己过来拿，霍星阑从酒柜里取了瓶酒，扬了扬，“来一杯吗？”

　　顾熠婉拒：“开车来的，着急赶回去。”

　　“得了，真把我当代购了。”霍星阑一摊手，白繁也跟着笑了，指了指自己。
　　“不是我俩刚好去德国看球，你打算找谁帮你带？”

　　“自己跑一趟。”顾熠的语气不咸不淡，他本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就是要离开一两天，他又怕邢愿会多想。

　　刚在一起就消失，不太好。

　　“真行。”白繁叹道。怪不得白简这么多年在他里讨不了一点好，行事风格如此，也实在不好下手。

　　早年霍星阑自北城南下，在盘根错节的南城扎下根来，顾熠确实帮了他不少。两人来往的次数比起霍星阑和周桎这种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发小都多，所以找他帮忙，顾熠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你们玩，我先走了。”再三确认这玩意不会半路破裂，顾熠单手将它提起，份量很足，连带着他的脚步沉了下去。

　　即将转身的瞬间，眼睛却落在某处，他眯了眯眼，确信自己不是看错了。

　　“顾熠？”从楼梯转下来正站在角落里的男人将这名字念得模糊不清，似乎是刚睡醒。

　　顾熠眼神直直逼视着白繁。

　　“不是说就你俩？”他问，语气很淡，淡得跟陌生人没两样。

　　白繁耸了耸肩：“我以为你从来不把白孟青当人看。”

　　“大哥。”白孟青稍稍不满，眼珠子滑到顾熠身上，“好久不见。”

　　顾熠根本不搭理他，手掌紧了紧，拎着箱子离开。

　　“你跟他也有仇？”霍星阑不解地抿了口酒。他在南城待得少，交友也没什么忌讳，但是这个白孟青，实在惹了太多人。和白繁这种谁都能给个笑脸的，相差太远。

　　“我以为你只和周桎合不来。”他想起自己没有问过周桎，为什么和他合不来。

　　白孟青指节敲敲桌面，避重就轻：“我和周桎，是八字不合。

　　顾熠嘛，他就是看他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