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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这是个丑陋的城市,肮脏,污浊不堪,但是我一离开它的怀抱就会对它万分留恋,只有在它的身体里,我才能像垃圾堆里的臭虫一样,活的舒适、自由自在。
      我是一个安逸的人,也就是别人眼里不思进取,没有上进心,一切得过且过的人。我经营着一个小店,卖的是关于垂钓的一些用品,来我店里的顾客被我暗自分为了几类:一种是老年退休,在家无所事事,钓钓鱼消磨一下余下的光阴;一种是对垂钓有瘾,一天不去甩个几竿,就会觉得难受,跟吸大麻似得,炎热和寒冷都挡不住他们去垂钓的脚步,这类人不分年龄,老中青都有;一种是以垂钓为生,在满足自己的乐趣同时尽量去获得最大的利益,这类人垂钓技术比较高超,一个池塘经过他们看几眼,就会知道这个塘里鱼多鱼少,什么鱼居多,应该使用什么样的鱼竿、鱼钩、鱼线和鱼饵;还有一种是新入门的,这类人是我非常喜欢的,因为他们一旦对垂钓有了兴趣,就会源源不断的购买一些垂钓用品,我也需要生活,所以对这类人我会尽力去鼓起他们的垂钓兴趣。不管分到哪类,他们身上都有一种特质,从容,面对生活的从容。
      经常和这些人打交道,我也变得更加的懒散,虽然我还没达到他们的境界,但我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向他们靠拢。
      我还是单身,天天陪伴我的是一条萨摩耶,叫小白,其实我不喜欢它,它没脾气,对待每个人都是一副谄媚的表情,这让我感觉到它有没有我这个主人都无所谓,可是没办法,毕竟养了几年了,多少还有点感情存在,有时生活太乏味时,我就会把它叫到我的身边开始训它,它应该知道自己犯了错,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它趴在我的脚边,一声不吭,耷拉着眼睛,大部分确是睁着一双看似无辜的眼睛,盯着我一脸严肃指着它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只要我的脸色稍微缓和下来,它就会立即站起来,伸出舌头来舔我的脸,这让我非常厌烦,就一脚把它踢开,滚,一边待着去,它马上屁颠屁颠的跑开,换成它擅长的谄媚的表情,随便找个人就开始去讨好起来,我只能恨的牙齿发痒。
      我和父母住在二楼。
      这天早晨,我带着小白出门准备往店里去,在楼梯口遇到苏阳,一股清爽的暖风迎面扑来,我喜欢这个男孩,阳光、健康、热情、身上充满活力,看他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晶莹的汗珠,应该是刚跑步回来。“大哥早”苏阳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跟我打招呼。
      “今天跑了多少?”我问。
      “一会要准备上午的考试,跑的短,只有五公里。”苏阳说。
      “高几了?”
      “高三,明年高考。”
      “加油。”
      “好的。”
      苏阳住在我楼上,看着他的背影,我暗自叹息一声,他和母亲两人住在一起,父亲不知所踪,母亲体弱,还有轻微的间歇性精神分裂,所以她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是苏阳在照顾她,在这个环境里生长,还能够这么开朗向上,身上没有一点颓废的气息,这是让我非常欣慰和欣赏的。
      一楼住着一家三口,夫妻俩都戴着眼镜,男人个子不高,微胖,是个中学老师,看着总给人一种猥琐的感觉;女人却是削瘦,也不高,瘦长脸,嘴唇偏薄,眼睛细长,说话声音尖锐刺耳;还有一个小女孩,三四岁,年龄太小看不出什么,胖乎乎的爱笑,笑起来很像春节年画上的小孩。我妈特喜爱这个小女孩,遇到了抱着就舍不得放手,经常在我耳边念叨小女孩多么多么的可爱,言外之意我还是听的出来的,那时我就会间歇性耳聋。奇怪的是好几天没遇到这家人了,门一直关着,可能是出门旅游或者外地探亲去了。
      这几天天气闷热,钓鱼的人数锐减,店里生意也冷淡很多,我坐在椅子上正在训斥着小白,老妈打来电话说在小街上买了很多东西,她拎不动,叫我去拿下。我关上店门,走到小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老妈,看她正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妇女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我悄悄走了过去,竖起耳朵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多好的姑娘,可惜了。”
      “一家三个男人,全指望她来照顾,就是铁做的,也要被折弯了。”
      “听说这家女人走之前,她才十几岁,把她叫到身边,哭着跟她说,受不了了,看不到尽头,撑不下去了。。。。。。”
      “就是,还跟她说,你走吧,离开这个家,你也不是亲生的,没人说你什么。”
      “这家的儿子也二十多了,整天就东混西混的,什么事也不愿意做,什么忙也不愿意帮。”
      “这街上卖菜的都知道她的情况,都可怜她,卖给她的菜都是进价卖的,有时候还会赔钱多给,就那个老于,多奸诈的一个人,每次卖给我的菜都缺斤少两,找他还不承认,可是只要这个姑娘去买他的菜,开始他都不愿收钱,那姑娘说,你要不收钱我就不买你的菜了,他才收,两元一斤进来的,卖给那姑娘就五毛钱。”
      “这家收养这个女孩就是为了等她长大给儿子做媳妇的,这家女人当初也是被她婆婆骗来的,说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这家绝后了。”
      “难道这么好的姑娘就要被那不成器的儿子糟蹋了,他家那是遗传,治不好的,这儿子再过几年也会变成那样。”
      “对了,你家儿子也不小了,不如把这姑娘介绍到你家做媳妇吧。”一个妇女对老妈说。
      “算了吧,就我家那个废物,更是糟蹋了人家。”老妈叹口气说。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了,“妈,说谁是废物?”
      老妈回头看见了我,立即换做一脸厌恶的样子,“能说谁,说小白的。”
      小白在旁边委屈的呜咽了两声。
      老妈指着旁边一堆东西,“拿着这些东西快走,别在我面前碍眼。”
      “你们说的那个姑娘是谁?”我忍不住好奇的问。
      “就是那个穿蓝色裙子的。”其中的一个妇女指着不远处,我顺着方向看去,她正在一个菜摊边买菜,蓝色裙子,米色的上衣,个子不矮,很瘦,中长头发,只能看到背面,看不到脸。
      “她叫什么名字?”我接着问。
      “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快点回去,你爸还等着菜做饭呢。”老妈把东西迅速塞到我手里,然后把我推走。
      我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女孩,有点期望她能转过身来,可是没有,不过这个身影已经让我记忆深刻。
      午饭时候,我装作不经意的聊起菜价,感叹现在的菜比肉贵,一天一个价。
      “妈,你上次不也说你买老于的菜,回来一称,少了快到半斤了,当时你气的骂了他几十分钟,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会倒贴钱把菜卖给别人,不会对人家有什么企图吧?”
      “呸!”老妈转身啐了我一口,“屁话,老于这个人是有点缺德,不过这事做的倒是让大家敬佩。其实这事是有人主导的,街上的那些小贩们竟然一致同意,可见人心还是善的多。”
      “谁啊,能力这么强?”
      “卖肉的李师傅,是他最先知道了那个姑娘的情况,他开始只是托付周围的人遇到姑娘去买菜,就不要挣她的钱了,结果周围的人再托付周围的人,周围的人再托付周围的人,就这样,一条街的人都知道了那个姑娘的情况,大家不约而同的遵守着这个不是规矩的规矩。每次那个姑娘去买菜,那些小贩都争相招呼去买他的菜,卖给她的都是最好最便宜的。曾经有个小贩不愿遵守这个规矩,挣了那个姑娘一块多钱,第二天就被赶走了,再也没来过这条街卖菜。听说有一次,李师傅让他儿子把肉送到那个姑娘家里,结果被那家的儿子给打了,头上顶着一个老大的包跑回来的,李师傅是好心,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大家只有更加同情那个姑娘。”
      “那姑娘家到底什么情况?有这么可怜吗?”
      “唉!”老妈轻微叹口气,“那个姑娘是那家人抱养的,不是亲生的。那家人都有病,而且那种病遗传,根本治不好,就是他家人一到了二十七八岁,就开始骨头慢慢软化,做事行动都会越来越吃力,最后就是瘫在那里,动也动不了,等于是一个清醒的植物人,一切生活起居都需要别人来服侍。”
      “既然知道有这样的遗传病,那干嘛还要结婚生子?”老爸问。
      “说是祖上的遗训,不管怎么样,这家人都不能绝了后,断了血统。那姑娘的养母也是被骗来的,也有说是花钱买来的,直到生了孩子才知道真实情况,木已成舟也没办法了。这夫妻俩又合计着,现在社会消息这么灵通,再想隐瞒情况骗个大姑娘回家几乎不可能了,倒不如养个童养媳,所以就抱养了那个姑娘”
      “腐朽愚昧啊,害人啊!”
      “养母自杀了,实在忍受不了了,可能自杀前良心发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那姑娘,让她跑,姑娘没有跑,说她走了,这家人也就没了。”
      “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所以那个家现在全靠那个姑娘在撑着,两个躺着的,养父和养父的父亲,儿子也二十多了,过不了几年也要躺着了,真够难为她的。”
      “他们那社区就没有帮助一下?”老爸接着问。
      “嗯,听说举行过一次捐款活动,募捐了几千元钱,喊来了电视台、报社和什么网站的,沸沸扬扬的大肆宣传一番,后来也没有下文了。”
      “都是搞这些形式主义啊!”老爸气愤的说。
      “她家住在哪里?”我一边吃饭,一边咕哝问句。
      “你要做什么?”老妈的警惕性太高,她的眼光跟锋利的刀一样刺向我。
      “就随便问问。”我继续吃着饭,装作无所谓的态度。
      “我告诉你,不许你打什么主意,那家的儿子可凶了,听说天天腰里揣把刀,只要有男的靠近那个姑娘,拿出刀就捅过去,反正他早晚是个废人,谁也不愿去惹他。”
      “我能打什么主意,这不是随便聊天吗。”
      “就是,他要是会打主意,也不至于现在还是单身一个,你接着说。”老爸在掺和着。
      “说什么说,”老妈把碗往桌上一放,“你看你做的菜,咸死了,怎么吃,不吃了,天天看着你俩就饱了。”
      “都是你,”老爸瞪了我一眼,“又惹我媳妇生气,吃饱了吧,还不快点滚。”
      我赶紧把剩下的饭扒拉到嘴里,带着小白灰溜溜的跑出家门。
      走到楼下,空气里飘来一丝丝恶臭的味道,像是死老鼠开始腐烂的味道,可能是天气太热,老鼠被热死了,被热死的老鼠也是笨到家了,我巡视下周边,也没发现哪里有老鼠尸体。
      一楼家的门还是紧闭着的。
      我回到店里,关上玻璃门,打开空调,然后躺在椅子上,小白趴在地上,伸着舌头,我俩都是一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样天气还要出门垂钓的都是瘾之极大者,进店来买东西的也就寥寥几人,应该趁机关门休息几天,我心里开始默默计划。赵神仙满面红光走进来,一张嘴,一股一股的酒气往外冒,赵神仙今年五十多岁,性格开朗豁达,整天乐呵呵的,没见他有什么烦心事,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活成了神仙,他自己也说,他要是神仙那也是弥勒佛转世。
      “这没少喝啊。”我拿出一个凳子招呼他坐下。
      “三天,”赵神仙坐下来,打了一个饱嗝,向我伸出三根手指头,“在饭店摆了三天的流水席,请全村的人都去吃,我这是沾光。”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是哪个财大气粗的土豪回家乡光宗耀祖来了?”
      “屁!这不我们村的村长选举,村长候选人请的,其他几个候选人,有送礼的,有花钱直接买选票的,一张选票几百元,明码标价。”
      赵神仙住下湖村,下湖村是个城中村,村里人通过占地,拆迁拿到的赔款,都提前进入了中产阶级,村长的位置更是人人眼红,一到了村长换届选举,都是极其轰动的事情,市里甚至也会派来警力维持治安。
      “那这酒可不是白喝的,今天喝了一斤酒,以后让你吐出来的可是上吨的。”
      “明白着呢,”赵神仙手一挥,“喝吐这么多,不喝也要吐这么多,不喝白不喝,换了谁还不是一个德行。”
      “也是,你是过惯了神仙日子,不然你也去参加竞选,好好为村民谋划谋划。”
      “我啊!我有自知之明,没那个能力,那片天我可撑不起来,我也就乐个随波逐流,自得其乐。”
      我和赵神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断断续续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临走时,赵神仙买了一袋蚯蚓,说白天太热,晚上凉爽些,准备去夜钓。我看他酒劲还没完全过去,就劝他晚上还是别去了,不安全。他摆摆手说没事,晚上还要接着喝,他要一场都不能落下。
      晚上回到家,在楼下,我闻到那腐臭的味道更浓了,小白也闻到了,冲着一楼的门汪汪叫了几声,一楼有个院子,我站在院门外,把鼻子往里凑凑,味道确实更重些。这让我改变了是死老鼠的观念,有可能是这家人外出,忘了把肉放进冰箱里,腐坏了。如果这家人还不及时回来,如果这臭味更加严重,我想我会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把臭味的事跟老妈抱怨一番,问她闻到了没有。
      老妈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念叨了一句,“奇怪。”
      我问怎么了?
      老妈说:“你说,头一天我还在楼下遇到夏老师带小星星在院里玩,我还抱了一会,第二天这家人就不声不响的走了。”
      “出去旅游去了吧,这不正是老师放暑假的时间吗,也没必要通知咱们不是。”
      老妈摇摇头,“不是去旅游,就他那媳妇,旅游一次,恨不得把周围十里以内的人都通知到,那张狂的样,像就他家有钱去旅游似得。”
      “明天咱们也出去玩玩,周围二十里的人都通知一遍,他家咱们通知两遍。”
      “滚一边去,”老妈白了我一眼,“我可做不到,拿我跟那样的人比。”
      “要不就是探亲去了。”
      “这夫妻俩是从河北过来的,我从来没见过他们老家有人来,也没听说他们回去过,那媳妇一聊起老家的人,脸上的表情就跟老家人是一群苍蝇似得,说起他们没一句好话,嘴里还骂个不停,我都听不下去。你说就这样,加上这个天气他们会回去?”
      “那就访友去了。”
      “他们能有来往的朋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还没几个朋友。猫啊,狗啊都有朋友,小白前两天还在舔隔壁店里那条斗牛犬的屁股,那个亲热劲,我都想要把那条斗牛犬娶进来了。”
      “小白都比你强,舔屁股,那多脏啊,以后不许这样了。”老妈拿起扫把作势要打小白,小白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了看,转个身趴在地上,把屁股对着我俩。
      “咣!”楼上传来一声重重的声音,像是铁锤砸在地板上,接着一阵稀里哗啦玻璃掉在地上的声音。
      “看来这女人又犯病了,”老妈无奈的说:“到底怎么回事?咱这都是些什么邻居,怎么竟是奇形怪状的人。”
      “苏阳就不错。”
      “苏阳这孩子是不错,也是被家里拖累了,不过有一次,我下楼时看到他和他母亲一起从楼下上来,他打了他母亲一巴掌,嘴里还叨叨的骂了几句,那脸阴沉的跟三四十岁的人似得,他抬头看见我,脸上立即换成阳光的笑容,再仔细看,还是那个十七八岁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你说这脸上的表情转变怎么能让一个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不是你看错了,苏阳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
      “可能是吧,那天我一出楼道口,阳光就扑在脸上,当时脑袋是晕乎乎的,下楼梯时身体还晃动一下差点摔倒了,是苏阳跑上来扶住我,还叫我小心点。”
      听了这话,我的注意力立即转移了。
      “老妈,你多久没测量你的血糖了?你不会忘了自己是高血糖了吧?”
      “没事,好着呢,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那天就是外面的光线太强,一下没适应过来。”
      “这段时间外面太热,你还是尽量少出门吧。”
      “我不出门买菜你们天天吃什么?我那几个牌友一吃过午饭就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等着我,我能让他们失望吗?再着我天天待在家里多无聊,肯定会想着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想来想去,只有骂你了。”
      “也是。”我点点头,看看小白,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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