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太监的爱情》载启

11、夜色补衣

　　叶植正要迈出的脚步顿住，他回过头，见怀蓁立在他身后不远处。

　　她今天罕见的穿了条稍艳颜色的绯色衣裙，发间带着一根简单的珠钗，手里还拿着什么。
　　此刻正微微歪头，眼中带着些疑惑，朝他看去。

　　对上他的目光，便温柔的朝他笑一笑，像小路上悄悄盛开的花骨朵。

　　见叶植不说话，怀蓁便朝他走近，刚刚夜色太浓，怀蓁隐约从身形中辨出叶植的身影，此刻走近，看清了叶植的模样。

　　与平时的叶司公想比，叶植此刻的尊容属实称不上多么体面。

　　他扯扯嘴角，咧出刻薄的笑，正想习惯性讥讽几句，对上怀蓁的眼睛，像是意识到什么，慢慢收回讥诮的神色。

　　暮色渐浓，叶植面上的神色，也如夜色那般，沉寂下来。

　　不知为何，被她那么一打量，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额头，正隐隐作痛。

　　她目光逡巡在哪里，叶植便那里都不自在起来。

　　怀蓁看着眼前突然沉默下来的人。

　　他发髻有些凌乱，额头上带着青紫，在这张白净皮子上边更加显眼，眼角那里微微泛着红，此刻正抿着唇，默默与她对视。

　　身上的衣服也刮破好几道，与平日的光鲜截然不同。

　　怀蓁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初进宫时，偶然间经过御兽园见到的一只狸奴。

　　那狸奴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通体漆黑无一丝杂毛，因贵人不喜，小狸奴过得不算很好，警戒心很强，看人也是这样，时刻防范着，一有不对，转身就跑。

　　见他眼中有些羞恼，怀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看他太久，她也有些赧然。

　　她正在屋里绣条手帕，见外边隐隐有光亮略过，鬼使神差的，便出来看看，便碰到了叶植。
　　说起来，其实他们之间也不算相熟，还没到能询问对方去做什么的关系。

　　她什么也没问，表情也并未因叶植此刻的狼狈有任何变化，这让叶植不由得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又有些莫名，他为什么要紧张？

　　莫名的情绪并未困扰他太久，因为发生了更加让他不知所措的事情。

　　怀蓁走到他身侧，伸出手臂，将那条以及破了的衣袖的两边拉在一起，轻轻合上。

　　她并未说话，叶植却觉心跳如鼓，他张了张口，想斥她无礼，他想逃开，让她松开他的袖子，可不听话的脚却诚实的立在原地，任由她动作。

　　怀蓁出来得急，身上还带着刺绣所需的针线包，抓住叶植衣袖时，心里不免忐忑，也害怕他突然甩开。

　　但除了刚接触到衣角时，对方身体轻颤了下，后来倒听话的任由她动作。

　　她从针线包里取出与他衣袖颜色相近的丝线，借着叶植手持的宫灯微弱的光，穿针引线。

　　叶植打小进宫，深宫里边太监和宫女互相安慰，结为对食之事见过不少。
　　因着他的皮相，这些年也不乏向他示好的，只是他一心想着往上爬，对这种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情嗤之以鼻。

　　可现在，他看着眼前秀女娴静专注的脸，眼神晦暗不明。

　　她这般也是在向他示好？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叶植想了想他拥有的一切，试图从中找出怀蓁这么做的理由。

　　可越想心思却更加烦乱，说不上的思绪缠绕成一团理不清的丝线，令他此刻无法正常思考。

　　他注意到怀蓁的动作停下了，她身上并无剪刀之类的利器，微微犹豫一瞬后，凑近他，将线咬断。

　　她凑近的那一瞬间，淡淡的幽香飘过，又随着她离开的动作，转瞬即逝。

　　像丁香？还是什么不知名的花香？

　　做完这一切后，身穿绯色衣裙的秀女向后退了几步，令他们又回到原有的距离。

　　叶植在她退后时，终于找回了神游的思绪，他不再看她，提着宫灯大步离开。

　　怀蓁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被悠长漆黑的宫路吞噬，渐渐消失在另一头。

　　景祺阁内，里边是四方院落构造，两两相对，四四方方的将人困在这小小的一寸天地中，抬头便能看到窄小的天。

　　怀蓁初进宫时，这方寸之地住满了来自各处的秀女，由教学嬷嬷□□习规矩。

　　没过多久，有些人便使了银子各奔前程，野心大些的，去了得宠的娘娘那伺候，也方便在陛下面前露个脸。

　　至于最好的去处，当属云贵妃那里，为了求得云贵妃那里伺候，可算是抢破了头。

　　便只是宫内的洒扫宫女，要使的银子便要上百两，就是这样，想去那里的人依旧是数不清。

　　后来还是贵妃宫里的高公公发了话，说是贵妃不缺人伺候，一律都打回来，众秀女的热情才转投到别的娘娘那里。

　　怀蓁进宫短短两月，景祺阁的秀女便少了大半。

　　教习嬷嬷照例来时，已是冷冷清清，而那些各奔前程的秀女，有的真的得偿所愿，被皇帝幸上，当上那金尊玉贵的嫔妃。

　　但更多是那些，不知道哪里冒犯了贵人，拉下去乱棍打死，用破草席子一裹，随意就扔到乱葬岗，成为野狗的腹中餐食。

　　若是家里人得讯来寻，只消给上几两银子，便有小太监带那家人辨认尸骨，之后是哭天抢地还是唏嘘叹气，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娘娘们多是不喜这些秀女出身的宫人，更不喜她们得见天颜，瓜分本就不多的君王宠爱。

　　那些有野心的秀女，最后能够成事的，几十个都未必出来一个。

　　但就是如此，想离开景祺阁的人依旧是数不胜数。

　　如今与怀蓁一同住在景祺阁东厢的，便只有一个叫柳霜霜的秀女。

　　这秀女出身与怀蓁相差不多，平日里倒也无话，偶尔从教习嬷嬷那里进学回来，可能会碰到，平日里是没有什么话的。

　　柳霜霜身材娇小，但眼睛总是垂下的，眼神总是阴恻恻的，令怀蓁偶尔与她对视时，总是忍不住将眼神移开。

　　柳霜霜是后来景祺阁人走了大半，那管住所的公公嫌她们占了太多间屋子，将她们赶来住在一起，怀蓁这才识得柳霜霜。
　　年龄相仿的姑娘住在一起，平日倒也相安无事。
　　怀蓁回到景祺阁，朝她房间走去，隔壁的姑娘已经熄灭了烛火。

　　听到关门的声响，隔壁的房门悄悄打开，里面的人从门后探出头来，阴沉沉的看着怀蓁房间的方向。

　　良久，门从里面关上，沉重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一切又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