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爱》常守乐

9、希尔德

　　温柔的蓝色水巷浮着一艘艘灵巧的贡多拉，游人戴着千奇百怪的夸张面具打闹戏水。

　　鲜花广场的白鸽是一群淘气的机灵鬼，追着游客讨谷子吃。

　　玛丽左边躲抓鸽子的小屁孩，后面小心热吻得忘乎所以的情侣，前面回避遛狗的老太太，冷不丁撞人了。

　　宽厚的手扶起她。

　　玛丽不由惊叹，这是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年轻人，罕见的银色长发，俊美的五官让他像宫廷画家笔下的美少年加尼米德，碧绿的眼睛最为多情，仿佛雾灵栖息的幽幽湖泊，不过玛丽认为他和魅惑的酒红色眼睛更为相配。

　　“小姑娘，能给我一束玫瑰吗？”

　　拾起花篮，玫瑰倒是完好无损，但其它花儿或多或少有所损伤，玛丽不由哭丧着脸。

　　年轻人往玛丽的花篮放了一枚金币，金币上是威尼斯的象征，扬矛少女。他温和地说：“让女孩露出哀伤的表情是男人的过错。”

　　玛丽精心包扎好玫瑰，诚恳地说：“这个金币买下所有的花都够了，请等我一会儿，我去换零钱。”

　　“我买下所有的花，请你帮我送给喜欢花的人们。”

　　“好，我先去换零钱。”

　　“难道小姑娘认为我是那种压榨别人劳动成果的人？”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余下的钱是你的跑腿费，再推辞了我要生气了。”青年的俊脸装模作样浮上薄怒。

　　玛丽无奈，好奇地问：“大哥哥是为圣女献花吗？比起玫瑰，圣女更喜欢欧石楠。”荒野的欧石楠象征绝不屈服的勇气。

　　“求爱的话，还是玫瑰更合适。”看着玛丽瞪得椭圆的眼睛，年轻人坏心眼地说：“看玩笑的啦。”

　　玛丽顺了口气，满不在乎地说：“爱慕圣女的多了去，‘你明亮的双眸犹如划破黑夜的流星，贯穿我沉睡的冰冷心脏。’”

　　“聂鲁达的情诗？你觉得如何？”

　　“酸！”玛丽扮了个鬼脸。

　　白鸽停在他的肩头，惬意地梳理羽毛，玛丽气呼呼地喊：“比奇，这是客人，你太不礼貌了。”

　　白鸽跳下他的肩头，叼起玛丽的雏菊飞远了。

　　看着气急败坏的女孩，他说：“是个好城市啊。”

　　“当然，都灵领主、血族的伯爵威兹曼有意加入同盟，说不定很快是【四都市同盟】了。而且威尼斯是唯一一个允许人类和血族合法结婚的城市。”玛丽骄傲地挺起胸膛。

　　战后的威尼斯利用自身港口城市的优势，迅速从战争的荒废中复苏，同时与奥地利、法兰西、西班牙建立合作关系，从中制衡教廷对威尼斯事务的干涉。由于战争中站在人类一方的血族发挥了不可磨灭的重要作用，【三都市同盟】允许血族长期定居，但只有威尼斯的宪法通过了人类和血族的通婚。

　　“听说那不勒斯人讽刺威尼斯的血族自杀率居高不下？”

　　“啊啊！那些混蛋嫉妒阳光明媚的威尼斯，才污蔑威尼斯是血族的自杀圣地！”玛丽忧郁地捧着脸：“不过，生命周期不同，人类一方的爱人死后，很多血族拒不使用抗紫外光药剂和防护衣，选择在阳光下结束生命化为尘埃，这也是事实。专栏作家针对这个严重的社会问题也是争论不休。血族都是这样心灵脆弱吗？”

　　那对儿亲热的情侣在意地看过来，少女的眼睛是红色的。

　　“血族是极端的种族，恨一个人是一生一世，爱一个人是一生一世。”他有些感伤，但和气地说：“你是个博学的女孩。”

　　被俊美的大哥哥夸奖让玛丽脸红心跳，她开心地说：“我喜欢威尼斯嘛。”

　　卢法斯久久地凝视那座大理石雕刻的洁白雕像。

　　真人等高，皮肤的肌理清晰可见，她的双手交叠自然放在身后，裙边扬起微风吹过的弧度，仿佛这个少女顽皮地等待曙光降临。

　　“我考上了蒂孚日公学院，选的专业和你一样，是法学系。”

　　“你们这届学生会太不像话了，给后面的学弟学妹们带来了天大的麻烦。全自治的学生会运行权利被收回，公学院处在政府监视下长达百年，有没有被学生们的痛骂吵得睡不着？佩服你们的也不少，学生们偷偷地叫你们为‘消失的一届’，你们这届的传闻长期霸占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布莱姆这一届的学生会取得了完全自治的权利，你可要好好感谢三百年来学生们的努力。逃避现实的布莱姆找到了努力的方向，连连跳级，不仅当上了史上最年轻的教授，也引发了教育家对天才教育的思考。我？我乐于享受学生的生活乐趣。布莱姆的人生太拥挤，几个家族争着将女儿介绍给他。夏洛特刷新了女骑士的记录，拿到了四星证书。我们中只有夏洛特和过去一样，天真无邪得可爱，容易将我们拉回过去。”

　　只有夏洛特没有看到血泊中的她，也只有夏洛特无需承担害死人命的罪孽。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隐瞒夏洛特，守护她就像守护年幼的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至于凯特，这个可怕的女人越来越不得了。全A的虚数元素属性，七星炼金师，六星魔法师，最近开始研究死灵巫术和锻造灵装，又当上了学生会长，安妮斯顿的长老们早就压制不住她。我怀疑她的终极目标是干掉德古拉，自己当女王。”

　　他对她说了很多，想要将自己的一切说给她听。

　　碧蓝通透的蓝天，草长莺飞的春日，第一次收到的情书，第一次不动声色地算计贾思敏，第一次穿上大学部的制服。

　　然而他想问的是：“你所相信的明天是不是比期待的更加美好？”

　　即使得不到答案，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三百年时间流逝，从那时起嵌入心脏的约定的楔子也该拔除了。那是他最初的憧憬，是他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爱情。

　　威尼斯的阳光灿烂温暖。

　　卢法斯用最轻松的语气向她告别。

　　“希尔德，我想找个和你很像的女孩，好好地谈场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