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爱》常守乐

7、威尼斯战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年。

　　三年里，卢法斯长高了十厘米。

　　卢法斯隔三岔五给她写信汇报自己的生活和学习，目的是让侯爵吃醋，可是卢法斯写十封，她才回一封，信里通常是寥寥几笔勾勒的威尼斯的明信片，有时是蓝色的水巷、起航的贡多拉，有时是圣马可教堂礼拜的孩童，有时是金色阳光下在红屋顶跳跃的白鸽……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城市。
　　已经有六个月没收到她的回信。从父母、贾思敏等人含糊回避的言辞和日益沉重的神色，卢法斯的情绪压抑到了极点。

　　为她担心得不只是卢法斯，布莱姆、夏洛特、凯特、卢法斯通力合作，找上了阿鲁卡尔德家族影卫的首领罗切斯特，罗切斯特开始并不愿意为四个小孩提供帮助。布莱姆抬出了少主的身份，卢法斯说“向全校女生宣布莉莉娜是我女朋友”，凯特拍手表示公开支持。两大家族的联姻举世皆知，莉莉娜是罗切斯特的独生女儿，卢凯的做法是把莉莉娜往火坑里推，蓄意威逼罗切斯特送他们去威尼斯。罗切斯特一脉的空间转移——穿镜魔法，用于监视各地情况，这也是他们历代在阴影处为阿鲁卡尔德家族服务的绝妙法宝。

　　大概是看到他们不达目的誓不摆休的韧性，迫于无奈罗切斯特答应了。

　　罗切斯特出于安全考虑，约定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来回传送，人数限制是三人。四个小孩谁都不肯让步，都想去看看威尼斯的她，大家用猜拳决定人选。脑袋笨的人运气好，夏洛特最快胜出，布卢双子心灵感应（虽然嘴上不承认）联合赢了凯特。

　　镜子魔法阵即将启动，一向骄傲的小姑娘埋着头缩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地掉眼泪。卢法斯承认心疼哭泣的小未婚妻，但想见她的渴望战胜了安慰小未婚妻的愧疚。布莱姆不在乎绅士风度这种装饰脸面的旧时代产物。夏洛特犹豫片刻，把凯特推进了魔法阵，挤出笑容说：“一定要把姐姐的消息仔细地告诉我哦。”

　　空间传送的感觉像溺水般难受，刚到达威尼斯的镜子，威尼斯这边接收的大叔手脚发软，再次启动魔法阵打算将他们送回去。布莱姆两三下撂倒了大叔，被压制的大叔絮絮叨叨威尼斯复杂多变的局势，侯爵夫妇势同水火，侯爵夫人加入人类反抗军，打算用和平手段与匈牙利家族谈判解决威尼斯争端，这期间发生几次小规模交火。这附近是侯爵夫人发表演讲聚集人心的活动场所、匈牙利侯爵的军警搜查的焦点，他们三位尊贵的客人必须马上转移。

　　窗边的凯特眼尖，一眼认出钟楼下被人群包围的她，血族独特的赤瞳让她在人类中格外打眼。她平和贞静，身着朴素的白袍，从容地同人们说着什么。围着她的人们男女老少都有，穿着上也是贫富迥异，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她发问。

　　警备军的马蹄声渐次迭起，为首的赫然是昔日的新郎。他的面庞褪去青涩，笔挺军装加黑色皮靴，血眸里燃烧着惊人的火焰。

　　男人们不约而同举起武器站在人群最前面，军警们动作整齐划一，□□瞄准目标。这番讽刺的景象不由让卢法斯想起了她的婚礼上整齐的队列舞。

　　她笑着走向侯爵，一如往昔红地毯上的娉婷身姿。用手轻拍男人们的肩，男人不安地放下武器，有一个小女孩想拉她的手，被她温柔地抽出。分开人群来到侯爵马前，她仰着头，倔强地凝视她的丈夫，血眸里涌动不屈的信念。

　　侯爵挥手示意军警放下武器，缓和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两人开始了心平气和的对谈。因为离得太远，卢法斯没办法挺清楚对话，大叔不断哀求三位贵客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但没人理他。
　　卢法斯想下去，布莱姆拦住他：“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必须保障人身安全，别忘了，凯特也在这里。”来之前，罗切斯特千叮呤万嘱托安全问题，尤其是凯特是安妮斯顿的下任家主，阿鲁卡尔德家族有责任保护凯特。

　　不知道谈到哪儿，气氛突变，她从腰间小包里取出了武器指向侯爵的心脏，手枪散发冰冷渗人的气息，熟悉的光泽让卢法斯眼睛泛酸。

　　【秘银】手枪，匈牙利家族的秘宝。

　　侯爵的唇边抿出冷漠的弧线，拔出腰间□□过程像一格一格剪出来的慢动作。

　　同样的【秘银】手枪毫不留情地瞄准她的心脏。

　　对峙的双枪让空气失去了呼吸的自由。

　　她的脸浮现出像是哭泣又像是微笑的凄楚表情——

　　“不要！”卢法斯破窗而出。

　　“砰！”尖锐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威尼斯窒息般的寂静。

　　愤怒的人们犹如泛滥的洪水涌向军警，枪炮的激突交织成混乱的悲鸣。

　　鲜艳刺眼的血色从她的胸口渲染开，卢法斯瞬间来到她的身旁，几个女人护着她，想为她止血却不知怎么处理。看到突然出现的卢法斯被吓得不轻，但卢法斯急切的关怀让她们安下心。

　　卢法斯使劲按着她的胸口却止不住源源不断冒出的赤色泉水似的血液。她的体温迅速下降，瞳孔亦失去了光彩。

　　她浑然不觉，口中喃喃重复细不可闻的单词。

　　骏马上的侯爵跌落倒地，身上没有伤口，甚至军装毫无破损，他难以置信地爬起来，目光在自己和血泊中的她来回游移，难以承受地再次摔倒，贴着尘土一步一步移向染血的她，却在离她咫尺距离时疯了一样痉挛。

　　后颈被谁提起，慌乱的卢法斯被扔回来时的窗户，布莱姆随后奔回。

　　失魂落魄的侯爵被军警救起，她周围的女人转眼沐浴在枪林弹雨中。

　　火力方面更占优势的军警几乎踩着布莱姆的影子追过来。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穿过镜之门扉的最后声音是□□被利刃贯穿的撕裂声。

　　溺水般的传送空间里，布莱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是我们的罪。”

　　凯特默默地掉眼泪，她所受的教育是即使哭泣也应平静而高贵，她决心要把一辈子的眼泪流尽。
　　卢法斯看着双手未干的鲜血，鲜血粘腻的触感在他的心底烙下永不愈合的伤口。

　　在威尼斯的窗口，有一个男人因为他们的任性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这是他们无法挽回的最初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