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世界》吴若离

99、第 99 章

　　胡冬生知道师戴森听得懂这里的方言，特别不好意思，对他说：“对不住你了，我娘冒读过书，有点糊涂。她瞎说滴，你莫往心里去。”
　　“爸，没事，只当看戏好了。”师戴森说完这句，又继续淡定吃饭。
　　这是他头一回称呼胡冬生，胡冬生听得满脸泪，躺在那叹着气。
　　青英刚才一直没吭声，就是想最后确认胡冬生到底是不是装样，现在满意了，就说：“既然她说了那话，后天干脆别请他们了。”
　　师戴森说：“随他们来不来吧。妈，丽英，明天你们找几个婶子说说，让她们后天早上来帮忙做事，我们开一百的工资。中午我们请全村人一起吃餐饭，但是不收礼。这餐饭，一是为我和青英的事，招呼一声，二是感谢他们这次帮着救了爸。我已经找人订了一头猪，两头羊，一腿牛肉，一百斤左右的草鱼，这些后天清早会送到。鸡杀家里的，蔬菜到邻居那买吧。你们看这样安排行吗？”
　　不是每天都在一块吗，他什么时候做完这些事的？一家子齐齐看向他。
　　师戴森端起青英面前的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接着说：“我家里人明天下午到，明天上午我先带青英去买些东西。丽英，家里的事，就要拜托你来帮着妈，能做到吗？”
　　丽英脆声应道：“好的，姐夫，你放心。”
　　青英看着他，师戴森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好生解释：“我们明天去把糖果瓜子备齐了，这些不会坏，早点拉回来没事。我问了人，这边酒席上还要有打发礼对不对，明天我们都要一次拉回来，早点准备好。”
　　青英听着事好像很多的样子，立刻紧张起来，问他：“那今晚能做些什么准备？”
　　师戴森放下碗筷，看着她们，宣布：“今晚全部休息，明天再干活。妈，明天你帮着到村里收些鸡蛋，凑上几百个，添一道菜。”
　　医院退回来的八千多，师戴森交代青英全塞在了洪秀梅那个布包里，所以现在不用担心洪秀梅拿不出钱。
　　洪秀梅拿着这钱烫手，今天念叨了一天。青英怕她这会又要说这事，忙说：“妈，你找人的时候顺便定一下鸡蛋，别自己拎回来，让她们后天早上顺便带过来就是了。家里要备那么多东西，没地方放。还要跟红军叔叔说一声，让他早点来家里砌两个大灶。”
　　师戴森接着说：“桌椅碗筷那些不要急，明天合计一下再说。”
　　安排妥当，家里没电视机，没什么可娱乐的，洗洗睡吧。
　　洗澡，是个难题。没有卫生间，厕所里只有两块板子搭出来的茅坑，又小又臭，在这洗澡是不可能洗的。青英她们是在屋里用木盆洗，他这么大个，呃，有点难度。
　　青英帮他放风，趁着夜黑，他在屋后冲了个战斗澡。
　　睡觉，也是难题。家里就两张旧木床，干脆不给胡冬生挪窝，让他继续睡竹板床，更凉快。洪秀梅带着丽英睡她们那屋，师戴森无（幸）奈（福）地和青英挤那张小木床。
　　定了婚事的男女双方提前睡一起，很常见，这点上，农村比城里还“开放”。但是青英羞得看不都敢看他。
　　师戴森先躺了上去，床是青英爷爷那时候置办的，老木板上面铺点稻草，不至于太硬，上面再铺一床已经破了边的竹篾席。农村的夜里不会太热，还有他们去年带回来的床头扇吹着，也算舒服。
　　青英尽量离远点躺下，然而，小床总共就1米5不到的宽，两个成年人，再怎么靠边也离得不远。
　　师戴森翻了身，离她近了些，凑到她耳边说：“青英，我脚伸直就到床外了。”
　　他靠近，青英本来想躲，一听这话立刻就愧疚了，说：“你斜着点睡。”对角线大于长和宽。
　　师戴森就理直气壮地贴着她，脚往墙那头伸，伸手摸到她的手，带到自己胸口上，认真地和她说：“青英，你放心，我不动你。你还小，等你大些我们再做那事。”
　　青英不是排斥他的亲近，就是……太羞人了。他的保证，让她又安心，又隐隐地有些失落。

　　隔天，师戴森先问了村里大致的人数，然后开车拉了两趟把东西买齐，堆了一堂屋。
　　胡冬生不能动，躺在竹板床上伸着脖子着急。若是按着寻常习俗，办婚事，女方家这边的酒席都是娘家操持。可他家这情况，出钱的是女婿，出力的，还是女婿。他这面上烧得慌！
　　师戴森不仅买了吃的用的，还给全家人都配了两套新衣，今天一套，明天一套。胡冬生红着脸让女婿帮着套了新衣，等下亲家那边要来人，他那起了毛边的旧汗衫，怎么好意思见人。
　　虽然忙得很，一家人还是抽空换上了新衣，一边干活一边紧张地等着来客。
　　躺在竹板床上胡冬生都被安排了活在干——包红纸包。女婿说了，不收礼，还给桌上每个客人发个十块钱的红包，零钱他都兑好了。除了钱，每人再发四样礼：一盒饼干，一个罐头，一包糖，一包烟，搭配好了用红塑料袋装上，到时候直接一人一袋。
　　洪秀梅和胡冬生听得心惊肉跳，过去地主家也没有这样弄的，可是女婿太“威严”，她们俩只能听着安排办事。
　　师戴铭开着他哥淘汰下来的桑塔纳，带上他妈和二哥。按着他哥的指示，先到县里宾馆定了房间，休整休整，再到老家接上师奶奶，一起来胡泉村过礼。
　　丽英一直在堂屋里用塑料袋帮着打包四样礼，累了就伸脖子歇几秒，远远看见那辆车，忙喊：“姐夫，是你原先开的车，姐夫，姐夫！”
　　屋里胡冬生和洪秀梅立刻就紧张起来，放了手里的活开始整理衣裳。青英出来，帮着丽英把堂屋的东西往里面挪一挪，清出一条路来。
　　师戴森大步走出去，到路边指挥师戴铭把车往哪停，然后领着人往家里走。
　　青英忍了羞意出来喊人，他都喊“爸妈”了，她也换了称呼，直接叫了奶奶和妈妈。师戴铭笑嘻嘻地叫“大嫂”，师戴烨咳了两声才把这句嫂子喊出来。
　　青英囧得不行，他们俩都比她大不少呢。
　　师戴森站在她旁边，手落在她肩膀上，笑着向两边家人做介绍。
　　师家人笑得和气，对自家这破房子没有露出一丝嫌弃，洪秀梅松了口气，把人引进去。
　　丽英很有眼色地洗了手，帮大家倒了茶，端来瓜子糖果，又切了一大盘子的瓜。
　　焦秉瑛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等丽英忙完了，拉了她的手，把盒子放到她手上。
　　“妹妹和青英都是好姑娘，一样招人爱。一点小玩意，你留着玩。”
　　丽英看看青英，看看姐夫，姐夫点了头，她就笑着收了，说：“谢谢伯母。”
　　奶奶喝了茶，也给丽英递了红包，说：“我老了，不会选，乖孩子，收了奶奶心意，你自己去买。”
　　丽英接过来道了谢，退到一旁坐了。
　　焦秉瑛开口说：“妈，你来吧。”
　　虽然离了婚，但她还是认这个好婆婆的。
　　师奶奶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把师戴铭和师戴烨拎进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放桌上，说：“席是明天，不过阿森的意思，过礼那些不在明天，免得招人眼，闹出笑话。规矩是老的，社会是新的，那咱们今天就把事办了。青英是再好不过的姑娘，我和他妈都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肯嫁到我们家来，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彩礼怎么备都觉得不够意思，拖到现在才来上门，太失礼，还请亲家原谅。”
　　桌上一个大红信封样的纸袋，鼓鼓囊囊的，这是彩礼。旁边四个绒布盒子，焦秉瑛帮着一个个打开了，这是四套金饰。绒布盒子旁边是一个暗紫色木盒，里面是一盒旧首饰，焦秉瑛指指这个，解释道：“这是我娘家祖上留下来的旧物，给青英留着做个念想。”
　　除了这些，就是烟酒，洪秀梅和胡冬生惊得说不出话了。
　　师戴铭接着说：“叔叔，婶子，还有电风扇、缝纫机、洗衣机、电视机、自行车、冰箱，晚一点货车会送来。先让电工师傅看一下家里电路负荷……就是看用电带不带得起这些，放心，今天铁定能搞完的。”
　　洪秀梅推推胡冬生，胡冬生咳了一声，然后开口道：“亲家，这礼太厚了，我这……已经亏着阿森了。我和她妈商量过了，彩礼那些都不用的，青英找了阿森这么好的对象，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要讲究些别的。孩子们说不办这些旧礼，他们比我们读的书多，懂得多，我们就不办。等下你们都带回去，那货车，快打电话让他们别送了，家里用不上这些。只要他们过得好，我们就高兴。”
　　师家几位看着师戴森，师戴森看着青英，缓缓开口说：“爸，妈，青英是最好的姑娘，不办婚事是不办婚事，但别人有的她也该有。你们收下这些，免得她记挂着你们，天天操心。”
　　青英咬了一下嘴，跟在他后面说：“妈，收下吧。”
　　他母亲身体不好，还千里迢迢地过来过这个礼，一片诚意，收下远比拒绝好。
　　焦秉瑛一直笑眯眯的，这会说：“是仓促了些，亲家不介意这个就好。”
　　师奶奶大大方方站起来说：“明天的事，还差着些什么，我们这几个反正闲着，安排起来。阿铭，阿烨，力气活你们去。”
　　洪秀梅抓着衣摆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说：“你们是贵客，怎么能让你们动？只有些零碎事了，忙得开的，忙得开的。”
　　师戴森站起来，对着她这头说：“妈，辛苦你和青英去备一下晚饭，别的事我会安排的。”
　　说完，他转向焦秉瑛这边，说：“妈，你到屋里歇一会。”
　　焦秉瑛身上累，笑着应好。
　　“丽英，带你伯母到屋里去歇一会。”
　　丽英忙走过来搀起焦秉瑛，引她走到昨晚姐姐姐夫睡的房间，又去外头取了一床洗过晒在太阳底下的被单进来给她盖。
　　焦秉瑛看她跑进跑去的，爱怜地说：“好孩子，你去歇会吧，我这没别的事了。”
　　丽英点头，轻轻带上门，出去继续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