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世界》吴若离

6、第 6 章

　　宋明程教训起来不分人的，“乔丹飞你满20了吧，衣服自己洗，青英，早点去睡。个人卫生自己负责，我再说一次，青英只负责做饭和搞公共区域的卫生。乔丹飞，你房间的在楼上，以后自己收拾。”
　　青英松了口气，帮个陌生男人洗贴身衣服这样的事太为难了。她对着三人勉强笑笑，拿着书回了自己那个小房间，关上门还能听到乔丹凤和宋明程在吵。
　　“珍妮，不要惯着你弟弟，行李为什么不让他自己提！”
　　“大卫，他还小，你跟他计较这个干嘛。还有啊，那是保姆，又不是请来做客的，洗个衣服怎么了，难不成让她白拿工资，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他怎么小了，20岁了，自己都照顾不好，算什么男人。青英比他还小，做事做得挺好的。”
　　“大卫，你这什么意思……”
　　“好了，很晚了，先休息。乔丹飞，你房间在上面，自己拿东西。住我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
　　宋明程语气都变了，乔丹凤一肚子气却不敢再顶，她和宋明程交往一年多，对他的脾气还是很了解的，平常很随便，但一倔起来，谁也杠不过他。
　　看到弟弟被训，没有面子委委屈屈地提着两个行李袋上楼，乔丹凤心里气更不顺了，狠狠瞪了楼下里间一眼，对青英的讨厌又加了一笔——若是个安安分分的，主动把事做了不就好了，他们吵架她还能舒舒服服睡大觉，她一眼瞧着这就不是个善茬。
　　上了楼，宋明程看乔丹飞那张不服气的脸，还有乔丹凤明显的不快，他心情也差了，随手指指房间，说：“珍妮，你睡最东边那间，那个房间最好。乔丹飞，你睡中间这个，记得，自己收拾。我睡书房，好了，今天随便洗洗睡吧，热水瓶里有热水，明天会有人来装热水器和洗衣机。”
　　国产的封闭式电热水器今年才上市，虽然贵，但宋明程一回国看到消息就准备弄一台，支持国产科技，自己也方便。
　　乔丹飞懒得洗，开了门把行李一扔，用脚带上门倒床上就睡。
　　乔丹凤没去自己的房间，眼波一转，声音放柔，“大卫，我们一个房间不就……”
　　“珍妮，我们在国内，严打才过了没多久，大家都挺注重言行的，我们也注意一下影响。等婚事办了再说。”
　　乔丹凤脸色很不好看，想起另一件事，眨眨眼说：“大卫，丹飞要找工作，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不方便，我们给他买个车吧。”
　　宋明程懂她的意思，毕竟乔丹凤当初出国是公费去的，生活费一直是靠自己打工。乔家条件很一般，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他来出这个钱。很快就是一家人，对她关心的弟弟，他不会吝啬，没有犹豫就说：“家里自行车留给青英买菜用，我明天给他买辆新的。”
　　破自行车而已，乔丹凤当然不满意，“大卫，你朋友都开的桑塔纳，我们也弄一辆呗，先让丹飞练练，等你要用的时候再你开。”
　　宋明程有些不高兴，直接把家底告诉她，“珍妮，在美国挣的那些钱，我们已经花了一大半了。我现在工资标准是180，即使加上补贴那些也不会很多，我们开销会很大。何况我们住在学校里面，电视台又不远，上班很方便，买车纯属浪费。实在不方便的时候，打个出租车就好了。”
　　这事乔丹凤盘算了很久，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宋明程去她们家的时候，出手很大方，彩礼给了一万，还花了两千多买了几样金饰。在港都时，她看中一款八万的钻戒，宋明程犹豫了，最后没买，只选了一款一万出头的。她和她妈合计过，宋明程犹豫，说明他拿得出这个钱，手里肯定还不止这么多。
　　“大卫，我到电视台工作，工资不低的，生活费我们一起负担，够养家的。我们从国外回来，要是还骑个自行车，你爸妈不是挺没面子嘛。”
　　宋明程最不喜欢人家说功名利禄、面子名声的，听到这话，态度比之前还坚决。
　　“配置好的桑塔纳要20多万，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好了，你弟弟的工作不用担心，化工厂招人，让他好好参加招聘考试就行。”
　　“要是钱不够，到你朋友那借一点不就行了。”看宋明程皱着眉头，脸上有怒气，乔丹凤赶紧说，“好了好了，先不买，不过化工厂这工作，具体是做什么的？丹飞打小身体不大好，要是费力的活，他干不来。”
　　宋明程气乐了，虽然他去乔家才几天，还是听了一耳朵的。乔丹飞牛高马大，跟狐朋狗友能玩几天几夜不归家，打架冲在第一线，还真是“身体不大好”，他略带些讽刺地问：“那你觉得他能做什么工作呢？”
　　乔丹凤爱弟心切，没听出来嘲讽，还以为他是诚心在问，忙道：“要是工会啊后勤处这样的岗位，他应该能做的，坐办公室的也行。”
　　就宋家这样的背景，当然要给弟弟选个清闲又油水多的岗位啊！
　　宋明程直接笑出声，说：“厂长也做得是吧！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珍妮，你弟弟什么德性你不知道？你们只说他身体不好没考上中专，其实小学都没读完对不对？他认得几个字！珍妮，做人要脚踏实地，他读书读不进，那没办法，人要有自知之明，做点自己能做到的事，不能眼高手低。就化工厂车间工人这事，还得我爸打个招呼他才能去参加考试，人家最低要求是高中毕业。”
　　乔丹凤连着被驳，脸色很不好看，没再接话，脱了身上的红色呢子大衣搭在左手上，右手开门，然后停下来看着宋明程，脸上没有一丝笑 ，有些斑驳的妆容在灯光的阴影下带着一点诡异。
　　“宋明程，你瞧不起我弟弟就是瞧不起我。”
　　宋明程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没有等来宋明程的道歉，她用力地甩上门进屋生气去了。

　　青英听着楼上彻底没了动静，把耳朵里塞着的小团卫生纸扯出来，小声地叹了口气，透过玻璃看着窗外一团黑，放松自己睡下。
　　因为她特意没拉窗帘，所以天蒙蒙亮就醒了，简单洗漱完一看挂钟，6点40了，她赶紧带上钱骑着自行车去后门买早点。
　　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喜好，她特意多选了种类，买了三杯豆浆，三根油条，三个肉包子三个素包子，买包子还送了一小油纸包的榨菜丝。看到有卖八宝粥的，她用自己带的铝饭盒打了一份，扣紧了小心地放平在菜篮底。
　　等她骑车回到教师楼后面，在1栋外面碰上打开车门准备开车的师戴森还有准备上后座的师戴铭。
　　青英下车，有些为难到底要不要打招呼。
　　师戴铭看到她主动打了招呼：“青英是吧，吼吼，你已经开始工作了啊，哪天我们来蹭个饭。”
　　青英笑笑，打招呼：“大师先生好，小师先生好。”
　　师戴森脸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师戴铭则一直在哈哈。
　　气氛有点尴尬，青英推着自行车快步朝里走。
　　师戴铭坐到车里还在那哈哈，“大师，哈哈，大师！大师，给我算个命吧。”
　　师戴森横了他一眼，师戴铭收了玩笑，正经问他：“我看这姑娘不错，人长得好看，做饭好吃，又是黑源人，你说我带回去给老太太个交代行不行？”
　　师家奶奶不肯住城里，独自住在乡下老屋。她五个孙子就一个结了婚，还没孩子，老太太愁得不行，见一回念一轮。
　　没等他大哥回话，他砸砸嘴接着说：“身材不错，屁股不小，包管是生儿子的，简直是完美啊。”
　　开头还能说是开玩笑，后面这话就不像样子了，师戴森警告他：“不要乱说话，要真想结婚，正经找个合适的对象。”
　　不是他嫌贫爱富，这种不好好念书只想到花花世界挣钱的姑娘，老太太肯定看不上，也不适合他们这种家庭。一怕这姑娘知道他们家世扒上来，二怕师戴铭不认真玩弄别人感情，他耐下心来叮嘱：“以后不要随便打招呼，免得人家误会。她在宋家工作，又和宋家有亲，不是可以开玩笑的对象。你离远点！”
　　师戴铭半是玩笑半是试探，一听他说道理就不耐烦地回：“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开车吧，大师。”
　　师戴森看看表，确实不早了，发动车子驶出去。
　　师戴铭眼馋地看着他左手，问他：“你这表能借我戴戴不？要不，借你那块欧米茄也行。”
　　这是劳力士80年出的GMT-Master升级款，师戴森出国带回来的，师戴铭缠了很久，师戴森知道他借了是要去吹牛皮，一次也没借过。他说的欧米茄是师戴森常戴的另一款，原本是他带回来送他爸的，他爸一片爱国心，只钟爱上海表，不肯戴这款金银双色还有钻的洋表，又还给了他。
　　他爸退得风轻云淡，急得在场的师戴铭哇哇叫。
　　师戴森对弟弟们关心，但关心帮助仅限于精神上的，他从不会在经济上纵容弟弟们依赖自己。师爸师妈也是同样的想法，让儿子们自己努力拼搏，拒绝啃老。
　　“想要就自己努力，你辞职的事确定了没有？”
　　“当然，拿那点死工资，我一辈子也买不起车。我打算开个电器店，你投资点不？”他学完车想买，老大一毛都不肯借，现在开店，门面不贵，但是进货太烧钱了。
　　师戴森自己就是做电子表录音机计算器这些电子产品攒的身家，对他做这个表示支持，问他：“这不算坏事，投资也行，你要借也行，但你要先弄个策划给我看看。缺多少钱，店开在哪，请什么人，进货渠道，销量预估，售后问题，这些你心里有数了没有？”
　　师戴铭还真没这么细想过，结结巴巴回答：“额，我估计……缺个……十万八万的吧，不用请人，我自己来。”至于销售预估，他现在怎么知道能卖多少啊！
　　师戴森长出一口气，指导弟弟，“先想好开在哪，最好避开百货大楼这一块，你刚开，肯定干不过他们。多在城里转转，附近几里已经有店的直接排除，不请人肯定是不行的，你搬得动彩电搬得动冰箱？摔坏一台电器你个把月就白干了，打听打听机电毕业生，挑两个力气大心细的，既能搬货也懂电器维修，送货售后一起兼了，工资开高点。等以后做大了再分开招人。做做市场调查，列一列电器需求量排行和大概数量。比如电视机品牌有那么多个，你怎么知道人家要选熊猫、燕舞、长风还是进口的。进哪些货，进多少，这些都预估了再决定店面租多大。打听下同行价格，自己好定价，不能太高也不能过低。和价格同等的拼服务，和服务好的拼价格，想赚钱就得有自己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