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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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子时，月光已然很暗。
江小鱼尝到了嘴里淡淡的血腥味。
有窸窣声响从竹林深处传来，他实在跑不动，干脆仰头坐下，就歇在被厚厚落叶覆盖的泥地上，半闭着眼等候。
“——你这次跑得很远。”
泠泠低音与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在他面前三尺处站定，好似与萍水相逢者打了个照面、于是寒暄。
轻飘飘的。
红衣少年喘着气，近乎咬牙切齿:“屁股后头死死跟着个小白脸，哪个正常爷们儿不得跑远些？！”
“你现在的功力着实差劲。”白衣少年淡淡道:“如果当初就练了地宫里那本《五绝秘籍》，或许今日能胜过我，也未可知。”
黯淡的月光照在他的白衣上。
少年的面色也显得很苍白。
但小鱼儿的脸色更白，简直是惨白。
“花无缺、花少侠、花公子……你到底在发什么花姑娘的疯？”红衣少年右手揪住自己头发，崩溃般道:“什么地宫什么秘籍，小爷听不懂你在说哪条道上的话啊！”
“你与我本是兄弟。”白衣少年的脸上毫无表情，深如点漆的眸子望着眼前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冷静地吐露惊人之语:
“我们都是江枫与花月奴的孩子，只是当年邀月怀恨设计，你被燕南天带走去了恶人谷，而我被带回了移花宫，只等十八年后决一死战，兄弟相残。”
夜半，有山风呜咽。
红衣少年张了张嘴，一时失声。
好半晌，欣喜与惊疑划过面容，江小鱼仔细地打量眼前的人——
这小白脸当然很英俊，甚至有些教寻常男人嫉妒的秀气，人如其名的毫无缺憾……江小鱼决定喜欢自己脸上的疤。
“那么说，你就是我的……”他很谨慎地、慢吞吞地说，甚至至今不曾站起身:“也就是说，你应该要喊我……”
或许双胞胎真有心灵感应存在，逃亡这一路上，他三番四次明明已靠计谋甩脱，但莫名其妙又被这厮又追上。
如果是亲兄弟的话，可以原谅。
虽然喊冰块脸“弟弟”稍有勉强。
短短两息工夫，江小鱼的脸上变幻繁多，花无缺移开了目光，轻描淡写地将对方的语句截断。
“对，我即是你兄长。”白衣少年道:“还有，你手指缝里那根针，对我无用。”
红衣少年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他当然不会问出“你怎么知道”这种虽双关却愚蠢且无用的问题，而是立即甩落来自地宫的‘天绝地灭穿心透骨针’，瞪着眼睛道:“什么人会伤害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凛然、愤慨。
掺了真情的演技总是更高。
“这一招，攻心为上。”白衣少年甚至不曾低头，眸光掠过眼前，投至远方浓墨般的幽篁。
“在我们第七次决斗的时候，你用过。”花无缺很沉静地回转视线，语声平和:“如今已经是第六十二次了。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的话，就开始罢。”
他手持自己的佩剑。
“但是我……”江小鱼的面色再变。
“这是给你的。”花无缺用着怀念般的口吻道:“第一次，你说没有武器，不公。第十九次，你说，这柄剑很好看，想试试用得顺不顺手。第二十五次，你说，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早晚要用它捅进我的胸口。”
江小鱼乃天下第一聪明人。但这回，不仅仅是性命攸关，他也确实彻彻底底地糊涂了:“什么真的……什么假的？”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是亲兄弟，自襁褓中便分开，历经艰辛——哦，主要是你，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苦……同最后获得的幸福相比，我简直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白衣少年的语声渐渐低了下去，近乎呓语，被风声掩盖过去。
他将剑轻轻递给对方，对方未接。
“但你要杀我也是真的。”红衣少年终于站了起来，立得很稳，这让他显得成熟了几分:“那么，甚么才是假的呢？”
“这个世界是假的。”对方漠然道。
“是一个编造好的漫长故事，终止于你我决斗后的相认，恶人得到惩罚，主角皆大欢喜，然后……再度轮回。”
江小鱼的身形颤了颤。
顿了顿，他克制住呼吸，涩声道:“我听闻你先是找上龟山的魏无牙，将其首级带回献给自己的师父邀月，但江湖传闻，绣玉谷内乱，移花宫主不知所踪……再之后的消息，便是你杀了江南大侠江别鹤，又在各处搜索十二星相的踪迹……”
“不错。”白衣少年微微颌首，端详左手掌心:“我也不知道这只手沾了多少血，刚开始轮回时还能记下，后来、实在太多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只是……活在一本书里，而你……突然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红衣少年蹙着眉，调整措辞:“莫非你已厌倦这个故事？你想通过杀人，尤其是我，来结束这一切？”
“不，我不想结束。”出乎意料的，眼前人竟摇首，连黑沉沉的瞳也好似亮了起来:“就算这些都是假的，我也欢喜。”
“出了什么变故？”江小鱼直截了当道。
白衣少年投来的眼神带着丝赞许，他动了动唇，眸光微晃，启唇却道:“……与你无关。”
小鱼儿哽了一下。
他很想理直气壮地继续追问，但最终选择隐忍。顿了顿，望着天边惨白的月亮，咂咂嘴道:“你不会死了老婆吧。”
“……”
“不对啊！”见对方沉默，红衣少年做出思忖的模样，妄自胡言乱语:“男人升官发财死老婆，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他笑嘻嘻地问:“好兄弟，你不会是没升官也没发财，独独死了老婆吧？”
白衣少年垂眸，半晌，低低道:“这便是你最后的遗言？”
“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何况……”出乎意料的，他的孪生兄弟竟满不在乎地挑眉:“你根本不会杀我。”
花无缺平静地反问:“何以见得？”
“因为这不是第六十二次，而是第二十六次。”红衣少年肆意地扯了扯嘴角，朗声笑道:“不是你要杀我，正相反，是你希望我杀了你！”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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