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巨大的黑龙在云端若隐若现。
有天神傲立龙首之上，一双冷月银瞳睥睨着苍茫凡间。
或生或死、或喜或悲。
昨日如此，今日如此，明日也应是如此。
*
“神啊，求求你，让我变瘦点吧！”
虞薇薇拉了拉身上的大红婚服，被喜帕挡住的脸上满是愁云。
今天是她成为太子妃的日子。这身婚服华丽又漂亮，是东宫最手巧的绣娘一针一线绣了大半年才做好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期盼已久的大婚之日，婚服的尺寸竟然小了。
勒得她喘不上气来。
穿着紧绷的婚服，又经历了整整一天仪式繁复的婚礼，此刻端坐在东宫中的她，脸都快变成青色了，连脖子都莫名其妙地发痒。
“都怪你吃得太多……昨晚都要睡觉了偏又起来吃了根鸡腿！”她小声数落着自己。
都说心宽体胖，她快要出嫁的这些日子确实很开心，好吃的没少吃。
能不开心吗？要嫁的是苍国太子，是个一心一意对她、又百般迁就她的人。
用表哥的话来说，虞薇薇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任性、爱闹腾、又很粘人。她小时候常坐在庭院里爬满青藤的秋千上，望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想着以后要嫁什么样的男子。
要长得跟表哥一样好看，也要跟表哥一样对她好。不，得比表哥对她还要好。
那样的人应该不存在吧？可墨少丞就那么出现了。
他初次见面对着自己笑时，虞薇薇觉得这位太子就好像传说中最勇猛的武者，一定是一路上砍断荆棘、斩杀妖兽、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得以到达自己身边。
当他以整个苍国的未来为承诺向她伸出共携此生的手时，虞薇薇用最大的声音喊着答应了他，为此她的嗓子还哑了好几天。她才不在乎嗓子哑了呢！自己的幸福，得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才好。她要嫁给这个爱自己的人！
“上次试过尺寸还合适，我居然能胖这么多？！”她今天早晨才发现婚服的尺寸小了，时间太紧，临时改尺寸来不及。为了能勉强穿进这身嫁衣，她忍着挨饿硬是没有吃一口饭。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婚，谁都想要十全十美。
屋里一阵阵的香甜气味传来，虞薇薇忍了半天，终于悄悄地掀开喜帕往外一瞧，两眼立刻闪闪发光。堆满桌子的食物好像瞬间长出了胖嘟嘟的小手，招呼着她赶紧过去享用。
肚子好饿，口水不争气地想要往外跑。
要忍住要忍住！
为了对抗自己软弱的意志，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软软的、弹弹的……稍微有点肉肉的……
唉……好想瘦十斤……
*
“薇薇？”
伴着木门的敞开透进来一股清凉，带着苍国夏夜特有的无花果香气。
低沉浑厚的男音响起时，虞薇薇赶紧盖好喜帕，缩回乱动的手。使劲吸了一口气，挺胸收腹，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完美的新娘。
她知道是太子墨少丞进了新房。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下虞薇薇都听得无比清晰。她就好像怀揣着一只躁动不安的小兔子，心扑腾扑腾胡乱跳着。
“把婚服脱了吧，这种衣服向来穿着不舒服。你已经很美了，不需要它的陪衬。”
他没有直白地说出虞薇薇婚服的不合身，温柔的话中处处透着体贴。
一双宽厚的手轻柔地替虞薇薇解了衣带，将那件重工刺绣、缀满珠宝的华丽婚服脱了下来。
“这一整日的繁复仪式辛苦你了！”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虞薇薇早就想好了，墨少丞靠近她的时候，她要扑到他怀里，然后把双手环绕到他的腰间，任他怎么说她就是不松手，要抱上个一盏茶的功夫才好。
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墨少丞已经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任凭她折腾着双臂想要反客为主，墨少丞就是不松劲儿。
“已经到我怀里了，还想去哪里？”
他温暖的气息在虞薇薇耳边静静流淌，让她不禁翘起嘴角，甜甜地笑着。
真好。
从今以后，自己可以在他身边幸福地生活一辈子吧！
被爱着，被呵护着。
他的怀里很舒服，隐藏在顺滑的大红布料后面的是他坚实的胸膛。虞薇薇把头靠在那里，慢慢地闭上眼睛，全心全意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
这样的夜晚应该有流星划过天空，应该有萤火绕飞屋宇。
*
“薇薇……”墨少丞又唤她，“你爱我吗？”
“嗯？”直白的问题让虞薇薇睁开了眼睛。墨少丞说话向来含蓄，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今天的特殊日子吗？
爱吗？
这个人曾在春日里握着她的手种下了满园花的种子，曾在夏日里用高大的身影为她遮挡了恼人的骄阳，曾在秋日里陪她看最后一片叶子飘零入土，曾在冬日里为她披上带着他体温的狐裘。
这个无数女子为之痴狂、却独独爱她宠她一人的苍国太子，她爱吗？
“当然爱啦！”
虞薇薇扶着头上沉重的凤冠抬起脸来，脱口而出的爽朗声音压不住心中的喜悦。
终于嫁给墨少丞啦！
一方大红喜帕遮挡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墨少丞的脸，只听见他沉沉地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如释重负的声音让虞薇薇觉得好笑，他一定是太紧张了才会问出这种傻问题！她真想让墨少丞赶紧把喜帕掀开，让她看看生性沉稳的太子此时的表情。
那张脸上是惊慌失措？是幸福快乐？还是什么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近了……虞薇薇感觉墨少丞的手伸了过来……她紧张地抿了抿双唇，脸颊蒙上了情不自禁的红润。
等等等等，她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去看他才好？该很开心地笑着才对吧？可怎么眼底酸酸涩涩，总有潮湿的感觉要涌出来。
喜极而泣原来是这种感觉。
*
“啊……”
胸口猛然剧痛，虞薇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下滑的视线落在自己心口处。
——那里，插/进了一把匕首。
冷寒的刀刃，鲜红的血。
她全身都凉了下去，单薄的身体在痛楚中一阵一阵颤抖。
“为……为什么？”
带血的喜帕滑落在了地上，虞薇薇看到墨少丞透着冷漠的双眸。
不是山盟海誓过吗？
不是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在震惊与不解中呼吸渐弱，陷入了黑暗……
*
“神啊，如果你能听见我的祈祷，请救救我……”
*
不知在黑暗与虚空中挣扎了多久，虞薇薇忽然喘上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要脱离她的身体。
“这是？”虞薇薇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扯掉头上盖着的喜帕，正赶上墨少丞从外面推门进来。
“你？！”
她本能地退了一步，跌坐在床上。
看看自己的身体，安然无恙，没有被刺杀的痕迹；再看看身着大红喜服的墨少丞，他正一脸惊异地看着她。
一切都保持着如梦般的美满破碎之前的完好。
“怎么了，薇薇？怎么自己把喜帕揭开了？”他惊讶的表情瞬间又被宠溺的笑容所取代：“我的太子妃等不及想见我了吗？”
虞薇薇头脑恍惚，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什么？分明身体里还残留着被杀时的剧痛，可眼前的不是幻影。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着地上的喜帕被墨少丞捡起。这个男人坐到了她身边，要帮她的喜帕重新盖好。
“揭开喜帕的事，应该由身为夫君的我来做。”
尽管他语气温和，强烈的不安感还是让虞薇薇抬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你、你……”她想要强迫自己直视墨少丞的眼睛，可胆怯始终占了上风，她甚至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怎么会这样？即使是做梦，自己也不应该做如此令人绝望的梦。
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婚配对象：身世显赫、相貌出众、文武双全，又极受国主喜爱。与他成婚，怪不得虞薇薇能成为满城贵女艳羡的对象。
可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
墨少丞放下喜帕担忧道：“怎么了？为何这般不安？你在发抖……”
他用深色的眸子看了虞薇薇半晌，伸手摸过她精心梳理过的柔顺发丝：“没事，有我在。”
墨少丞曾经对月起誓，会护她一辈子。那夜，也是如今晚一般月色曼妙。
这人说话时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依旧如往常那般盛满爱意。
虞薇薇勉强地笑了一下：刚才的，果然是梦吧？！可墨少丞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毛骨悚然——
“薇薇，你爱我吗？”
虞薇薇的瞳仁瞬间收缩，映在她眼中的墨少丞在微笑。
“爱我吗？”墨少丞抚摸着她长发的手顿了顿，“告诉我。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
空气像凝结了一般。
屋外的风卷起一阵风铃的轻响，寒意侵袭着虞薇薇的身体，她的眼神由不安变得恐惧。
终于，墨少丞的手垂了下去。衣袖不经意间掠过她的脸颊，她感觉到那里面有什么坚硬而冰凉的东西。
是什么？
那宽大的衣袖下遮掩的……
虞薇薇颤抖的手试探着摸向墨少丞的袖口，她多么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心了。本应美好的今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不说话？”
墨少丞抓住了虞薇薇的手腕，温柔却有力地阻止了她的手继续向前。
心中的疑虑又被添了浓重的一笔，虞薇薇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他的问题，该怎么回答？
回答完这个问题，下一刻会不会被他杀死？
桌案上大红灯烛的火焰跳跃着，照得墨少丞棱角分明的脸忽明忽暗。虞薇薇害怕地蜷缩起手指，眼睛盯着自己大红鞋面，那上面绣着一双振翅欲飞的蝴蝶。
得说相反的答案才行吧？！
无论刚才那是梦，还是对未来的预示，显然回答“爱他”不是一个好答案。
“爱吗？”墨少丞吻在她的额头。
略显生疏的吻隐约间带了一丝刻意。
虞薇薇想躲开，身体却是僵硬的。
紧裹住她身体的大红婚服此时变得那么碍事。
得说“不爱”才行！得说“不爱”他才不会翻脸！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将“不爱”这两个字在心中不停重复着。
重复得多了，就有勇气说出来了吧？
虞薇薇轻抽着酸涩的鼻子，难以抑制的感情在心中汹涌。细如蚊呐的二字终于从她的齿缝里挤了出来，轻飘飘地回荡在二人之间。
“不爱？”
墨少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脸上的温度消失了，像戴了一副苍白的面具。
然而只是那么一瞬，他立刻又恢复了原本的温和。
“你是骗我的对吧？太子妃总爱戏弄我……我们早已心意相通，你怎么会不爱我？”他虽然是在问虞薇薇，却又好像在对自己说话。
沉默了很久，墨少丞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在观察着虞薇薇的脸色。
苍白、恐惧、不解，她掩饰不住的表情暴露着内心的一切，唯独缺了墨少丞寻找的那份热烈的爱恋。
爱是这么轻易就被恐惧淹没的东西吗？虞薇薇自己也不明白。
墨少丞站起身来，喜帕被带落到地上，被他镶着金边的靴子无情地踩过。
“你为何如此顽劣，要说出这种话？这些年来我为你做的一切，有哪里不好吗？”
低沉而和缓的声音。
顽劣？他在说她？这个词他从来没用在过她的身上。话是从墨少丞嘴里出来的，却又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墨少丞虽贵为太子，却从来都是无条件地顺着她、哄着她，生怕她有一点点的不开心。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墨少丞深爱着虞薇薇——今生今世，唯一挚爱。
虞薇薇没有忽略墨少丞话语中透出来的愤怒。
熟悉的男人，变得陌生。
“没有爱上我的可能了吗？”他试图去拉虞薇薇的手，可虞薇薇一直往后蜷缩着身体，生怕他碰触到自己。
不是墨少丞哪里做得不好，是她怕了。她怕自己会被这个男人杀死！
她绝对不会说爱他。
说了的话会没命。
墨少丞等了许久不见答复，终于敛去了脸上的笑意。阴影爬上了他的冷若冰霜的脸。
“不爱我啊……可惜了……虽然我不该此时杀你，可我不愿意你被别的男人沾染。”
一片红色。
鲜血四溅。
虞薇薇没能做出任何反抗，锋利的匕首已经插入了她的心口。
果然，藏在墨少丞袖中的，是那把匕首。
又要死了吗？
虞薇薇又一次被黑暗浸没。
*
“神啊……救救我……”
*
像是在极深的水底挣扎着，虞薇薇在精疲力竭时看见了一点光。透着麻木的身体因为那仅存的光光明而重新充满力气，她奋力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透过喜帕闪耀的烛光。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响，有脚步声传来。
又是这里！又是这一刻！
虞薇薇似乎明白了，她重生了，重生到了自己即将被杀的时候。来不及思考更多，想杀她的人已经来了。
惊魂未定的虞薇薇扯下喜帕，紧缚着她身体的那件婚服也被她毫不留情地挣脱下来。
为何回答爱他会被杀？回答不爱他也会被杀？
那个该死的问题，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回答？！
不等墨少丞靠近自己，虞薇薇已经起身，她扶着发软的双腿奋力向屋外冲去。
有谁在外面的话，快来帮帮她！
“薇薇，去哪里？”
墨少丞不明所以地拦住她的去路。
“出、出去……透透气。”
被拦下的虞薇薇心虚地退了两步，低垂的眼睛透过尚未关紧的门缝瞟向院中。
屋外的景象让她的心凉了半截。精锐的护卫站了满满一个院子，任她再有本事也逃不出这座严密把守的东宫。
微风吹起，她打了一个冷战。
“这么多侍卫？”
她用颤抖的手将纷飞的碎发拢至耳后，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恐惧。她知道自己可能裝得不太像，可不装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你对我如此珍贵，派再多的人保护你都是应该的。”墨少丞将虞薇薇纤细而柔软的双手攥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
“手这么凉？还是不要出去了，留在屋里暖和吧。”他替虞薇薇的手哈着热气。
有夏虫鸣叫的夜晚怎么会冷？冷的是虞薇薇不知所措的心，那颗像是被人扔了一捧又一捧冰雪在里面的心。
满心的冰雪融化的时候，她也许会因为太过伤心而痛哭，可此时的她只有努力寻找活路的念头。
墨少丞拉着虞薇薇往里走的时候，她没有动。留在屋里的话，她怕自己很快就会被杀。
“嗯……”墨少丞见她如此，沉吟了一下：“夜色如此美，我陪你去小花园转转吧。”
他果然依了她。自相识以来，墨少丞从来没有违背过虞薇薇的意愿，更不曾强迫过她做任何事。
完美的恋人，不是吗？
虞薇薇眼神黯淡着。
*
东宫的小花园很漂亮，繁盛的花草在月光下娇艳欲滴，红得热烈，绿得饱满。
她曾经穿着最喜欢的裙子在这里奔跑过，身后跟着为她举着捕虫网捉蝴蝶的墨少丞。捉住的蝴蝶后来被虞薇薇送给了一位绣娘，因为那绣娘说她喜欢蝴蝶。
虞薇薇脚步缓慢地走在墨少丞后面。墨少丞停她就跟着停，墨少丞走她就跟着走，反常的行为引得墨少丞频频回头，问她为什么老躲在后面。
靠近水边的地方不能去，靠近井口的地方也要远远躲着。反正只要可能发生危险的地方，虞薇薇都小心谨慎不去靠近。
“少丞……”她在心里做了几番准备才假做自然地叫出这个名字。
“太子妃的人选，为什么是我？”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虞薇薇虽然看起来身份尊贵，但她其实无父无母，连幼年的记忆都没有。
记忆的开端是她被苍国苏氏爵府的老爵爷带回苏府，老爵爷让她唤自己舅舅。她还记得自己踏入爵府大门时老爵爷对她说的话——“苏氏是你的亲人，安心在这里住着就好。”
老爵爷死后，苏氏只剩她表哥一人，表哥大概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细究起来，她在苍国连个贵族都算不上。所有人对她的恭敬，都是因为苏氏爵府的地位和贵为苍国侯爵的表哥对她的荫蔽。
这般的自己，为什么能成为太子妃？
墨少丞的回答很干脆，丝毫不需要思考。他盯着虞薇薇的双眼，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她：“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是因为爱吗？或者……不是因为爱？面对墨少丞模棱两可的回答，虞薇薇不解。
墨少丞飘忽的目光从她心口处瞟过，脸上带着笑意。这种饱含深意的微笑让虞薇薇寒意陡增。
她还小的时候，表哥曾给她讲过一个戴红帽子的小女孩被狼吃掉的故事。那只狡黠的狼欺骗小女孩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笑着的？
天上的银月被乌云挡去了光华，墨少丞的身形被阴影笼罩着。虞薇薇这才发现，墨少丞已经带她走到了一片假山的背面。
有乌鸦惊翅而起的声音。
这里够隐蔽，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薇薇，你爱我吗？”
墨少丞又问出了那个令人绝望的问题。他对这个问题有着异常的执着。
这个男人高大的身躯将虞薇薇逼到了假山边上，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曾经让虞薇薇那么地安心，此时却又让她那么地恐惧。
虞薇薇的后背抵在了坚硬的灰色岩石上，没有半分退路。
望着墨少丞深不透底的眸子，汹涌的感情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击着虞薇薇脆弱的心底。
他很危险！
必须离开他的身边！
*
“蝴蝶？那边有蝴蝶！”虞薇薇指着远处，随即迈开步子，试着挣脱墨少丞的束缚。
“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墨少丞轻声。嘴里虽然是商量的语气，手却牢牢抓住了虞薇薇的胳膊。
虞薇薇觉得自己平时的力气不小，起码跟侍女比赛把手腕的时候她总是得第一，有时连表哥都败在她手下。可被墨少丞这么一抓，她觉得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脚下不知怎么就失去了平衡，仰面就往后面栽倒。
眼睛正对着天空，被乌云遮挡的月亮忽然显露，光线刺眼。
身体坠落着，虞薇薇眼角的余光瞟到墨少丞敏捷的身姿。
他想要接住她。
回想起来，有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每次摔倒都能被他及时救起。不知为何，自己现在一点都不像被他碰，一个手指头都不行。
用尽全身的力气，虞薇薇倔强地让下坠的身体换了一个方向，在墨少丞始料未及的目光下摔倒在假山边上。
“咚”地一声闷响，虞薇薇失去了意识。
血从她的后脑处渗了出来，染红了一方湿冷的泥土。
“薇薇？薇薇？！”墨少丞急切地呼唤着她，在确定虞薇薇晕过去之后，他的呼声戛然而止，似乎不想多费力气。
他盯着涔涔鲜血在地面上流淌，毫无感情地将虞薇薇抱起来，又面色漠然地将她送回卧房的床上。
“麻烦的女人，回答个问题都这么磨蹭。”
他用洁白的手帕擦拭着沾染到手上的血迹，眼底浮起不加掩饰的厌恶。
御医来为虞薇薇包扎了伤口，回禀说太子妃最早明日才会醒来，墨少丞不耐烦地打发走了他。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虫鸣，夜色静好。
墨少丞侧目斜睨着被虞薇薇扔到地上的大红婚服，隔了半晌幽幽道：“不合身的婚服……你那么爱美，一定为此烦心了一整天吧？除了穿衣打扮开宴会，你那单调的人生里还有什么？贡献给我不是更有价值吗？”
“婚服本来就是按照我的尺寸改的，她穿怎么会合身？”
一双胳膊从墨少丞身后伸过来，环在他的腰间。
从卧房阴影中走出的女子捡起婚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紧紧抱住了墨少丞。她交叉的十指上有无数被绣花针扎过的痕迹。
华丽的婚服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墨少丞轻柔地握住这个女人的手，并不惊讶她的忽然出现。
“殿下，我知道太子妃的名分不会是我的，我只要能守在您的身边就心满意足了。”女子转到墨少丞身前来，楚楚可怜的如水双目抬起又垂下，“但至少……我希望新婚之夜的你，是属于我的。”
踮起脚尖，她轻轻地吻在墨少丞的唇上。
映着烛光的眸子带着期盼，又有点畏缩。
这是个漂亮的女子，尽管她一身东宫绣娘的打扮，却遮挡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躯体带来的妖娆感。
她谨慎的试探得到了激烈的回应，墨少丞紧拥着她的身体，迫不及待的吻强势落下，不容她挣扎半分。
“等等。”墨少丞的唇短暂地离开了一下，他将虞薇薇从床上挪走，朝那个女子勾了勾手指：“过来，这张床今晚属于你。”
他将那个女人摁到床上的时候，拉开了她本就松垮的衣带。
夜色浓厚。
在虞薇薇大婚之夜的新房中，在本该属于她的婚床上，墨少丞将另一个女人压在身下共赴巫山。
一滴眼泪从虞薇薇眼角滑落。
尽管她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