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朵后砸渣男》透明色

3、第03章

　　水泥厂建于十几年前，现在因为当地环保要求，五年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废弃了。大部分的设备和材料早已当成废品卖掉，留下树林里一座茕茕孑立的深灰色断瓦残垣，在旁晚时分的暗红色调下，显得更加孤独、苍凉。

　　初秋黄昏的爽风，带起天蓝色校服的一角，穿过洁白的衬衫，吹到思朵身上，凉飕飕的。她优雅地抬起小手，将一缕刘海挽到耳后，一段雪白的手臂从袖口中露出。

　　思朵媚眼含笑，目光移开眼前的厂房，扭身准备离开。

　　慕然间，林子深处，她看到有个人影远远向这边走来。

　　青方！

　　思朵皱了皱秀眉，轻轻一跺脚，有所不甘地从口袋中掏出眼镜，微微犹豫后戴上。

　　只见她身子一颤，本已光彩熠熠的妙目，似乎变得恍惚空洞——又恢复了一副刻苦勤奋的学生妹模样。

　　思朵脑中一阵迷茫：在她印象里，昨天晚上还睡在张妈家。而今傍晚，竟然出现在这里！

　　她左顾右盼，试图找出一些线索，但是脑子仍旧很混乱。

　　感到自己身后还背着一个沉重的书包，她脱下来看了一眼，居然是一个新书包。那是小升初时福利院给她的礼物，一直没舍得用。此时书包不是很满，但是很重。

　　“思朵！”

　　她吓了一跳，正在打开书包的动作被突然打断，猛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帅气的脸。

　　青方见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把语调放温柔：“抱歉，吓到你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思朵刚想说“我也不知道”，但是马上把这个古怪的答话咽到肚子里，结结巴巴道，“我……我在这里……我想去地下室看看。”说完，也不知道为什么，低下了头，不敢看青方的眼。

　　思朵今天扎了一个简洁的马尾辫，青方觉得比她在医院那天清爽了不少，只是那个大眼镜还是很有“特色”地挂在她小巧挺翘的鼻梁上。

　　他笑道：“你是想去查看地下室吧？我也想去看看，有些细节还需要到现场落实一下。”

　　“咦？”思朵突然奇怪，“你以前没去过吗？”

　　“我现在只是个实习生，当时没有参与现场调查。你也要去的话，正好我们现在一起去！”

　　思朵暗自思付，本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既然碰到青方，就一起去看看吧，因此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破旧的厂房在树林子里显得更加孤寂、落寞，而厂房里更是一片昏暗。

　　刚刚走入厂房里面，就感到一股阴风袭身而至。思朵不禁缩了缩脖子，匆忙紧紧衣服，将露出手臂的袖口拉到最下面，把校服在身前的拉链向上拉到头。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发霉的味道也扑鼻而来。为了适应黑暗，眼睛的瞳孔越睁越大，身体对外界的感触也越来越敏锐。她拉了拉青方的衣襟，小声道：“我记得这里应该有灯的。”

　　青方四周仔细查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了开关，但是按动几下后还是不起作用，有可能是灯坏了。只好继续摸黑前进。

　　空旷的水泥地面，只有两个人噔噔的脚步声。两人都在仔细地瞪大眼睛观察周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环境中，他们自然而然地保持了相同的沉默。谁也不说话，似乎一发出声音，就会变成黑暗中的猎物。

　　思朵有种感觉，好像后面有东西在跟着他们。她赶紧走了几步，紧紧贴着青方的身后。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脚步似乎渐渐变成了三人的脚步！思朵猛地站定，回头张望，但是后面什么也没有！

　　她继续往前后，后面的声音好像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她又猛地站定，后面还是什么也没有。一阵阴风吹过，周身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她扭回头的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在她身侧不远处，居然有两只墨绿的光点！

　　思朵吓得几乎要尖叫出来，猛地抓住青方的胳膊，十只手指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衣袖中。她浑身战栗，本已平复的寒毛又猛然竖立起来！

　　青方转过身，看到思朵张大的嘴巴已经说不出话，只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样也看到了两只绿点。

　　青方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去。一声贼贼的“喵呜”后，一只黑猫蹭的一下躲到阴影里去了。

　　“别怕，”青方轻声安慰道，“是只野猫。”

　　“青……青方哥，我能不能抓着你的手？”思朵颤巍巍地恳求。

　　青方一笑，大手牵过了思朵的小手，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向前照着，继续前行。

　　被青方牵着，思朵感到安心多了。听到自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感到脸上有些发热，小手也微微渗出少许汗滴，被青方捏有些潮湿。真不知道是被吓得出汗了，还是被他握得出汗了。

　　通过厂房里的一条甬道，两人来到楼梯入口处。要去地下室，需要从这里下楼。

　　楼梯很窄，不能容纳两人并肩下行，青方只得放开了她的手。但是思朵却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放，忸怩着身子：“青方哥，我，我不敢在后面，我总感觉后面有人。”

　　青方像根木头似地想了想，让思朵在前面走，思朵依然害怕。以前有灯的时候，她还需要拿根棒球棍，现在没有灯，简直是要她命了。

　　青方凝视着她，觉得自己傻的好笑，于是大大方方地张开了臂膀。

　　思朵明白了，便像只小鸟一样乖巧地钻到他臂膀中。两人搂在一起，向楼梯下面走去。

　　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冰冷与颤抖，青方十分小心地将手臂一点一点地用力，希望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但还是恰到好处地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在手机光束中，两人走得很慢。

　　思朵感受着男人厚实的胸膛和强壮的臂膀，心中不再恐慌，却再也忍受不住沉寂的气氛，不禁开口问道：“青方哥……”

　　“嗯？”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无罪的？”

　　青方顿了一下脚步，略微思考后回答：“从主观上，我见到你纯净的眼神，第一印象就认为你不是凶手。其实，在整个事件中，你是个受害者。从客观上，如果你是凶手，有几点是解释不清的。”

　　青方想，如果行凶另有其人，那凶手一定能在门外做出密室谋杀的现场，这是他这次来地下室勘察的主要原因。

　　“你说，我不会真的是凶手吧？”思朵傻傻问道。

　　问完后，发现这个问题实在太傻了，赶紧解释：“我是说，如果我是凶手，你害怕吗？怕我在这里也把你……”思朵还没说完，赶紧捂住嘴巴。自己疯了吗？这是在说什么呀！

　　“呵呵……”青方倒是无所谓，“第一，你不会是凶手；第二，就算你是凶手，你也伤害不了我，我可是空手道黑带四段呢；第三……咳咳，不是有句话，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思朵顿时感到耳根发烧。好处是，身体暖和了，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摸索地来到地下室门口。

　　其实这是一个地下长廊，左右有好几间地下室，以前都是存储化工原料的地方。这其中的一间，被程启召改造成与思朵幽会的场所。

　　青方按了按开关，地下室的灯还是不亮。看来不是灯的问题，有可能是电闸的问题，没准这件凶杀案出来后，厂方为了消除隐患，把总电闸断开了。

　　手机的光束在地下室中非常有限，根本不可能开展有效的刑侦工作，会遗漏很多细节。另外，青方一面想，一面看了看手机，只剩下10%的电量了，也就还有10分钟的照明时间。

　　青方决定自己到上面去找找电闸，有了照明后，一切都简单了。他向思朵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便把她留在了地下室，自己转身出去了。临走时，还告诉她不要乱跑。

　　思朵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决定，就被只身一人地留在了漆黑的地下室中。这算什么嘛，把一个女孩子放在这个鬼地方，还告诉人家不要乱跑。在这鬼地方，谁敢乱跑！

　　思朵心中愤愤不平，同时也羞耻于自己的胆小和反应慢。刚才本可以和青方一起出去的。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伫立在一片黑暗中。

　　一开始，她还在回味着男人身上留下的温度和味道，时不时还感到一些少女的心悸与青涩。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感到不自在。

　　猛然间，她突然意识到，这里就是死过人的那间地下室！想到这里，她感到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她控制不住地去想这里的样子。曾经很熟悉的地下室，在她印象中应该会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她在黑暗中开始慢慢向前摸索，却越摸越心寒，越摸浑身越颤抖——根本摸不到任何东西！

　　一个惊恐的念头闪现在脑海：不是走错地下室了吧？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真是该死！刚才应该和青方一起去找电闸的！

　　他手机只有10%的电量。如果找不到电闸，或者还没等修好，手机就没电了，那他也下不来了！她也出不去了！！！

　　总不会整个晚上，就被关在这地下室了吧？思朵心焦如焚，越想越害怕，仿佛这辈子就要永远生活在这黑暗中！

　　迷迷糊糊的，她感到一阵凉风迎面吹来，一阵哆嗦。

　　为什么封闭的地下室会有阴森森的风？莫非真的走错了？

　　思朵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能在这里继续待着了。她赶紧向前伸出了双手，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脚下可以一步一步挪动着向前走。

　　走了没几步，摸到了前方冰凉的铁门。她突然明白，刚才是因为没有把门关上，所以有风吹进来。

　　找到了原因，她心里稍微安定一些。手继续向前伸，摸到门框，摸到门框上被警方撞坏的插销。

　　这下思朵确定了，这确实是那间地下室。现在这种情况，当然还是继续待在这里更安全。

　　黑暗中，她慢慢把门关好，却突然怔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关门的动作似乎非常熟悉。

　　接着，她开始按照自己的记忆在室内寻找桌子、椅子。

　　紧张的神经绷得时间太长了，腿部已经发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站立多长时间，因此想赶快找个地方坐下来。

　　地下室真的是一点光都没有，但她还是摘下了眼镜，试图这样可以看的更清楚些。

　　屋内毕竟不大，放心大胆地摸来摸去后，她终于摸到了椅子，坐了上去。

　　剩下的就没有什么可做的了，于是她只好闭上眼睛等青方。

　　人在黑暗的等待中，总是会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她脑中不停地幻想着青方走到了电闸跟前，将它修好了，正在慢慢合上……合闸的动作是那样的洒脱帅气，充满希望的光明马上就要到来……

　　纷繁的幻想中，思朵感到脑子有些恍惚，慢慢进入到一种混沌的状态。

　　脑中突然冒出几个地下室的片段，支离破碎，记忆不清，但却能感到这里曾经发生过很多事情！

　　她努力去抓住这些片段，却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鬼使神差地，她把双脚也抬到椅子上蜷坐着，头埋在双膝之间，尽量让自己放松。

　　画面又慢慢拉回脑中，似乎看到了程启召在她面前慢慢倒了下去，似乎看到了她慢慢关上门，却蹲了下去，慢慢拨动着门框上的……

　　突然，一只大手爬上了她的肩膀，用力捏住了她！

　　“啊——！”思朵的尖叫响彻整个地下室！

　　青方的声音却远远传来，越来越近，她猛地睁开眼睛。

　　地下室已经恢复光亮，青方在她面前焦急地张着口型，声音由模糊渐渐清晰，“思朵，思朵！你醒醒！”

　　思朵放下双腿，站起身来定了定神，却淡然问道：“青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后，看到地下室已经亮灯了，但是你蜷坐在椅子上。我以为你睡着了，但碰了碰你，也没有醒。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

　　“哦……没事，我有点困了，睡了一会。”思朵避开青方的目光，又戴上了眼镜，“既然来电了，我们赶紧查查这里的情况吧。”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确实没有什么太多新鲜的线索，青方把每一个角落都细细查看，和警方的调查结果是一样的。当他正感到失望的时候，却注意到思朵蹲在了门框的下方，不知在摸索着什么。

　　“青方哥，快过来看！”

　　青方走近一看，门框的下角，在外层门框上有一个小洞，小洞里还留有一个小金属棒。思朵用修长的手指，将残留的小金属棒夹了出来，交给青方。

　　这个小金属棒也就不到两厘米长，铅笔粗细。金属棒下面是完整的，上面好像是新被切断了一样。

　　青方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照片上也是约一厘米长的金属棒，是警方调查现场时找到的一个证物，只不过大家当时都无法判断这是什么。

　　青方又看了看门框下方的那个小洞，结合两边的信息，似乎突然明白了。他赶紧蹲下身，在铁门的下边缘摸来摸去。

　　突然，青方的脸色一变，手指停止了动作，眼睛微眯道：“铁门的对应位置也有一个洞！”

　　“这就是说……”思朵沉思道。

　　“这就凶手如何做出密室谋杀的手段！”

　　青方站起身，继续推理道：“你晕倒后，凶手杀了程启召，然后用这个金属棒把门从外面锁好。真正锁上门的，应该不是插销，而是这只小金属棒！”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门的插销：“如果咱们判断正确的话，门上原来的插销，早就是坏的！警方撞门进入后，金属棒被撞断，一半留在了门框上，一半撞飞到室内。而我们却以为撞坏的是门插销。这是凶手做的障眼法！真狡猾！”

　　“但是凶手是怎么在门外将金属棒插入铁门和门框的小洞中呢？”

　　“这个应该好解决，”青方摸着下巴沉思道，“金属棒可以先插在门里，在门外通过吸铁石用磁力固定，等关上门后，拿走吸铁石，金属棒自然就会靠重力落下来，正好插到门框的洞里。”

　　思朵望着青方，脸上表现出认同的神色。但是，渐渐的，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目光越过了青方看向门外，嘴慢慢张大，眼神中露出了极度的恐惧！

　　突然，灯啪的一下骤然熄灭，一切再次陷入黑暗！

　　在思朵发出尖叫前，身后一只大手牢牢捂在她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