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悠悠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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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昨日与荀彧开敞心肺的那次谈话松缓了白荠哪根紧绷已久的心弦，让她暂时脱离了囿于忧戚的糟糕状态，又或是刷新出高人气角色确实让她获得了类似幸运值加成一类的buff，总而言之白荠这一晚睡得出奇的好，既没有在躺下后辗转反侧目不交睫，也不似从前那样屡屡在夜间惊醒。
直到黎明时分她才从梦中醒来，懵懂中听见庭院里传来嘈杂的交谈声，第一反应是家里雇的下人向来明事理，从不在侵晨时扰人清静，可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如此嚣闹？
她原本想即刻下床去一探究竟，谁知疲倦还是在与好奇的争斗中占据了上风。于是她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想着捱过这一会儿他们大概也就各自散去了，眼下还是先给自己补个回笼觉更要紧。
然而那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不仅没有如她所料见好就收，反而愈发铿然激剧了起来。白荠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刚要发作，再细听时，才发现那其中分明羼杂着父亲的声音！
白荠内心涌上一阵狂喜，刚才的恼意也自然而然地消了个干净。她胡乱捡起外衫披在身上，头发也没梳便趿拉着鞋跑进院子，径直扑在数日未见的父亲怀里。白澹大概是一从军中离开便赶回了家里，此刻身上的盔甲还未卸去，周身萦着股混了血和泥土气的腥味儿。但白荠没有丝毫介意，反而更紧地抱住了父亲——如果在这样宝贵的时刻还要为一些小事挑三拣四的话，那也太辜负久别重逢这一概念的分量了。
“阿爹，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伤？曹操大人他——”
半晌，白荠才松开父亲，转而抓起他的手一连关切地问候了数句。然而她的这份焦灼在看清四周的情况后很快随着哽在喉头的断句被现状一同浇了个透心凉，取而代之的则是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她铺天盖地而来的、无穷接近于地狱级社死的尴尬。
“哟，阿荠！好久不见啦！别光缠着你阿爹，也问候几句你渊叔我和惇哥啊！”
率先打破这份沉寂的是曾经（在当事人毫不知情的前提下）连续三届蝉联曹魏势力小兵心目中的「基圈天菜」、被誉为“oo起来一定会很oo吧的”的神射手夏侯渊夏侯妙才。作为357开场洛阳逃脱战的三名可选角色之一，夏侯渊与夏侯惇一样被设定为了从曹老板创业初期便坚定地跟随和支持他的元老级角色。而鉴于他和夏侯惇的从兄弟关系摆在那儿，与身为夏侯惇妹夫的白澹交好似乎也成了理所当然之事。白荠入坑时就对为人开朗随和的夏侯渊颇有好感，在见识到他本人也确实如同游戏中那般亲切和善后，白荠便开始放心大胆仗着自己（这层套皮）的年龄优势一口一个“渊叔”叫得乖巧又亲热。而这一招夏侯渊显然也十分受用，与白荠私下相处时也愈发没大没小了起来。
“怪我，一见阿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舅父，渊叔，你们这些日子都可还安好？”
方才她飞奔出房间的动作太快，庭院里的几人又都是背对着房门，她一时没注意到父亲身边那几位青中透蓝蓝中带紫的无双人，才造成了刚刚那般的尴尬局面。现如今夏侯渊已经主动开口解围，她自然也顺坡下路，一一问候了白澹身边的几人。然而当她把视线转向在场的第五人时，却发现这是张之前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于是下意识开口道：“这位是——”
“啊，对了，阿荠应该还没见过吧，这位是李乾大人的长子李整大人，”白澹伸手搭在女儿肩膀上，“李整大人，这是小女白荠。这孩子一直跟着我，心直口快的，要是有礼数不周到的地方还劳烦你多多包涵。”
白荠努力寻思了会儿李乾和李整是谁，然后悲哀地发现凭自己贫瘠的三国知识储备量根本无法在脑中搜刮到任何能够派的上用场的情报。她只得一边仔细打量眼前这人，试图从他身上挖掘出什么能够标明其身份的蛛丝马迹，一边在白澹话音落下后向对方行了礼，等待着父亲或是那人更进一步的举动。
“哈哈，原来你就是阿荠啊！白子漪在军中的时候十句话里得有八句要提到他家宝贝闺女，我们这帮弟兄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名唤李整的男人一开口便将他还算儒雅俊秀的外表带来的观感掀了个一干二净，提到白荠时言语间也不似其他年长者那般总要刻意拿捏些许分寸，反倒像是个与她相识了许久的同辈之人，“白子漪！还是像你一样家里有个丫头好啊！哪像我家那小子，嗐！明明比阿荠大不了几岁，以前也还算活泼，这两年不知是读书读傻了还是怎的，整天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咱可指望不了回去的时候也能碰上他像阿荠这样热情地出来迎接我啊！”
“李整，你不是才娶妻没两年么？”夏侯惇皱起了眉头，“哪来个比阿荠还要大几岁的儿子？”
“夏侯惇大人，我说的是我的从弟啦——李曼成，您应该见过他一面，”李整连忙为自己辩解，“虽说是我的从弟，但他父母去世的早，我爹待他一直视若己出，他对我来说和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
被晾在一旁的白荠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曼成”三个字，随即便意识到了他们口中那位李整大人的从弟究竟是谁。
李典李曼成，357转正的三名魏势力武将之一，大魏核心黑科技产物车旋戟的持有者，自称是第六感神准的男人，预言力之精准往往令人退避三舍，基本是他说你早上可能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你这一上午就别想出茅房的程度，属实是乌鸦嘴中的超级加倍。不过白荠对他还算颇有好感，一来他确实长了张很合她胃口的脸，二来一头卷毛看上去也非常好摸（何况cv还是鸟海浩辅）。不过她再仔细回想了一下游戏的大致剧情走向，立刻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按理来说，李典应当是在虎牢关之战时便与乐进一同被引荐给了曹操。但按照李整刚才的说法，此时李典应当还在家中并未参军，然而距离虎牢关之战早已过了将近一年的光景。如此看来，要么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要么便是这个世界又因为某些原因主动对光荣向来瞎搞一气的时间线进行了拨乱反正。尽管三年里白荠见识到的这类微调并不少见，但她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祈祷主线剧情以及if线的达成条件不会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
另外李整口中所描述的李典似乎也与游戏中那个总是大喇喇地挠着脑袋、语气轻松活泼的青年形象相去甚远。白荠短暂思索了几秒由于自己的穿越造成角色ooc的可能，顷刻间便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也许只是恰好在犯中二病罢了？白荠如此恶趣味地在心底暗自想道；再怎么说也是霓虹游戏，谁说游戏角色就不能有几年叛逆期了？
之后四人又聊了几嘴正事，便一一拱手道了别。临走前，李整还十分热情地与白澹勾肩搭背，邀他有空也上自己家一趟，说自己妻子烧得一手好菜，世间但凡少一个人品尝到这绝世美味都是种遗憾。接着又提到李典和白荠年纪相仿且都是喜欢读书的小崽子，指不定会很聊得来，记得到时候也把她捎带上，万一这俩孩子就此看对了眼那得多是件美事儿！
下一秒，李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白澹一脚踹出了院门。后者冷冰冰地抛下一句“看阿荠的想法吧。她若是想去我自然会带她，她要是没兴趣那我也没辙”，便毫不留情地砸上了门，徒留李整一人站在门前被摔门的那声巨响震得脑瓜子嗡嗡犯疼。
“啊啦，”良久，在一旁看热闹的夏侯渊才以一句简短的语气词打头并发表了自己的感慨，“似乎是触到什么不得了的逆鳞了呢。”
白荠见白澹这通火气虽不算来势汹汹但也发作得莫名其妙，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以为是还在军中时二人之间有过什么间隙，只是先前当着夏侯惇与夏侯渊的面不好发作。她刚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询问，便听见白澹苦笑了一声，接着似是喃喃自语般念叨道：“那家伙安的什么心...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白荠有些不明所以，仔细回想着刚才李整的话里究竟哪一句有所冒犯，却听见白澹长叹了一口气，招手示意女儿同他一道进屋去。等到二人在屋内面对面坐定，白澹才先一步开口道：“李整那家伙向来说话不过脑子，平日里也是口无遮拦居多，他的话你只当玩笑便可，不必放在心上。”
“阿爹，”白荠微微蹙起眉头，“我不太明白——”
“傻丫头，听不出来么，那家伙刚才又说你们年纪相近又说你们可能看对眼，是有意要拿你和他那个从弟寻开心呢——别总皱眉头，小心皱出一副苦相来，”白澹伸出拇指来不轻不重地往脸正逐渐扭曲的白荠额头上抚了几把，“我并不是要对你的终身大事指手画脚，阿荠，我向来最反感那劳什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自然也希望你能早日遇见心仪之人白头偕老。只是...我知道你这孩子懂事，因此才怕你为了顾虑我而应下些有违你本意之事。”
白澹收回手。尽管说着让白荠不要露出苦相，他自己的脸却不知何时早已笼上一层淡薄的难色。
“再说你现在还小，总得先多见些人，多见些世面，才好做决定不是么？”他轻声说道，“不要...不要像......一样...”
白澹一字一句地说着，却在到了后半句时声音变得愈发地小，等到那大概是某个人称谓的名词从他紧紧错合在一起的牙关中流泻而出时，白荠已经几乎快要听不清他的声音了。可即便如此，她也能轻易猜测到父亲想要说的：不要像你的阿娘一样。
白澹向来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所思所想往往全都写在脸上，因此要将他参透也不是什么难事。夏侯扬还活着时，他的敏感和自卑尚且能够为前者的温情与鼓励所舒缓，然而夏侯扬死后，盘踞于白澹脑中那些日复一日地疑问便再也无法得到能够使他心安的解释。于是他只能一遍遍质问自己、一遍遍质问那个仿佛破碎的影像般弥留于他的脑海，却永远无法再给予他任何回应的夏侯扬的幻影：如果当初救你的人不是我——如果当初我没有留下做夏侯家的门客——如果当初你爱上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与你更相称的、更好的男人，是不是现在你就会与家人幸福地一起生活着，而不是长眠于冰冷的地下呢？
“我明白阿爹的意思，我也晓得挑选相伴终生之人一定要愈谨慎愈好，”白荠的话将他从思虑中提拔出来，“只是我思来想去，却觉得一时冲动并不一定就是件坏事。”
“哦？怎么说？”
“谨慎虽好，可一旦行事太过于瞻前顾后，便总会不经意错过些再也挽回不了的人和事的。再说，女儿并不认为只有得到了平安喜乐的结果才意味着做了正确的决定。无论同生死还是共患难，只要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便已经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白荠对上父亲的目光，“就像阿娘一样。我想阿娘无论再结识多少才子、再见识多少世面，那个令她动心之人始终都只会是那日仿佛命中注定一般出现在她眼前的侠士。哪怕与阿爹私奔确实有一时冲动的成分在里面，她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不是么？——”
白荠顿了顿，认真地注视着父亲：
“因为如果阿娘后悔过和阿爹在一起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一直以来感到如此幸福的。”
白澹有些惊怔。他望着白荠，嘴唇哆嗦了几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只是敛起那份愁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生涩到仿佛并非出自活物的微笑，然后回应她：“如果是阿荠这么说的话...我想那一定不会有错。”
白荠点点头。她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将气氛活络得稍许轻松些，便听见父亲又开了口：
“话说回来，这回阿爹也算是稍微立了些功劳，之后曹操大人应该会例行给些赏赐我吧，”白澹道，“阿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白澹那头问着，白荠这头脑子也转得飞快。将金银钱财这些必然不会少的物什迅速剔除在外后，她很快意识到，既然眼下曹操已经被迎进了兖州，那么这也意味着距离徐州之战——将击败陶谦作为开启if线的第一个条件的战役——也仅剩一年的光景。
徐州之战的这一假想路线达成条件想必曾是无数真三国无双7玩家刻骨铭心的回忆。好不容易爬上高地毁掉了那几枚龙首大炮，又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朝着陶谦所在方位策马狂奔，最终却只能在与目标失之交臂后收到一条“陶谦已经脱离战场”的提示，而玩家能做的也只有在无能狂怒后默默重开。再加上这关可选角色只有曹仁、许诸和典韦这三名短腿武将，且关卡出现时间又偏早，人物大都还没练到能够集三格无双的程度，因此白荠在这一关足足重开了六次才最终抢在陶谦逃跑前将他成功刀掉。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白荠心目中徐州之战的假想条件远比之后的任何一场战役都要困难，绝对是能够成为她成年阴影的存在。
“女儿确实有一样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但不是我自己想要，而是希望能够替阿爹要的。阿爹一直随曹操大人四处征战，女儿一个人在家中难免担忧记挂，既希望阿爹能够一马当先立下战功，又总在担心您一旦遭遇不测能否能够次次化险为夷。思来想去，女儿觉得这样东西或许是阿爹最需要、也是最能让我安心的，”白荠道，“不如就向曹操大人要一匹好马如何？”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悠悠我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