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清风归来》半亦小台

1、风起

　　“你见过最艳的花是什么吗？”

　　“牡丹？”

　　“是茶花，是庭院下沾满鲜血的白茶花。”

　　永成六十年，姜国四字宸王姜成毅继位新帝，改国号永安。

　　永安四年，七月初七，江南阴雨不停，天雷滚滚，各户闭门不出。电闪雷鸣间似有天火落下，引燃房屋，昏暗沉睡之时，城南连坐十几户人家被大火包围，一声巨响，十几户房屋在大火中倒塌。

　　据说，那夜的火势极猛，火势升至高空，照亮了半边天。

　　火烧了三天，才终于熄灭。永安帝亲下江南查看，满地灰烬，痛哭连天。此次火灾共伤亡百余人，其中最为惨烈的是永安帝兄长南王一家，除去偷玩出走的小郡主，南王府内无一人幸免。永安帝听闻消息，痛哭晕倒在地。

　　江南火灾之后，永安帝厚葬南王一家，安抚灾民，前往禅音寺祈福百日。

　　世人皆知南王与永安帝一母同胞，南王姜成勋为兄长，自幼爱护胞弟，手足情深。

　　百日后，十岁的小郡主被接回长安，入住永宁侯府，养在外祖母唐心慧膝下。永安帝念其年幼，是兄长唯一血脉，特封成桉郡主，赐府邸良田，可自由出入皇宫。

　　姜穆清入永宁侯府那天，永宁侯府的二夫人暴病而亡，便有谣言四起，姜穆清命中带煞。姜穆清性软，请了外祖母去了偏宅，不理世俗。

　　永安十年，北国压境，姜国连败十战，帝怒。然姜国重文轻武多年，少年将才少之甚少。承镇侯霍博璋请愿，膝下独子霍予初可战。

　　姜国人尽皆知，霍家乃是前朝旁系分支血脉，虽早已归顺，但非姜氏一脉，永安帝不敢轻易用之。

　　半月后，北国连夺五城。永安帝着急，不得已派出霍予初，任命四皇子姜浩琪监军。三月后，五城安稳，霍予初带领的军队停在边境处，压制十万北国军队。

　　边境连连报捷，帝喜又忧。

　　永安十二年，北国退兵。

　　帝喜，特赐霍予初镇北大将军，封官赏银，并欲赐与成桉郡主婚事，圣旨还未下，霍予初当众拒了婚事，永安帝恼怒，罚了霍予初军营劳作三月。

　　春来风又去，花落又迎秋。一晃眼，又至萧瑟之秋。

　　年初之时，永安帝颁布了一条圣旨，圣旨一出，全国浩荡。“为其国之未来，特意开设学院，揽招天下人才，不分阶级贵族平民，部分男女，只要通过学院所设的入学考试皆可入院学习。”

　　入秋萧瑟，长安灯火万家，南郊一处别院庭院宏伟，门前朱红黑瓦，牌匾之上金灿灿的大字，龙飞凤舞，浩然磅礴。“揽星院”便是永安帝为收拢天下人才所建立的学府，此中皇宫贵族，人才济济，不少人挤破了脑袋也要进去，如此，“揽星院”成了入仕途的最佳捷径。

　　梅园。

　　春楠打了幕帘缓缓进了屋内，见女子静躺于榻，呼吸浅浅，特意放低了声音，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放在桌上，浓烈的药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屋里。

　　“姑娘，该喝药了。”春楠走进了床榻，轻声呼唤道。

　　床榻上的人觉浅，听见春楠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凤眼狭长，眼尾上扬，眉色淡然，不施粉黛，几缕青丝落在耳旁，眉间淡淡忧愁，眼皮微耸，宛如一幅病美人。入目之下的点睛之笔在于右眼下的痣，不深不浅，清冷柔弱中增添了一丝妩媚。

　　姜穆清起身的慢，眉头皱了几下，紧抿着唇。春楠递了茶水，温热的茶水划过喉腔，清醒了几分。

　　喝完茶水，春楠又递了药，眉头间带着忧愁和心疼：“姑娘，喝药吧。”

　　姜穆清接过，脸色未变，毫不犹豫的仰头姜苦涩的药汁喝完。

　　侍候完姜穆清喝药，春楠才想起一件正事：“姑娘，老夫人那边传话过来，三日后要去揽星院。”

　　姜穆清一顿，“这么快？”前几日里外祖母提了一句，她还以为早着呢。

　　春楠笑了一下，嘴角的梨涡很是好看：“姑娘您一天就抱着医书刊，哪里关心这些？”

　　姜穆清听着春楠打趣她，淡淡一笑：“我倒是真不想去，待在外祖母身边可比那些迂腐的文人老师面前听讲有趣多了。”

　　姜穆清掀了被起身下床，春楠连忙披上外衣，谨慎着照顾。书案前坐下，姜穆清拿起手边的书翻了翻：“我如今跟在祖母身边还能真的学点东西，等到了书院，恐怕就没有这么多安宁了。”

　　案上的书被从窗缝里进来的风吹起，忽扇忽扇，引起一股焦躁。

　　“驾，驾。。。”两匹快马在一道大门前停下，下人很快上去牵马，对着来人说：“少将军回来了，老爷请您回来取一趟书房。”

　　“嗯。”面前人应声完大步一跨，回了承镇侯府。

　　“少爷。”刚从书房退出来的小丫鬟看到来人，福身小声问安，低头瞬间偷偷红了脸。心里想着，少将军真的是愈发挺拔英武了。一身玄色便服，腰间云纹束带，称的身姿修长。少年英成，刚进二十多一二，长相优越，眉骨凌厉，眼型细长且深邃，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斜飞的英挺剑眉，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带着刚从军中厮杀而来的冷意。

　　丫鬟离开后，父子二人聊了一会军中事务，霍博璋提起“揽星院”入学之事：“这次陛下极其看重，能入学者皆是能人义士，达官贵族的世家子弟，你去了之后莫要太出风头，以免惹祸上身。”

　　霍予初对于霍博璋的叮嘱早已铭记于心，霍家从金陵迁至长安后，没了过往的随意。在皇亲国戚的长安城中，霍家是独自一人的存在。

　　“对了，此次入学的还有成桉郡主，你二人日后肯定多有接触，之前拒婚一事虽没有闹的人尽皆知，但是永宁侯府那边肯定是知道的。若是以后郡主有何请求，你记得多多帮衬。”

　　霍予初想起那时，他刚一战成名，进宫面圣，龙颜虽有喜色，但依旧有担忧。故而在赏赐之时，故意试探，赐婚自己。为其自保，打消陛下念头，斗胆当众拒了婚事。他在军中劳作三月之后，李文韬为他接风洗尘当晚，他还碰到了姜穆清。

　　记忆中的她安静秀气，沉默寡言，应话时也是温柔的。

　　霍予初往回走着，脚底踢到一块石头，才发觉自己出神。他抬头看了眼昏沉沉的天色，握紧腰间的长剑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丛中青草交黄，夜风轻拂。云团随风向东漫卷，皎洁的月辉将云雾染上一层银边。

　　夜深，孤鸟提声阵阵寒，冷风漏，姜穆清又咳嗽了一晚上。

　　侯府老夫人连夜过来悉心照顾，守了一夜，见外孙女好转才回了院子休憩。

　　姜穆清的母亲林夕慈是唐夫人唯一的女儿。然而白发人送黑发人，唐老夫人便将这份宠爱给了外孙女。姜穆清入府以来，事事亲手准备。姜穆清身体病弱，老夫人爱孙如命，整日里送来汤药。

　　“春楠。”声音如游丝般细弱，春楠一听声音，知道人醒了，立刻到身旁侍候。春楠替她拢紧被子，回着话：“老夫人见姑娘好多了，刚回了丹园。”

　　“祖母可有说什么？”

　　春楠倒了杯热水给她，“老太太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奴婢尽早收拾妥当行李，等着三日后入学。”

　　姜穆清捏着被角微微用力，黛眉下的双眉轻轻压下。

　　祖母那么聪明，又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她肯定知道自己在逃避。三日后踏出永宁侯府，她就该以成桉郡主的身份面对一切了，旧人出现在面前，过往的事也会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