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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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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课上,你睡着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作业。”言南如认真说道,“相关内容我等下发你。”
“啊?”喻寒有点懵,这跟他想的不大一样,“哦。”他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而后又想到了什么:“我好像没你好友,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言南如一笑,拿出手机:“不过现在加怎么样?”
“可……可以。”喻寒有些紧张,掌心都出了汗。
“你扫我吧。”言南如看着他眨眨眼,递上二维码。“好。”喻寒低头应了声,强作镇静地加了好友,之后顾不上仔细看就收了手机。
“走吧。”喻寒不好意思地笑笑,言南如点点头,两人并排着走向楼梯口。
夜晚那里的灯光有点昏暗,窗户是半开的,凉飕飕的风钻了进来,吹得喻寒头脑清醒了几分。
空荡的足音回响在楼梯上,两人相对无言就这么走着。下到二楼时,言南如开了口:“等下你有什么安排吗?”
喻寒仰头想了想:“没有。”又看向言南如:“你呢?”问得随意,仿佛他们是熟稔已久的朋友。
“也许……咖啡馆?”言南如扯扯身上的背包,“去那刷夜。”
他看到喻寒复杂的表情,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期中就要到了。”
“是北门那的动漫咖啡馆吗?”喻寒记得自己之前听过,那里通宵营业,是刷夜复习的好去处。
“是的。”言南如推推银框眼镜,“跟你不顺路。”
不知不觉就下了楼,到了出口处。
喻寒听言看了看相反的那个方向,又看了看言南如在昏暗中不明的脸色:“好,那再见。”
他倒退着走了几步,用力地挥挥手,而后匆匆转身再不停留。
走了一会儿喻寒才放慢了脚步,他低头看着路灯下歪歪扭扭的影子,怎么踩怎么追逐都触碰不到。想了想他拿出手机看到列表里多出的那个。
喻寒的好友列表很干净但并不整齐,没有什么备注分类一直乱糟糟的。他看着那个灰色的头像,动动手指备注了一个“言”字。
然后放到了单独一个分类,他懒得再想写成什么,随手摁了个数字1。
看了看那些未读消息,没被屏蔽的都是群里各色通知,没有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喻寒没等来言南如的信息,他静静地看了会,犹豫着在聊天框打入“你好”,下一秒觉得尴尬就删掉了。
不想了,他正要退出去,却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的铃声和起床铃一样,是那首歌里的片段。
喻寒看到了枯萎向日葵的头像,抿紧了嘴,愣在了原地。铃声一直响到了那句
Long nights, daydreams
他才如梦初醒,冷冷地挂掉了电话。不出所料过了几秒后又打了过来,喻寒切成了静音,转而就撂在那不再理会。
走在春寒的晚风中,他觉得有些冷,想念起那件烟草味的外套。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消停了,喻寒看了看那些未接来电,觉得莫名地烦躁,他揉揉乱糟糟的头发,是那个男人,他血缘上的父亲。
用了十年的向日葵头像,梵高的那幅画。
紧接着他收到了言南如的信息,是关于课上作业的详细内容。
喻寒顿住了脚步,他转身原路返回,逆着风快步急匆匆地走着,顺手戴上了卫衣帽子。
他缩着只露出一点碎发,在风中愈发凌乱。喻寒的心也是乱的,思绪也是一团乱麻,只有一点无比清晰,他要去找一个人。
终于到了那所咖啡馆前,喻寒一进去就看到在门边卡座的言南如,他低着头一脸认真,卷发披散着十分随意。
喻寒走到他对面放下挎包,若无其事地叩叩桌面,言南如抬起头和他相视一笑,似乎对他的到来一点都不吃惊。
“我来了。”喻寒喉头发紧,他摘下了帽子。
咖啡馆里是暖黄的灯光,朦朦胧胧摇曳着,喻寒坐在言南如对面,安静地有几分乖巧。
他托腮看着言南如低头作图,鼻梁上的眼镜折射出浅淡的光,再到手中的钢笔标尺以及图纸上的复杂线条。
服务生端来了一杯咖啡,装在边缘镀着金色的白瓷杯子里,里面盛的是浓黑的咖啡,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言南如微笑着道谢,接过了咖啡,看了眼喻寒,礼貌地问道:“你喝吗?”说着作势要推过来。
喻寒回过神来,他忙摇摇头:“不了。”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自己点。”说着转向服务生:“一杯焦糖玛奇朵,热的,谢谢。”
言南如微微笑着:“嗯好。”他加入了黄糖用勺子慢慢搅着,边搅边低眼看着草图思索着什么。喻寒闻着空气里弥漫的微苦味,突然觉得言南如看起来有些陌生。
喻寒不喜欢苦咖啡,即使从小就身边就有这种味道,他记得家里早晨总会煮上一壶。
这空档言南如跟他闲聊起来,他戏谑地示意着喻寒手中的手机和背着的挎包:“你来这干什么?”
喻寒自在地掏出包中的平板,拿起电容笔:“画画。”言南如眼睛笑得更弯了:“挺好。”
他喝了几口咖啡,放下后又转向未完的草图中。
喻寒转着笔百无聊赖,画什么呢,他偷偷瞥了眼言南如,勾起嘴唇一笑。他挑了常用的一类画笔,草草地画起了这张人物速写。
勾好了轮廓后,他的玛奇朵也端上了。喻寒随手端起尝了一口,醇厚的焦糖香气,还不错。
喻寒撂到一旁,撑着头慢慢地打好草图,时不时地放空。他想到了小时候家里养的一只猫,很漂亮很乖的布偶,有双蔚蓝色的眼睛,最后生了很重的病,治不好死了。
那是他经历过的第二次死亡。
喻寒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开了个画室,在一个破旧的仓库,每次都在那待得很晚。而妈妈也忙于工作应酬。他上的幼儿园小学都离家很近,每到放学时都是扯着书包带子慢吞吞地回家。
他家是在一个阴湿的小巷子里,出口处爬满了大片的常青藤,喻寒记得八岁那年的冬天很冷,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了雪。那些常青藤都枯了。
他在雪中捡到被掩埋冻死的一只小雀。带回家在暖气上烘着,他的小布偶有个俗气的名字叫咪咪,凑过来嗅嗅那只再也醒不来的鸟雀。
后来妈妈嫌弃地丢掉了这具僵硬的尸体。
春天来了冰雪消融,喻寒看到了门口新开的丛丛紫色的鸢尾花,他想到了冻死的那只小雀。
咪咪陪了他六年也走了,然后爸妈离婚了。
十分破碎的回忆,喻寒就这么想着。
到最后五官也描摹出来了,只剩未擦干净的线条,他才惊觉时间过得真快。
再看一眼言南如,他也收起了草图,转而拿出课本在那看书做题。
“已经十点多了。”言南如突然开口,“你确定不回去吗?”
喻寒下意识看了眼平板上画好的那张速写,愣愣地摇摇头:“没事……” 他犹豫了后补充一句:“我挺想体会一下刷夜的。”
“画好了吗?”言南如没有抬头,仍自顾自地做着手头上的事,随意地问了问。喻寒却下意识地切掉,指尖摩挲了一会,问道:“你要看看吗?”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头还没抬起。喻寒凑近把平板递了过去,言南如抬头扫了一眼在那怔住。上面是美伦美央的建筑素描,巴黎圣母院。
哥特式的尖塔流动在光影的交织中,繁复精美的图案线条跃然纸上。喻寒忐忑地注视着言南如的反应,只见他轻轻地笑了,手背掩着漂亮的唇线,眼睛弯弯的带着光彩。
他没有做什么评价,只是打开了手机。
“你看。”言南如靠近过来,与他几近抵着投,碎发蹭在喻寒脸上痒痒的。
喻寒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心跳得有些厉害。他转移注意力看起了手机,言南如打开了一个相册,下面的名称是“Cathédrale ”。喻寒来不及疑惑,便看到满眼巴黎圣母院,照片素描草图,形形色色什么都有。
“我很爱这座建筑。“言南如在那微笑着,他点开大图一张张划过,两个人就这么看着不再言语。
在各色角度的照片过后,言南如停在了手下的建筑草图上,他像是回忆着:“这是大一时候的作业。那时候我每个时间段,都会去巴黎圣母院那拍照。你知道什么时候最美吗,喻寒。”
他叫起了他的名字,喻寒垂下眼睫,他缓缓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说完困惑地皱起眉,自己到底是不知道什么呢。
“黄昏的时候,还有下雨天。”言南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后一倒扯松了脖颈上的领带,他身上的外套早已脱下搭在一边。脖颈处露出的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有些蜜色的感觉,十分诱人。
喻寒托腮想了想,认真地问道:“你听过一首歌吗?”他坚持着没有叫他言南如,这样总会少了些什么。
“什么?”言南如手中转着一只笔,饶有兴趣地应合着。喻寒沉默着喝了口咖啡,焦糖的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摇摇头:“算了。”转而低头做着自己的事,他信手在画纸上涂着鸦。
这时左耳却被塞了只耳机,喻寒愣了愣,而后小心地扶住闭上了眼,是轻快的爵士风调子。
他有段时间特别喜欢爵士或者蓝调,算起来还是高中的时候,和手中的画笔莫名相配。
历史上他也很迷恋那个荒诞颓唐的爵士时代。
“我想你说的是这一首。”喻寒睁眼对上言南如语意味深长的眼神,一连串的钢琴键音过后,耳畔慢悠悠的男声响起。
“When the little bluebird
Who has never said a word
Starts to sing Spring Spring
……”
喻寒点点头:“午夜巴黎。”
言南如手指扣着桌面和着节拍:“他最后走在巴黎的雨中。”他们就这么目光对视着,直到前调过后的那一句喻寒才移开目光。
“It is nature that's all
Simply telling us to fall in love”
他想到了电影中午夜钟声的响起,于巴黎街头的漫步,老旧的唱片法语的腔调,还有结局的那场雨。属于极度浪漫的理想主义所拥有的幻梦。
Let's do it, let's fall in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