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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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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梦西挺尴尬的,这是方思让他帮忙看的坐位,他在想到底要不要提醒一下齐潇鸣。
“我稍微坐一下,”齐潇鸣似乎看出他的为难,对他笑笑,“等会就要开始了,估计没空坐下休息一下的。”
陆梦西“哦哦”两句,摸摸鼻子低头继续摆弄手机。
“……”
“……”
两人尴尬的沉默着,陆梦西目光一直落在手机上,自然没有注意,齐潇鸣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他身上。
“吃吗?”陆梦西关了手机,掏出今天早上买的大白兔奶糖,递给一旁无所事事的齐潇鸣。
齐潇鸣干脆的说,“吃!”他的手指扫过陆梦西手掌,抿了下唇,“谢谢。”
陆梦西也拆开一颗大白兔奶塞进嘴里,但糖可能有点融化了,糖沾上了糖纸,不想把手弄的黏糊糊的,他就只好用舌头牙齿去舔咬。
齐潇鸣喉咙一动,看着他说:“糖纸给我吧,我马上要上去了,正好带过去丢了。”
陆梦西用纸巾把沾了口水的糖纸递给了他,并道了谢。
陆梦西没注意,接过他包好糖纸的齐潇鸣耳朵尖莫名的红了。
医生护士们的普及演讲正式开始,陆梦西认真的坐着听他们说着病类的保养及一些小知识。
他们血透室的护士长也来了,说了关于血管内漏和长期管的保养。
也轮了一次齐潇鸣,他作为最年轻的医生,讲的内容不多,只是因为那张脸和自身不凡的学历出来撑撑门面。
齐潇鸣虽然只是个实习医生,但他的前途似乎已经表明‘不可限量’这四个字。
陆梦西虽然不爱去管别人怎么样,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这个小县师资力量和医疗设备都不是最好的,为什么齐潇鸣要来这里实习?
真的只是觉得这边是老家而是环境好,所以才留下的吗?
陆梦西想了一下后,又笑着摇摇头,想这么多干嘛,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演讲最后果然有问答环节,本来陆梦西想不该辜负副主任和方思的嘱咐;该去争夺一二的,但奈何抢答的人太多太热情,而奖品又有限,他被人群淹没,完全没办法出头,只好悻悻作罢。
后来奖品被几位战斗力强的大爷大妈们抢夺一空,几位落败的人叹息着坐回位置,眼巴巴的看着幸运儿拎着奖品上台合影。
后来这张合影被张贴在他们血透室故事墙上,陆梦西看到后突然感叹,还好当时他没成功抢答到问题领取奖品,不然他就得被贴在这儿被人围观了,要是自己不小心提前死了,这张照片还留着,不就是等着别人来指着他唏嘘叹息吗?
还好还好!
肾友会圆满结束,陆梦西不怕死的拐着一只手骑着小电驴回家时,经过草莓种植园看路边摆来卖的草莓鲜嫩可爱,就顺带买了一小袋草莓,价格比较贵,他只买了十来个,但因为果子个头大,十来个也足够多了,也不知道以他的身体能不能一次吃光。
想想有觉得管他呢,反正明天就又要去医院了,透析机一上估计啥都没了。
但这盒草莓最后没能落到他的胃里来,因为他的母亲带着他的弟弟到访了,草莓都入了弟弟肚中。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要强啊,手都骨折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母亲拉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摸着眼泪。
陆梦西的左边是母亲,右边是弟弟陆梦良,听到母亲的话,他安慰道:“我没事,妈,已经好了。”
“我是你的妈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让我的心怎么好过啊。”母亲屏蔽陆梦西的话,继续抽噎着絮絮叨叨。
陆梦西叹息,只能任由母亲说话,他把目光落在瓷砖反光的电视倒影,里面正播放幼齿的动画片,十岁了的陆梦良还爱看这些。
母亲终于平复了情绪,陆梦西抿唇,想到还没准备的晚饭,还饿着的肚子,就说:“我去弄饭,妈你们就在这儿吃吧。”
母亲立马站起来,同时按住陆梦西不让他起身,“我去我去,你手不方便。”
可是这房子的厨房已经多年没服务过这位曾经的女主人,所有的厨具放的地方都改变的位置,到最后还是靠陆梦西指导下磕磕绊绊的做了几个家常菜。
“打电话让爸也来这边吃饭吧。”看着最后一个菜装盘,陆梦西说。
“不用不用,你爸他去福建那边进板材了。”
“哦。”
母子三人吃了顿安静的晚饭,碗筷也被母亲收拾好了。
已经晚了,郊区这边不好打车,陆梦西正打算让他们留宿,母亲就主动的去客房把床给收拾了起来。
“哥哥,我要和你睡。”陆梦良赖在陆梦西身上撒娇,母亲含着满意的笑意看着两兄弟。
“好了好了,别闹你哥哥了,你哥哥手疼,两个手都疼。”母亲拉过耍赖的陆梦良说。
“没事,”陆梦西刮刮弟弟的鼻子难得的温柔的笑道:“和我睡就得早睡哦,不能玩手机。”
“嗯!”陆梦良重重点头。
第三次被弟弟的脚踹醒,无奈的扶着额头坐起来,给陆梦良掖掖被子,捏捏他的肉脸的说了一句“讨厌鬼”。
陆梦良被捏了脸,一个劲的往枕头里钻,梦呓了一声“哥哥”,接着又继续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睡眠不足的陆梦西一早起来,往洗手间去洗漱时,看到了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陆梦西打着哈欠问,“妈,你怎么就起来了?”
“弄点早餐,陪你去医院。”
陆梦西正在挠肚皮的手顿住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坐公交去的,再说你不在家梦良没人照看。”
“没事没事,良良今天要上跆拳道的课,等会一起出门的时候,把他送过去就好了。”她把煮好的鸡蛋肉丝面装好,一边催促陆梦西去洗漱。
陆梦西看到母亲准备的面条,心里一动,刚刚生病那段时间,他的胃口总是不好,只有母亲煮的鸡蛋肉丝面能吃两口,所以每次他吃不下饭时,母亲总会单独去给他下一碗面。
后来久病闲在家,这个面母亲就很少下给自己吃了。直到离开那个家,他一个人住,想念这味道,打算自己做,可那个味道怎么也不对。
现在它又出现了,陆梦西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他不准备出再言拒绝母亲说要陪同他去医院的打算了。
早餐是母子三人一起吃的,陆梦良因为起的早,有点犯困,迷迷瞪瞪的把面条吃的满桌都是,而且最后还剩下半碗没吃完,全落到了陆梦西肚子里。
……
母亲自己骑来了电动车,这辆可怜小电驴载着他们三人颤颤巍巍的前行,陆梦西实在担忧它半路歇菜。
先将陆梦良送至少年宫,然后小电驴有点电量不足,速度逐渐变慢,直到八点才抵达医院。
今天正好也是齐潇鸣当班,看见气喘吁吁赶来的陆梦西,一面替他拿病历,一面帮他垫床单。
“我来吧,”称好体重的陆梦西赶紧接过他手里的床单,“谢谢,麻烦你了。”
“别急,慢慢来。你今天怎么…”
“西西崽,让我来我来。”齐潇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停好车匆匆赶来的陆母打断。
齐潇鸣摸摸鼻子,心里悄悄的咀嚼一声“西西崽”,表面上若无其事的退到床头看着母子俩一起铺床单。
“妈,你回去吧,这里不能待人。”血透室本来就不能家属陪入的,除非特别需要的一般不留家属在内。
“我不待这,我去外面休息室等着,我走了等会你怎么回去。”
“我可以坐公交回去的。”
“没事,妈就在外面等你。”母亲摆摆手,制止住陆梦西的话,旋身对齐潇鸣说,“齐医生麻烦你了。”
齐潇鸣对她笑笑,“不麻烦,阿姨。”
陆梦西抿抿唇,目送母亲出去,躺上了整理好的床。
问好体重,写好病历,齐潇鸣刚准备走,就听到陆梦西问:“齐医生,我骨折的事,是你和我父亲说的吗?”
齐潇鸣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嗯,和你爸爸说起你,就提了一句。”只是他没想到,陆梦西的父亲竟然根本不知道他骨折的事。
陆梦西面无表情的对齐潇鸣点点说,“我知道了。”之前还奇怪,母亲怎么知道了,原来是齐潇鸣说了。
不过说来,齐潇鸣和父亲见面是在四天前,而母亲昨天才来看他,说明什么?
他其实有点责怪齐潇鸣多管闲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和人家医生有什么关系,只是顺带提一句罢了,毕竟人家也不知道他会和父母的关系这么僵硬。
“我,对不起,我好像多事了。”齐潇鸣颓然的说。他从这件事中品出了陆梦西也许和父母关系不好,他不该唐突的。
陆梦西倒有点挂不住冷脸了,“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不用道歉的。”
齐潇鸣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对陆梦西笑笑,就转身离开了。
陆梦西觉得他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有那么点痛苦。
“打针啦。”小护士过来轻喊一声,把陆梦西的思绪打断。
牙签粗的针‘噗嗤’一声没入血管,皮肉的疼痛让陆梦西眉头微微一皱。
动静两脉的针打好,小护士抬眸看了他一眼,问,“疼不?”
陆梦西摇头,“还好。”
小护士一面给他推药,一面笑说:“上次一个病患,给他打针,他疼的哭爹喊娘的,太夸张了。”
陆梦西笑笑并没搭话,打针的疼因个人和护士手法而异,有时候小护士技术不好,他其实也疼的想哭爹喊娘。
两个多小时过去,陆梦西饿的头发昏,突然忘了今天早上走的太急,忘带面包或者糖果充饥了。
这简直太糟糕了。
陆梦西这样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性格,让护士热个包子都不太好意思开口,如今饿的严重,也不想向人求助。
想了想还是求助外面的母亲比较好。
他的电话还没拨出去,忽然鼻子就闻到一股醇厚的奶香味,他的肚子‘咕噜’一声,伴随着一声温和的询问。
“饿了吧?”是齐潇鸣。
陆梦西疑惑的看向他。
他提了提手里的袋子,问道:“我买了吐司,挺多的吃不完,你要不要来点?”
陆梦西本能的想拒绝,然而他肚子的咕噜声实在太响了,他只能红着脸皮点点头说:“来点吧,谢谢。”
明明是陆梦西吃,但齐潇鸣好像吃到了自己肚子一般,笑容总是止不住的爬上脸。
陆梦西只吃了一块,怎么也不肯接齐潇鸣递来的第二块。
齐潇鸣不再勉强,提着剩下的吐司和值班室的小护士分着吃掉了。
“西西崽,”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陆梦西被人喊醒,一睁眼看到母亲那张黑瘦的脸。
“妈?怎么了?”他的思绪回笼,并没有听到透析机的叫唤声,代表还没到下透析机的时候,那么母亲为什么进来了?
“我忘了你透析要这么久,良良他都下课了,等着我去接,你看你能不能提前下机?”母亲试探的问。
陆梦西愣了一下,而后笑笑,“可以啊,你去帮我叫下护士吧。”
这么久了陆母早就忘了透析的时长,同时也不知道提前下机对身体的危害,不知道陆梦西笑容下的无奈和失望。
母亲总是这样,给他一点生活的希望后,却总是要从他这里剥夺一点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