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雁往》长****子

9、第九只大雁

　　那天晚上差点变成三人混战，最后是发病的江泾拦住了三个人。

　　江泾面无血色，额角冷汗淋漓，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山泉和他们俩兄弟相识多年，虽然互掐但也知道怎么回事，在墙角的木箱里挑挑拣拣，抄起一个小纱布包就转身朝外发足狂奔。

　　江渭在屋里给江泾擦汗，林源带着山水不情不愿地烧炭取暖。

　　江渭顺手一摸江泾的额头，烫手的热。

　　山泉在北风瑟瑟的外面煮药，熟练又快速地把药渣滤掉，端着酸涩微热的汤药进来了。

　　江渭一点不含糊，抄过碗掰开江泾的嘴就往里灌，看得林源震撼无比：“这……这是亲哥？”

　　“亲得不能再亲了，”山泉撇撇嘴，“放心吧江渭老有经验了，绝对呛不死他那宝贝哥哥。”

　　灌完汤药江渭从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的小饼干盒里摸出一块糖塞在江泾嘴里。

　　林源：“……”

　　江泾活到那么大真特娘的不容易。

　　她忽然有些可怜江泾。

　　然而没等她可怜完江渭就笑脸相迎把人送走了。

　　行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奶奶不打亲孙子。

　　山泉抱着山水在前面匆匆走，林源在后面狂追。

　　这个角度看山泉真有几分骨瘦嶙峋的模样，抱着山水那么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活像单亲妈妈。

　　被无良丈夫抛弃被迫独自带娃四处漂泊的单亲妈妈。

　　——等一下，林源忽然想到，这个无良丈夫是她自己。

　　林源心里忽然沉甸甸的。

　　山泉无知无觉，先打闹后吹北风，闹腾了一晚上有点累，犯头疼，睡得比山水还早。

　　林源于是知道山泉对自己的信任了；然而林源早知道山泉有这个毛病，一吹冷风头疼肚子疼。在她还没找到山泉的那个时候，山泉带着山水，是铁定不敢比山水先睡的，睡梦里还有留着半个心眼注意外界的风吹草动，睡觉都要睡在驾驶位上。

　　山泉——她有多久没有躺下睡过了？在林源不在她身边的那几千个日日夜夜她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林源一无所知。

　　她突然为山泉感到了难过。

　　山泉窝在副驾驶位上，睡死了。长长的睫毛盖在脸上，难能显出几分脆弱来。

　　林源眨巴眨巴眼，想起来山泉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山泉温温软软，自理能力为零，手无缚鸡之力。不怎么哭，脸上的表情几乎只有笑。惹毛了随便两句就能哄好，高兴了委屈了还会软巴巴地撒娇。

　　说实在的，林源想，我更喜欢以前的山泉一点。

　　不过没关系，林源又想，山泉什么样我都喜欢。

　　一个冬天江泾犯了七八次病，林源逐渐从不知所措到习以为常，甚至还有闲心思和江渭闲聊。

　　然后有一天山泉不告而别。

　　林源那天拿了午饭去找山泉，然后没找到，只在教堂的小桌子上看见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山泉纤细的字体：“我要去一趟北极一岛，勿念。山泉。”

　　把纸条一翻，背面画了几个圆圈。

　　林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把纸条珍惜地收好，心想：好端端的去北极一岛干什么。

　　还不开船走，就算会飞也不能这样啊。

　　山泉把抽屉里的水晶挂坠和药品全拿出来了。挂坠吊腰上的船钥匙扣上，放在小玻璃瓶里的莹蓝色液体在山泉的腰包里轻轻晃荡。

　　山泉轻快地在空中飞，嘴里哼着歌，心里想：嘿嘿想不到吧我连船钥匙都带走了。

　　耳畔风过，脚下山河变色。

　　银装素裹的大地上显出几分灰白。山泉他们住的地方靠近边区四岛，温度高点，冬天几乎不下雪。可是北极大陆地处北方，年年冬日不下个一米厚的雪都对不起人民群众。

　　丧尸有趋热畏冷的天性，因而这年头热带都没人住了——丧尸全哄到那些温暖的地方去了。

　　山泉后悔自己穿少了。

　　真他娘的冷啊，这破地方。

　　雪地上有一道痕迹，像是车轮子碾过的，相当显眼。山泉飞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和自己顺路，索性跟着走。

　　走到车辙的尽头发现那里停了一辆船，门口有个人在烤火。

　　山泉凑近去想一起烤个火，那人便心有灵犀地一抬头。

　　是林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