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于止》kiri000

2、始于难

　　自从绿倪给岳狄算了一卦之后，就放弃了相师的身份。炎帝一直想试图说服她，似乎都是徒劳。绿倪坚持起这件事来，简直可怕的和女神经病一样。
　　作为继承了神农氏和刑天资质的孩子，或许有可能超越父亲和外公，但是他的躯体却跟绿倪一样脆弱，似乎容不下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强行开发会有严重的伤害，到了后期连神志也会遭到侵蚀，变成只会杀戮的怪物。
　　所以绿倪用自己算卦如神的天赋封住了岳狄的资质，母子两个同时成为最普通的人。

　　十年后，炎帝得知刑天之众隐于苍梧，命其孙康回迎于南阳。
　　原本康回只带了雨伯一个随从，走出不远之后炎帝又叫他带上了岳狄。
　　康回特别发愁，一个十岁的小孩能干什么，又瘦又小，满脸在屋子里宅久了的苍白，还留着个厚厚的头帘，看起来很没精神。还目光躲闪，怯怯懦懦。
　　不过康回终究还是向他伸出了手。改变的也许不是只几个人的命运，也是一段历史。
　　与此同时，炎帝从河里一把捞起绿倪。如果岳狄是她仅剩的全部，那么叫那个孩子离开她的身边，大概她只能想到杀死自己。而对于炎帝来说，他的直亲也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他知道这一定会伤害他唯一的至亲，但他还是有一种无法释怀的不甘和祈望，这个屈辱的烙印最终让他送出了年幼的外孙。
　　原计划的路线是双方在南阳汇合，他们却在嵩山遇到了阻碍。
　　轩辕部的颛顼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甚至黄帝也亲自来了，每晚邀请美酒笙歌，一直拖着他们无法前行。康回伤神至极。

　　“然后呢？使他们破除障碍终于跟刑天汇合，联手杀回去又被打败么；还是他们被编入黄帝的云师，一起击败了炎帝，再打败蚩尤。作为统一的功臣从此过上了衣锦玉啊不，是留下来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最多只是来点大义灭亲吧？”
　　孟梓默打了个哈欠，这平淡无趣的叙述根本就不是她对那段历史的认知。既无趣，又不真实。
　　如果说自己是因为胎动困扰的话，那姜和越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医生。他的话疗确实异常有效，从他开始讲这个所谓的故事，宝宝就安静下来了，大概她听瞌睡了吧。
　　如果非要用这个方法来解决困扰，不如待在家里让语调永远不会变的公公读童话故事。
　　“高太太，您看过《食神》么？”
　　“看过的。”
　　“后来康回他们每天都想尽办法要溜走，最后每次都会被黄帝的云师发现，又遣回住处。就和那个十八铜人阻止史蒂芬·周一样，又可笑又悲剧。”
　　“不好意思姜医生，我对冷笑话没兴趣。”
　　“好吧抱歉。”姜和越捞起袖子看了一眼腕表，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孟梓默。
　　孟梓默朝他拱了一下手，想着我倒是看你能编出个多么离奇的结果来。大概作为一个学术研究多了的人，有人喜欢挑战她就要奉陪到底。然后一脚踏碎那些不正统的歪理邪说，告诉这个乱编故事的家伙讲话前最好回去多读读书。

　　后来黄帝让康回帮他训练驻扎嵩山的云师新建分部。康回不得不接受，再如此急着离开，让黄帝知道了他们与刑天的联系，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就暂时留下来等待机会。
　　颛顼这个人面相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鸟，平时也素以喜欢给人穿小鞋著称。来自神农部这三个白痴，那一定是开刀对象。
　　比如克扣他们的口粮。
　　只发了康回和雨伯的份，理由是岳狄还不算成丁，这里没有喂养吃白饭的义务。
　　雨伯总在减少自己的食量，同时还会去捉一些小型哺乳动物或者在河里叉鱼。即便那两个人再怎么给一个食量不大的儿童省下粮食来，依然非常捉禁见肘。颛顼那家伙分的太细了，只是把自己喂饱的话剩不下什么东西来。
　　虽然岳狄和之前在平阳时一样，他几乎不走出那间院子，但他不是个傻子，也知道那两个人一天那么颓丧和什么有关。
　　在平阳的时候他的母亲没有担任任何工作，虽然是炎帝的女儿，每次有人送来食物也总是遭受白眼。不劳而获大概是不可以的吧。于是绿倪每天都在缝衣制鞋，岳狄刚会走路就被派遣去给别人送衣送鞋，有时也会有好心的妇女或老人还会送他果子吃。
　　在岳狄的记忆里，他的母亲大概就是个绣女。因为自己跟别的孩子不同，没有什么天生的技能，附近的小孩不愿意带他玩，因为他做什么游戏都跟不上别人，老拖后腿。
　　对于岳狄来说，最期盼的就是每天天黑的时候。他会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有时候隔壁的爷爷会扶在墙头上和他说：“你老爹是刑天呢。”
　　从来没见过刑天，只听别人说刑天是一位了不起的勇士。如果哪一天我也能成为跟老爹一样的英雄就好啦。他每天抱着膝盖坐在一边看绿倪缝衣制鞋，，心里总有一份期待。
　　奇怪的是绿倪从来不向他提及刑天的一点一滴，他曾经问起，绿倪说刑天早死了，他根本没有说父亲，絮絮叨叨到最后竟然还凶他：“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东西，除了我是你妈你什么都不用知道，懂么！”
　　天黑之后周围都安静下来了，岳狄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一边想象刑天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勇士，一边想如果自己也能那么厉害就好啦。那样的话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人朝他家窗户扔石头，也会有小伙伴跟他起一玩耍了吧。可是英雄什么的怕是到了隔壁爷爷的年纪都别想了，能推开大山折断大树什么的简直是异想天开，自己明明连一桶水都提不动。他只觉得长大了有力气就可以去给大树下的小酒馆搬东西赚钱了吧，那妈妈就不用再帮别人缝衣服做鞋子了。
　　常是他正想在兴头上，绿倪会强行捉他回去睡觉。
　　有时炎帝也会进到他家的小院落，每次都劝绿倪带着他去一起住。绿倪总是拒绝。岳狄出生的时候她放弃了自己的相师身份，又不允许岳狄成为刑天一样的战士，已经引起了很大的骚动。再恬不知耻地与炎帝享用最好的生活资源，怕是不合适的，虽然她就是炎帝的女儿。
　　“好吧，哪天你想通了再来找爸爸。你是我女儿，和我生活并不是寄人篱下。”炎帝每次都这么说，最后的目光总是落在岳狄的脸上，“你好歹也要为这孩子考虑，你就想他这样长大么？”
　　绿倪沉默不语。
　　“阿娘，你不喜欢外公么？”在又一次炎帝叹息着离开后，岳狄问到。
　　“喜欢啊，很爱外公。和喜欢你一样很喜欢外公。”
　　“那为什么不和外公走呢？”
　　这个问题无论多少次。绿倪从来不回答他。
　　对于“外公”这个生物，岳狄想亲近他，却从来不敢和他讲一句话，甚至不敢对视。
　　外公是伟大的首领，曾经带着部族里的所有男人驰骋沙场。自己是个很没用的小孩，只能在母亲工作完跑去给别人送衣服和鞋子，连一桶水都提不回家。
　　天生如此，他从来没有质疑过。外公和老爸再牛逼，也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