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分手》偷喜

47、上门

　　二叔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尹宗，不答反问，“你小子怕死啊？”
　　尹宗抽着鼻子耍赖，“我还没个知情权吗？”

　　手在方向盘上拍拍点点，二叔想了想说，“算上曾祖辈那几个老家伙也就60多吧，没到65。”

　　“什么？”尹宗以为听错了，滴溜溜地睁着圆眼，表情中写满了难以置信，“我眼瞅着30了，意思是再有三十年我就嗝儿屁了？”

　　喉咙中哼出声叹息，二叔说，“你说呢？怂玩意儿！要没也是我们这一代先没，你这心操的有点提前啊？”
　　“二叔，谁先走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家这基因不行啊，全都蹦跶不了几年。”尹宗掰着手指头，“您就算活到65岁吧，再减去弥留的3年时间，62岁就有心无力了，这他妈黄金时代也忒短暂了……”
　　“你以为呢？过了30岁每天都是下坡路！”二叔说话间瞄了眼副驾上的老婆大人。
　　二婶之前没吭声，听到这话不自觉“哼”了声，冲二叔翻了个大白眼。

　　“人生苦短啊。”
　　尹宗摸着自己的胸口，嘴里不停地念叨，“我还没碰到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呢……”

　　“呦！啥叫刻骨铭心啊？”二婶这人就爱听墙角，传小话儿，当年编排夏兰和尹安的就有她一个，尹宗能不知道吗？这是故意逗她呢。

　　只见尹宗咂摸下嘴，满脸的心驰神往，“就那种啊……非一人不可，在一起甜蜜蜜，分了还惦记的呗。”

　　二婶呲牙乐了，“这么说你把之前的女朋友都忘得差不多了呗？”
　　“那可不，我分手可痛快了……”

　　尹安一直没出声，他知道尹宗在逗闷子，这人才不会伤春悲秋，他通透着呢，至于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尹安不愿意去想，弯弯绕绕的，何必呢？

　　这个季节，天色变化是倍速的，从日落到天黑也就眨巴眨巴眼的工夫。
　　在医院门口那会儿，尹安还望着远处的橘色夕阳出神，这会儿上了车，外面就漆黑一片了。

　　今天他们开的是尹向东的车，车内的味道是夏兰选的白茶香，配上闷闷的暖风，熏得尹安眼睛疼。

　　他看向窗外简单的街景，一溜的招牌都很眼熟。加盟商喜欢发展十八线小城，让人上钩时许下的愿景都是好的，现实呢？门可罗雀的冷清谁傻谁抗。

　　就那家奶茶店，尹安认识，工作的园区附近开了一家，像糖糖那样的小姑娘每天中午都会捧上一杯回工位，据说还得提前一个小时预定。
　　同样的东西，在K市还是热的，放在老家就凉了。
　　眼前的奶茶店敞着玻璃门，台前没有排队的小姑娘，台后只露出一张麻木的脸，好像习惯了，呆呆地盯着某个地方。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尹宗越说越激动，他把身子探向二婶，“有的人第一次就念念不忘，之后每谈一个都惊艳得很，你品……”

　　车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路边的运动商店里跑出个扎着马尾穿得单薄的女店员，对着门外抽烟的男店员踹了一脚，男的没躲，回手抓着女的手腕，坏笑着在人头上吐了个烟圈……

　　烟圈在女店员的头顶散去，却迷得尹安眼睛更疼了，他收了视线，无意识地扫了眼尹商年。
　　尹商年坐在尹宗的另一侧，靠着头枕，躲在阴影里，无声无息的，像个隐形人。
　　尹宗和二婶拉家常拉得很爽，“啥？三爷爷的三孙子去韩国变性了？为什么不去泰国呢？”

　　大千世界，什么都有，甜的咸的，寡的淡的，有人爱你，有人看不上你……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好的坏的，说不清，有的人出现，为的是携手一生；有的人出现，只为狠狠抽你一巴掌。

　　尹安摸索出手机，给江佐发了条微信，「谢谢你。」
　　对方很快回复，「怎么了宝贝？」

　　没怎么，一时兴起。
　　尹安想说谢谢你看上我了，看上过我，还在看我，又觉得发过去可能吓倒江佐，最后只随手发了句，「是不是曾经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我？狗头表情.jpg」
　　江佐，「？？是啊，你怎么知道？？」

　　大意了，没过脑子，尹安还没跟江佐坦白微博的事儿，而且再也不打算说了。
　　他不想让江佐误会自己只是被感动了，他想给江佐对等的感情，让江佐感受到被喜欢，自然的，平等的……
　　但刚刚那条微信，好像露馅了。

　　他在消息框里组织了半天语言，输入一大段文字，觉得不好，删除了重写。
　　怎么描都不圆。
　　大脑空白时，又来了一条微信，江佐问，「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尹安暗暗地“操”了声，这理由万能啊！他怎么没想到？
　　简答题变成判断题就容易多了。
　　尹安默默地删掉了一百多个字，忽然又想逗逗江佐，「呵……，狗头表情.jpg」
　　江佐，「我还说什么了？」
　　尹安，「也没说太多，就说……」
　　尹安，「其实，你，是个，傻逼。」
　　尹安，「还让我替你保密。狗头表情.jpg」

　　江佐，「那你保密了吗？」
　　尹安，「保了啊，但这么明显的事儿，我瞒得住吗？狗头表情.jpg」
　　江佐，「万一瞒得住呢。狗头表情.jpg」

　　……某一瞬间，尹安有种错觉，江佐是在语义双关？
　　回过去个摸头的表情，尹安说自己有些忙。

　　收手机的动作正好落在了尹宗眼里，他又不干了，大声嚷嚷，“安安，你不是在车里看手机晕吗？这怎么好了？我看你就是不想带我飞！”

　　尹安，“……”
　　索性装傻卖乖，尹安说，“啊？我都没发现在开车，二叔开车太稳了，瞬间治愈了我。”
　　“那是，我开了二十几年了。”二叔接茬儿，他和二婶这一路被尹宗哄得乐呵呵的，吹起牛b都自信多了。

　　到家后，小叔和小婶也回来了，一家人吃完晚饭围坐在客厅，吃着瓜子喝着茶。
　　小姑从储物间找出个三脚架支在了地上，支着的手机里开着视频通话。另一段，尹向东和小叔一个在老太太身边，一个在陪着老爷子。大家都安静地等着尹向东分配怎么看护这俩老的。

　　毕竟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既惦记着老的也惦记着小的，尹向东不希望三个孩子在事业上撂挑子，让他们一周后赶紧回去上班。
　　二叔和二婶没孩子，说什么都不情不愿的。
　　最后老爷子忍不住了，“别讨论了，我要出院。回家呆着多好，人该没就得没，不用一大群人围着我们，有钱的话给老婆子请个护工，我自己能行。就算老婆子没了，也不用争，我就去老大家了，老大忙的话，我去大孙子家。”

　　“爸，我们还活着呢，您去孙子家算什么事儿啊？”小叔说。
　　老头子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是怎么回事儿，故意呛道，“我去串门儿不行吗？你们想尽孝，可以给我打钱啊！”

　　尹安偷偷地瞄了眼尹商年，正好对上尹商年瞥过来的目光，只短暂地一瞬，他们便各看各的了。
　　尹商年说，“爷爷，我那儿您随时去，奶奶好了也可以去，这样我就不用那么想您了。”
　　“小叔，我觉得爸说得对，你看，大孙子想爷爷，爷爷过去陪大孙子不正常吗？”二婶接过话茬，顺水推舟。老爷子爱去哪去哪，别去打扰他们家就行。

　　“爸，您放心，我们做儿女的哪能委屈您呢？我一会儿就让小宗去办张卡。”一听只用给钱就行，小婶巴不得赶紧给钱赶紧脱手呢。

　　媳妇们都这态度，二叔和小叔也不说话了。
　　小姑身体不行，腰间盘突出，经济上也比不了哥哥弟弟的，自然也说不出什么。

　　老爷子的意思很清晰，老婆子这次八成是挺不过去了，你们不用为了我争得面红耳赤的，我谁也不打扰，就在盯上大孙子了。
　　谁也没想到老爷子会盘算这么多，尹向东和夏兰忙说这样最好了，长远看也没其他人什么事儿，大家又聊了聊老太太，之后就散了。

　　*
　　K市，尹安家，江佐一下午面试了四个保洁大姐。
　　他在小本上画了个表格：年龄、籍贯、从业时间、身材、理解力……面试后，给每个大姐打上分，认真着呢。

　　有两个大姐他觉得还可以，一个年轻些，老公是物业的电工，有点木；另一个年龄大，看上去很和善，还蛮机灵的。

　　江佐盯着小本看了会儿，决定联系第一个，刚拿起手机，门铃又响了。

　　谁落下东西了？
　　难道还有自荐的？
　　今天没点外卖啊……

　　门被他推开的瞬间，四目相对，他又关上了。
　　然而门边处多了只手，这要夹到直接就折了。

　　门再次被打开。
　　来人裹着加厚的长羽绒服和大围巾，头上戴着简单的毛线帽，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干瞪着江佐。

　　“他没在。”江佐也瞪着他。
　　“我找你。”童辛向周围看了看，确认没人跟着，敏捷地挤进了门。

　　然后他如释重负般摘掉帽子和围巾，没好气地说，“进去坐吧！”

作者有话说

　　天确实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