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与时偕行

5、第四章

　　父亲，阴笑得躬了身子、而使得所躲藏的阴谋腥黑幕布不断颤抖的父亲，操纵他人命运、又被自己命运所愚弄的父亲，您该出场了吧？

　　父亲出场了。
　　他趴在地上，四肢散开，不住地抽搐；头埋在血里，眼睛却出奇的大。
　　“父亲……”他惊叫着扑了上去，跪到，颤抖地想抱起父亲，可父亲却猛得从血泊中挣出头来，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上下嘴唇如战栗一般：“云……”
　　“是，云儿……云儿……她来了……”他抬手指向通往大门的路。云儿，一身白衣，孤零零地站在武安侯府的大门口：望着，这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望着，这个最熟悉的陌生的地方。四岁那年，她就在这个院子里站过，而他，公子，在景明阁上透过镂空雕花的护栏，冲她做鬼脸，对她招手……二十多年过去了，景明阁还是原来的样子，其实整个武安侯府也都没大变，变了的是在这个宅院中的人：血泊里的男人，老了；而她和公子，成年了。
　　她根本就不愿来。
　　当时她正在练舞，他来了，劈头盖脸就道，快走，父亲不行了。
　　她一愣，随即冷冷地道，这与我何干？我不去。
　　于是她便被硬绑来了。
　　“云……云娘……”那血泊里的男人，确切地说是她的父亲——尽管她从未承认——开始慢慢向前爬，爬，爬……
　　“父亲……”他低呜着如一只受伤的幼兽。他，帮不上他。
　　那一滩包裹了人的液体，开始被晕开，拉长，最后成了一条线，歪歪扭扭地指向了她。
　　她再也无法忍受，不知是出于心痛还是厌恶，转了身想走，可却拔不动腿，因为有人死死卡住住了她的脚脖。
　　“云娘……我……我……对不住你……都是那女人……害的……还有还……风筝……筝……素素，我给你捡到风……筝了……不要再恨我了……”
　　“看来，我母亲始终敌不过他生命中的那只风筝。”她黯然神伤。
　　“素素……”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摸索到了被他压在身下的风筝，那只用他生命换得的风筝，那只在不断滴血的风筝。他将风筝举到了儿子面前。
　　“不恨我了……不恨我了……啊……”
　　“不恨……不恨……”他一把攥紧了父亲的手，道。瞬间，父亲如释重负，头“咣”地砸在地上。于是，一圈圈的涟漪在血色上泛开……

　　在他震天的悲号声中，她，云儿，看到的只有血色。她脚脖处的血印，此时犹如冰雪中怒放的红梅，刺着她的眼。她深吸一口气，想统统忘掉这些，可蓦地，一个念头占据了她全部的思想：当年，母亲被这个男人打断了腿后所流的血，是否也是这样明亮鲜艳？当想到这儿时，她身子不禁一颤，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