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风一般吹过》凌扬

2、一 爱上一个马甲（1）

　　一 爱上一个马甲
　　我把玉牌子掷在沙地里，躺下，看天。天空蓝蓝的，如一片马蹄兰。风很奇怪，像一个运动员在进行往返跑比赛，来来回回不知疲倦地扫荡着荒漠。我的鼻子一会儿被吹向左面，一会儿被吹向右面，留下了风的痕迹。
　　以前，我在电脑前；现在，我在电脑内。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虚拟的布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如今的我又是什么？我是一个幻像，还是一个真实的人？在电脑内，我扮演的角色是现实的我吗？
　　天空渐渐变黄，终至成为一片油菜花田。身下的荒漠长出嫩嫩的草芽。不到一分钟，我周围已经是一大片的草原了。绿草如茵的世界，一直伸展向四面八方。虫子在瞬间长大，化蝶，翩跹于广袤的天地间。
　　我的心情立即舒畅起来。那块玉牌子被草叶托着，我懒得管它。想想自己也不能总是固定在同一个位置，于是起身，考虑一下自己的生活。老头子已经消失了，没留下任何的经验让我如何继承他的事业。只有凭自己的能力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了。
　　我向北走。玉牌子在草叶上滚动着，追随着我的脚步。我快跑，它也加快滚动。看来，这玉牌子是我的身份，我逃不掉了。我拾起它，热热的，仿佛感受到它的心脏也在跳动。我把它放在口袋里，继续往北。
　　我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向北走。北方是我的出路？也许人在迷茫的环境中，也是一个罗盘，指北。天空又开始改变颜色了。它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拿着一个颜色盒不断地在自己脸上擦各种颜色。当我来到一个小城市的时候，天空已经漆黑一片。
　　小城市里，商铺林立，灯烛荧煌，人来人往。我雀跃不已，兴奋地呼吸着这活着的气息。我问身边的一个人，这城市叫什么名字。他说这城市叫乌柚市。我笑笑。眼前的城市，只不过也是一个幻像。它偶尔出现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又飘向那里，或完全消失了。
　　乌柚市里，电影院一间挨一间，而且售票处不乏一列焦急地等候的人龙。我看了看电影院的电影宣传广告，好莱坞的大片最受欢迎，其次是日本的恐怖鬼片，中国的电影连在广告里占一个角落的资格也没有。
　　横竖无事，不妨看一场电影打发时间。没想到好不容易站在售票处时，售票小姐白了我一眼，把人民币掷回。她告诉我，这里看电影不用钱，但需要把两只手斩下来作抵押，因为乌柚市的电影院是小偷的天堂。我问，斩下来，如何接驳回去？她说，这是阁下的事情。
　　我吐了吐舌，对售票小姐说的话将信将疑。她请我进去观摩。果然，一个观众来到手术坊，二话没说，左手把右手摘下，然后把左手大力撞向钉在墙壁上的一柄大刀，左手应声而下。早有旁边的电影院工作人员把两只手用保鲜纸封好，写上编号，放在架子上。
　　整个过程，没有一滴血冒出。手术坊内并无血腥气味。我问那观众，你一年看多少场电影？回答：一天看三场，你算算吧。说完后，他满不在乎地看了看我，继续说，你一定是新移民吧。其实，别说是手，就算是头颅被斩掉，也是无妨的，只要用糯米粉煮成浆糊粘实，还是原来的自己。
　　售票小姐问我还看不看电影。我怕浆糊粘不实我的手，于是不看电影。我拿出玉牌子，对她说，用这个抵押可以吗？她惊叫着，抱着我，仿佛粉丝遇见了偶像。老实说，她的样子不算美，但也可媲美苏菲.玛索。老头子说已经驱除掉我脑中的不良想法，可如今，我承认，老头子对我撒了一个谎。我的脑子充满了邪恶的念头。
　　售票小姐把我拉到售票处，坐下，也不卖票了，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外面等候的观众竟一点也不烦躁，还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仿佛售票处的故事比电影院里放的电影还好看。售票小姐看出我的疑惑，说，他们不用工作不用忧愁家庭，活着就是享受，除了感情的纷扰外，没有令他们烦恼的事情了。电影院里放的电影，他们大多已经看过十遍了，但为了消磨时间，还是泡在电影院里。碰了这个城市发生什么小磨擦，他们便汹涌而出凑热闹。
　　我想，这日子也是够无聊的，看来还是有一份工作寄托，更能激发活着的热情。售票小姐把嘴巴贴近我的耳朵，说，我等你等许久了。荡游使者大人，你能帮我忙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人家只认身份，不认身体。我在她眼内只是一件工具，比如提款机什么的，能解决急需的问题。
　　她继续说，我叫叶子背面，是一个已经废弃了六年的ID，不可能再出现在屏幕上了。而且以前我注册的那个网站也已经关闭了，我算是一个没有生机的人了。再过六天，我便要被送到ID处理部进行粉碎，忘记生前身后事。现在，只有一件事，让我难以释怀。我想问问他，为什么他如此对待我？
　　你认为我能帮你？感受着叶子背面吹在我耳朵上的微暖气体，我不相信自己有什么本事能帮她完成心愿，于是索性坦白了，说，你要知道，我刚刚才被王八那个老混蛋强迫作为他的接班人，一点本领也未从他身上学到。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让我找到他，最好还把他带到你面前，让你当面问他。可是，茫茫网海，活着的、休眠的、死去的ID数不胜数，在短短时间内，我从何入手，如何帮忙呢？
　　叶子背面正了正身子，面容因激动而显得憔悴。她的眼睛弱弱的看着我，看得我直想睡觉。售票处外的观众居然也把眼光齐刷刷地射向我，充满了求助的神情。我摆了摆手，说，那你先无条件让我进去看一场电影，缓解紧张的心情吧。
　　售票处外的观众听了，噼噼啪啪地把一只只手臂抛进来。我慌了神。叶子背面说，这是规矩，如果一个人想无条件进入电影院看电影，那么他后面的观众都得摘下他们的手臂，并且一个月内不得进入电影院看电影，否则前者就休想不留下两手便能看到免费电影。叶子背面说完，对着外面的观众大声说，谢谢你们的成全，小女子无以为报了。
　　我非草木，面对这样的情形，也不禁感动，说，我答应你，但不敢肯定能够完成你的心愿。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你与他的事情，以便增加找到他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