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肉》鬼半京

5、第五章

　　这天之后，顾洪时常给付启年发信息，付启年没有回复过。
　　他缩回壳里了。

　　四月下旬。不负韶华开播，当天的播放量和讨论度都很不错，云天便安排了一场小的庆功宴，内部庆祝一番。
　　这个项目是艾丽主导，于是付启年也去庆功宴上亮了相，讲了话，撑个台面。宴会过半，他就离开了。

　　开庆功宴的酒店客似云来，下行的电梯几乎一层一停。停了第二次，就有人认出了付启年。
　　“付董。哎呀，真是巧啊！”
　　付启年抬头去看，眉眼顿时压下了一厘，紧接着又被他强迫着扬了起来，露出个浅淡的笑：“刘总？”

　　正是前两周在高尔夫球场，和顾洪一起的“刘总”。

　　刘总热情非常，按住了电梯外的下行键，跟付启年攀谈：“刚才还在说付董公司的节目热播，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付董这是要回去了？这时间还早呢。”

　　付启年闻到逐渐从刘总身上飘散进来的酒味，扬起的眉眼又压了回去，语气淡淡地答道：“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就不扰刘总雅兴了。”

　　刘总没醉，但也不甚清醒——他听懂了话题结束的意思，却不甘愿就这样放付启年走——垂涎是不敢挂脸上的，但是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于是便装作没听懂的笑，“今天不是周六吗？付董也太兢兢业业了，让我实在自惭形秽啊。”

　　付启年的笑容彻底冷淡下去，他正要张嘴说什么，电梯门外又斜插过来一个人。
　　是顾洪。

　　“咦，刘总，——付董？”
　　顾洪看向电梯里面，露出了着实意外的表情。
　　付启年冷着脸，没回应。
　　顾洪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刘总如看到同袍，笑着伸手要跟顾洪勾肩搭背，被顾洪顺手擒着手腕拉开了。

　　“刘总这是喝了多少啊？怎么都站不稳了？”顾洪顺势把刘总推到旁边人跟前，跟着顾洪的一个高大年轻人立刻牢牢扶住了刘总。
　　刘总被那人铁块似的的手硌得疼了，皱眉要发火，被顾洪截了下来。

　　顾洪笑着，眼里却全是警告，“刘总，喝酒误事。现在逞一时爽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追悔莫及了，你说是吧。”

　　刘总年纪比顾洪大，却是硬生生在顾洪的眼神里矮下去了一截，被塞满妄念的脑子过冰般冷静不少，忙顺着顾洪递过来的梯子往下爬。
　　“哎，是醉了。付董对不住啊，我这一喝多就爱聊天，我得回去了……”

　　顾洪挡在电梯门口，刘总隔着他跟付启年道了个歉，然后灰溜溜从另一台电梯下去了。

　　没人阻挡的电梯门终于开始合闭，顾洪听见了动静，转身一手拦住了门。

　　付启年这次的眉头直接皱紧了，眼神都佩上了剑，“顾总有事？”

　　顾洪看着付启年，一脸无辜：“我知道你现在很不爽，但你能别把这些蠢人做的蠢事算我头上吗？我跟这位刘总真的只是业务上的认识，想给你介绍的人也绝对不是他这样的。所以你能从壳里出来了吗？”
　　付启年冷漠道：“我怎样，都与顾总无关吧？”
　　“有关。因为我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付启年微怔。
　　紧接着顾洪上前了一步，低声对付启年说道：“作为朋友，我友情提供个消息：江阔也在这。”

　　乍听到这个名字，付启年竟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先于意识的，他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江阔那张冷峻的脸。竟异常清晰。

　　顾洪又说：“今天这个酒会是华远的交友会，景坂也来了，内里的道道不用我说了吧。你觉得江阔被带来是做什么的？”

　　作展示的。
　　付启年想起江阔的年纪，眼前已经呈现了一副“羊入虎口”的生动画面。

　　顾洪往后退出到电梯外，侧过身，偏头对付启年笑：“需要我带路吗？”

　　付启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跨出了电梯。

　　·

　　宴会厅的阳台，江阔靠着栏杆，一双星眸凝着夜色深处的霓虹斑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哗啦。
　　阳台玻璃门被推开，秦西被一把攘了进来。江阔反应很快地伸手扶了一把，转头看向跟进来的凯文。

　　凯文不惧江阔的冷眼，指着秦西的鼻子低声喝骂：“你发什么疯呢？不会说话就别说，我凯文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必要捆着你扔谁床上去——你也没那个本钱。
　　“还有，你还真别瞧不起人家景坂。是，他是走了捷径，但人家走稳了，你瞅瞅今天跟他主动搭话的那些人，他们都拿正眼瞧过你吗？
　　“你跟华远只剩一年的约了，这次选秀没的捧你，自己混不出来，就找好下家吧。”

　　凯文说完又摔门走了。
　　阳台静得只剩风声。
　　秦西甩开江阔扶着他的手，往后靠在栏杆上，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仰起头冲着虚空骂了一句，“真他妈操蛋。”

　　江阔没说话，又转过身去看着楼下的城市夜色。

　　过了一会，秦西问：“你知道《洛云传》吗？”
　　“……”
　　“景坂主演的，可火了。今天过来的路上，公交站台上都是他的应援。他微博粉丝都两千多万了。”
　　“……”
　　“凯哥说的对，人家走稳了。”

　　江阔终于开口道：“你就这么想红吗？”
　　秦西嗤了一声：“做艺人的，谁不想红？你不想？”
　　江阔没有回答，反问：“你用什么红？你的民族舞？”
　　秦西沉默了。
　　江阔又说：“我刚入行的时候，你跟我说你想站在最大最亮的那个舞台上，会有最棒的乐团给你伴奏，你跳着自己最喜欢的舞。现在，你还记得你的舞台吗？你有多久没认真练舞了？”

　　“练了有用吗？”秦西转头看向江阔，眼里有泪光，“我从4岁就开始学跳舞，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了艺大，进了全国顶尖的舞团。家里人都说我出人头地了，我也以为我出人头地了。可结果呢？
　　“优秀的人太多了，有钱有势的人也太多了。我拼了，我努力了，可总是离成功就差那么一步。在舞台上，聚光灯照着的永远不是我。
　　“后来我明白了，这个游戏的规则，实力、脸蛋、身段都是次要的，利益才是底牌。”

　　秦西的眼泪一串一串地掉，像是决了个口，不受控制地挤出来。

　　江阔从一边的小桌上抽了纸巾递过去，说：“那怨天尤人就有用吗？你跟景坂不一样，你做不了那样的事。
　　“你想要大舞台，想要聚光灯。那就把你的舞捡起来，可以跟罗卡学学怎样融合舞种，扩大自己的观众受众。
　　“你的合约快到期了。不负韶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不适合华远。”

　　秦西抹掉了脸上的泪，强笑了一声：“怎么，你就适合了？当初是我拉你入行的，我走了，你呢？”
　　“不算你拉的，我本来也在找公司。总之你好好想想，你的排名还不错，一公舞台播出后会吸一波粉。二公发挥稳定，我相信会有公司递出橄榄枝。只是如果你的热度上来，华远不会轻易放你的。”

　　秦西扯了扯嘴角，“还热度，想的真美，——罗卡那几个都是云天自己的艺人，我们不过是前期的热场剂罢——真是说不得人。”

　　秦西忽然透过玻璃门看到了什么，他胡乱擦了脸上的眼泪，犹豫了半秒，大步跑到了角落的一盆绿植后蹲下躲了起来。

　　下一秒，玻璃门被推开，几个人走进了阳台，被簇拥着的赫然是付启年。

　　凯文赔笑着：“付董您看，这人不是好好的吗？我们华远对自己的艺人也爱惜着，只是想着这认识业内人的机会，带新人出来见见世面。”

　　付启年看过江阔一眼，垂着眼睑轻轻地笑：“华远对艺人的好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也不是要干涉贵公司的内务。只是不负韶华是云天今年的龙头项目。节目期间，所有学员都是云天的艺人，那就得守好云天的规矩，我可不想看到节目一开播就沾上奇怪的热点。您说是这个理吗，程总？”

　　付启年侧头，被他看着的另一个男人露出了笑，夹枪带棒地恭维：“付董说的是。业内谁不知道云天的规矩大，这事也是我们疏忽，还望付董海涵啊。——来来来，凯文，还不把人送回去？平白惹咱们付董生气，气坏了你赔得起吗？”

　　凯文唯唯诺诺地应了好，招呼江阔，又问秦西去哪儿了。江阔说“不知道”，看凯文摸出电话要打，又补了一句，“我去找吧，一会带他一起下来。”

　　凯文脸上不满，但是不便发作，于是就这样了了。

　　付启年看了江阔一眼，江阔敏锐察觉到视线看过来，付启年又快速挪开了视线。
　　“我也先走了。”

　　一群人来了又去，很快阳台上又只剩下了江阔。

　　秦西过了一会才从盆栽后面走出来，显然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听在了耳里。

　　他隔着门看着逐渐走远的一群人，问江阔：“你说，付董不会是专门过来的吧？”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他会不会是专程过来给你撑场子的？云天虽然规矩严，但也没管到别家的艺人上。”

　　江阔听完，竟浅浅笑了。他说：“今天这个酒会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不清楚吗？他既然来这个酒会，你觉得他是为什么来？他跟何悠是好朋友，这还是你提醒我的。”

　　秦西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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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能不能坚持按时更新呢。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