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人间富贵花》兰啾啾

4、撒谎

　　清冷的雨夜中，一辆货车打着暖黄色的灯光行驶在羊城外隐秘的小路上。车里除了沉默的司机，多出了一个浑身湿淋淋，滴着泥水的女孩。

　　“壶里有水。”男人瞥了眼有些迷茫的女孩，说道。

　　姚曼真是被冷醒的，她昏过去的时间不长，上车没一会儿就醒来了，被男人一提醒，她才觉得口中干的厉害，顾不得客气，拿起水壶一阵猛灌，然后有些局促的说道：“谢谢你载我一程。”看着车座上的泥点，又羞愧的道歉：“我身上都是水，对不起，把你的车弄脏了。”

　　“没事，我叫谢大成，后座有干净衣服和面饼，你最好换一下。”男人看着少女烧得通红的脸颊，声音沉稳有力，顺带拿起一条毛巾递给她。

　　姚曼真张了张口，本想说自己不用换，可身上湿冷黏腻，在雨里尚且不觉得，此时在干燥温暖的车里，忽然变得难以忍受起来，连她的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只能咽下拒绝的话语，轻声道：“谢大哥，我现在没钱，但我以后会还你的。”

　　此刻她身无分文，说出这种话未免显得有些自大，姚曼真有些不好意思，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后座爬去。

　　谢大成的后座和一般的货车截然不同，不大的座位上面铺着干净的褥子，一条薄被整整齐齐叠着，像一张小床，几件叠好的衣服放在床尾。一袋子面饼挂在车厢的粘钩上，整洁得她都不好意思直接坐上去。

　　这男人心细，后座还弄了个碎花的帘子当着，姚曼真拉上帘子，小心的把湿衣服脱在脚下，尽量不去弄脏后座。她解开发绳，擦干头脸和身子，然后换上男人的衬衣，蓝白色的衬衣大的离谱，下沿都拖到姚曼真的膝盖位置了，她比了比男人的牛仔裤，一个裤腿能塞进她两条腿，实在没法穿。

　　可是孤男寡女，她穿着男人的衬衣晃来晃去，总归不太合适，脑中灵光一现，她想起上辈子城里时髦的女孩穿的衬衫裙，拿起栓帘子的布条在系在腰上，这样看起来便得体许多。

　　姚曼真整理整理衣服，也顾不得和男人说话，从袋子拿出一个面饼，狼吞虎咽地啃起来。昏黄的灯光下她看不清楚，入口后才发现又香又软，和玉米饼子粗粝的口感不同，是放了油的白面饼子，在姚家村里没几家舍得这么吃，或许有饥饿的原因，姚曼真觉得这是重生以来最好吃的食物。

　　她几口下去，面饼就少了一半儿，肚子填饱了几分，她回过神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将咬过的地方掰下来，放在嘴里慢慢嚼着，细细品味，香甜得味道让她都有些舍不得咽下去，等到吃的差不多，她又把剩下的小半个饼子放回袋子里。

　　吃饱后，姚曼真的身体却还发着热。她心里微微一琢磨，之前在下面走的时候，大雨滂沱，别说看清脸了，眼力差的可能连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路过那么多司机，只有谢大成停下来拉她，约莫是真心可怜她。

　　她直觉男人是当过兵的，和所有普通群众一样，姚曼真对于军人有种天然的信任，想到这里，她便和前面的男人打起招呼：“谢大哥，我吃完了，能不能借你的床休息下？”

　　男人的真名其实不叫谢大成，这只是他在执行任务时的化名，不过他本也姓谢，听句谢大哥并不觉得别扭，闻言便说道：“睡吧，我也是要开到羊城去的。”

　　姚曼真躺在后座的床上，心神一松，很快就睡着了，男人从后视镜看了两眼帘子的动静，发现女孩睡着后，不做声地把车开的更平稳一些。

　　他本名谢琛，是一名特种兵，正在执行的是卧底走私团伙的任务，眼看到了收网的时候，他其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带上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孩，可是军人保家卫国，服务人民的责任感又让他不能无视快要死在路边的女孩。

　　好在这次他的身份是一个退伍后给走私团伙跑车的司机，救人的举动倒不算违背他现在的身份。等到了羊城，他把女孩放到安全的地方就行了。眼看任务将要收尾，他容不得一丝差错。所以在看到女孩警惕的眼神时，他硬是忍下没说“我是军人，你不要怕我”。

　　也许是累极了，姚曼真一觉睡到早上，她身上仍有些发热无力，窗外只剩下蒙蒙的烟雨，雾气弥漫在路上，夜里可怖的树林变得青葱欲滴，显出几分雨后清晨的宁静来。他们已经到主路上了，男人见她探出一个脑袋，便问道：“前面有个服务区，我下去买点吃的，你有什么想要的？”

　　“没，没，麻烦你了，谢大哥。”少女清脆的声音带了些鼻音，既有晨起的娇憨，又有病后的绵软，或许是雪花膏起作用，原本黝黑粗糙的皮肤柔嫩许多，虽然不够白净，小麦色的肌肤却有种特别的美感。

　　少女拉开半条帘子，伸个懒腰，她忘了此时穿的不是平日穿的宽大衣袍，空空荡荡不显身材。男人柔软的衬衣紧紧包裹着她的身子，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胸和臀恰到好处的凸出几分，连睡觉压出的折痕都带上了一种难言的性感。

　　即使《喜剧之王》还没上演，清纯少女裹在宽大的男式衬衣里，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特别是作为衬衣的所有者，杀伤力更是成倍增加。

　　谢琛没能免俗，他愣了一下，心脏狠狠跳了起来，像是要蹦出心口一样，面对凶恶的歹徒时都没这么激动过，没想到昨天捡到泥猴子竟然是个小美人。

　　他转过头来，不敢再看后面的女孩，深深喘口气，冷静片刻，把车开进了服务区。让女孩在车上等着，他自己走下车，买了四个包子，打满一壶水，结账时想起小姑娘病蔫蔫的样子，又拿了一袋牛奶。

　　这个服务站是出名的三教九流聚集地，出去向左开能去到大名鼎鼎的香都，向右几十公里则能到羊城，谢琛拿着早餐往货车走去。早上六点多停车吃早饭的人不少，司机们趁着难得休息的机会凑在一起互相聊些路上的事情。

　　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混在人群中，两手边比划边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姑娘，十五六岁，长得很漂亮，皮肤有点黑，那是我亲戚家的妹子，昨天走丢了。”

　　谢琛心中一动，想起车上的女孩，他不动声色的向车上走去，不过没等他走过去，那男人便走过来，把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没看见”谢琛冷冷的答道，脚步不停，径直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问话的男人正是姚二龙，他昨天思来想去，总是有些不甘心，又赶上夜里大雨，于是猜测姚曼真若是没进林子，那肯定被哪个司机带上了，赌一把她继续往羊城走，于是在路口服务站守株待兔。他心中没报太大希望，这里的司机更是惹不起，就没有追着谢琛问下去。

　　上了车，谢琛迅速用毛巾擦去副座上女孩留下的泥痕，对着帘子后的姚曼真问：“外面有人在找一个十五六的女孩，他是你的亲戚？”

　　“不，不是。”姚曼真没想到那几人阴魂不散，看着驾驶座上高大的男人，生怕他下一秒会把她送回去，连忙否认道。

　　看着男人不置可否的表情，少女眼圈有些发红，咬着牙，恳求道：“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他和我爹娘说是带我去羊城打工，路上他们却说要我们去夜总会，所以我昨天趁解手的时候跑了。没想到半夜下大雨，多亏谢大哥救了我一命，求求你，现在别把我交给他们。”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女孩的脸色苍白，眼眸中却像是藏了一把火一样，谢琛毫不怀疑，如果他要把她送回去，她现在就能跳车逃跑，沉默片刻，他说道：“我知道了，座位下面的储物空间是空的，钻进去，等我叫你出来。”

　　姚曼真握了握拳，姚二龙他们的声音远远传来，顿时紧张得手脚都微微发麻，她盯着男人修剪平整的短发，犹豫片刻后，不得不选择暂时相信他，于是将半干的衣服攥在手里，整个人藏进了小小的储物空间中。

　　谢琛把车发动起来，开到服务站的出口，果然刚才那个男人的同伙在这里守着，是个面相刻薄的女人，只听她问道：“这位师傅，诶，这位师傅，等一下，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家孩子，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孩，有点黑，这么高！”

　　“没看见。”男人有些不耐烦的答道，手已经放在了档位上。

　　王彩霞的手里比着，眼睛却猛往车内打量着，看见那半掩着的帘子，她眼珠一转，假惺惺的补充道：“师傅，你那帘子后面是啥呀？”刚刚姚二龙看见这个男人拎了好些吃的东西上车，怀疑车上不只司机一个人，特意嘱咐她多问两句。

　　好在谢琛天生表情不多，他似乎勉强体谅了女人找孩子的心情，“唰”的拉开帘子，简易的床铺上只有一条男人的裤子，然后沉着脸，对女人说：“有你们家孩子吗？是不是还要看货厢？”

　　男人低沉的声音吓了王彩霞一跳，她见男人满身煞气，说不定是个见过血的狠角色，她自己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心知这些司机拉得东西不能让人瞧见，不到目的地货厢门都不会开，她自然也没胆量看，唯唯喏喏的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师傅，我不是着急嘛，您别生气，我这就让开，麻烦您啦。”

　　姚曼真在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心跳，滚烫的呼吸打在手背上，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男人开着发动机，她喘气的声音都能叫人听见。车子行驶出来两公里后，谢琛才说道：“出来吧。”

　　姚曼真爬出来，坐在后座上，沉默的看着前方的景色，路边渐渐有了人家，看来很快羊城不远了。她现在身无分文，别说感谢男人，自己还不知能到哪里去。

　　“吃吧，牛奶也是给你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包子，指指袋子里的包子和牛奶。

　　姚曼真怔了怔，她也闻到了包子的香味，不过昨天饿极吃了人家的面饼，今天她已经不好意思再吃男人的东西，于是摆摆手说道：“我不饿，谢大哥开这么久的车，你吃吧。”

　　谢琛不是多事的人，平常遇到这种情况便不会再劝人，可他看到女孩苍白的病容，心中闪过一丝怜惜，就多说了一句：“你吃吧，不算白吃，以后还我就行了。”

　　男人的语气很轻松，姚曼真惴惴不安的心仿佛被抚平了一般，她知道男人是在哄她吃饭，她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被人用这样纯粹的善意对待，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口中吃着包子，酸胀的热意忍不住从眼角流下来。

　　谢琛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边吃包子一边默默流泪的女孩，原本打算到羊城后放下她不管的心思忽然淡了下来，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