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关系》芝盐抹茶

15、醉酒

　　缪嘉树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商岸锦也不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隔壁的两人都已经离开了，缪嘉树也终于放下了酒杯。
　　商岸锦眸色深沉，里面翻滚着化不开的浓墨，盯着缪嘉树，声音却异常轻柔，“嘉树，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缪嘉树靠在沙发背上，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他脸有些红，眼神迷离，一看就是喝多了。
　　“能有什么事？”缪嘉树轻轻嗤笑一声，“我自己都觉得那么荒唐，我爱的人爱着别人，多狗血低俗的故事，就他妈源自生活！”
　　头一次听到缪嘉树骂人，商岸锦还十分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他并不觉得缪嘉树哪里不对，有怨气发泄出来，像缪嘉树平时那样待人接物挑不出一点错处的样子才不正常。
　　停了一会儿，缪嘉树继续说：“其实很简单，我喜欢的人在他喜欢的人走后内心空虚，恰好遇到了我，他找到了填补他内心的东西，稀里糊涂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情根深种，两情相悦，其实我不过是一个在戏台上唱独角戏的丑角，对方根本没有入戏。”
　　他的声音低下去，几乎低不可闻，商岸锦却听见了，他放下酒杯，继续放柔放缓声音，道：“那你为什么不恨他？”
　　缪嘉树愣住，是啊，自己为什么不恨黎颜呢？为什么呢？黎颜把他害得这么惨，他付出和花费了人生最好的几年来爱黎颜，陪伴黎颜，他全心全意的付出，曾经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信誓旦旦跟朋友保证自己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其实呢？到最后他一无所有，甚至赔上了自己的心，到现在为止，他的整个心依旧属于黎颜，他依旧爱着黎颜。
　　黎颜是一道咒，下在他身上，这辈子都逃不脱。
　　为什么不恨黎颜呢？
　　他想，大概是因为黎颜带给他的一切都很美好，除了结局十分狗血之外，剔除和常问书有关的部分，他认为和黎颜的这段感情很好，值得珍惜，所以他才一次次纵容黎颜，纵容到他可以心安理得的认为自己的纵容是应该的，必须的。
　　换言之，他太给黎颜脸了。
　　缪嘉树很久没有说话，商岸锦也不逼问他，直到缪嘉树开始往地上掉，这才架着缪嘉树离开酒吧。
　　外面已经铺了一层雪，很多地方已经化成了水，一脚踩下去溅起的泥点子粘在笔挺的裤腿上，商岸锦眉心叠出一道褶子。
　　他不喜欢雪天，他觉得干净的雪落在人间，掩盖了人间的丑和恶，埋葬了肮脏，最后却要被丑恶同化，被肮脏吞噬。
　　缪嘉树鼻梁上落了雪，忽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飞舞的雪花，呢喃出声，“下雪了啊！”
　　“是啊，下雪了，可是有什么稀奇的呢？”商岸锦心里回他，却没有说出口，陪着他站在路边，眨着眼睛看雪花飞舞。
　　缪嘉树看着漫天飞雪，想起刚搬到桐悦佳苑那一年，两人因为装修闹了别扭，黎颜说要什么可爱风，缪嘉树实在觉得两个大老爷们住在那么梦幻童话的地方实在很诡异，说什么也不同意。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缪嘉树妥协了，主动去了解怎么装成可爱风，设计师一介绍完，缪嘉树就满身鸡皮疙瘩。这东西装好了真的能住人吗？
　　最后他把方案拿回去给黎颜看，黎颜看完以后久久没有说话，然后自己钻进书房研究了一夜，最后跑来很缪嘉树说不用装成这样，按照缪嘉树原来的设计装修。
　　装修好以后两人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幸好当初没有用黎颜的装修方案，不然他们哭都没地方哭，那装修真的太丑了。
　　为了给缪嘉树赔罪，黎颜那天下班之后黎颜跑遍了全城缪嘉树爱吃的店铺，买了他爱吃的东西，那天也是初雪，雪很大，有的小店在小巷子里，黎颜找过去以后发现巷子太窄他开不进去车，便下了车跑过去那边买好了东西再跑回来，两条腿半截都是泥点子，他却浑不在意。
　　回来以后还捧着一捧东西傻笑，惹得缪嘉树想生气都没有力气生了。
　　黎颜就是这样，他对你好的时候能哄得你把心都剜出来给他，对你狠的时候可以把你捧给他滚烫的心扔在地上践踏，黎颜总是这样，黎颜……黎颜……
　　商岸锦把车停在永安路十字路口，红灯在夜里变得十分刺眼，耳边是缪嘉树低声呢喃的“黎颜”两个字，商岸锦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眼中翻腾着的浓黑让他此刻看上去无比暴戾，仿佛下一秒就能踩着油门带着缪嘉树一起上西天。如果缪嘉树醒着，他一定会把商岸锦划入危险分子之列，再不跟他往来。
　　回到家的时候缪嘉树一直念叨黎颜，念叨两句，然后骂人，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词，就是什么混蛋王八蛋之类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有些软绵绵的。
　　商岸锦将人放到床上，帮他脱了鞋，盖好被子，拖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到他身边，盯着床上的缪嘉树看。
　　缪嘉树很好看，这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鼻梁，挺直高拔，在夜色中将他的脸颊分成很明显的两部分，眼窝中盛着黑暗，头发凌乱的搭在额头上，脸颊有些红，艳丽的嘴唇不断吐出“黎颜”两个字，让商岸锦更加愤怒，他伸手捂住缪嘉树的嘴，感受那柔软的触感擦过掌心，毫无知觉的缪嘉树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商岸锦手心里的皮肤。
　　商岸锦几乎是立刻移开了手，仿佛被烫到一样，过了一会儿又伸手捏住缪嘉树又开始蠕动的嘴唇，他怕这人又说出那气人的两个字。
　　缪嘉树这次乖了，翻了个身，侧躺着睡了。
　　商岸锦松了一口气，起身用外套欲盖弥彰地盖住下半身，弯下腰，手撑在缪嘉树耳侧，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利落的转身，仿佛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一样，从容不迫。
　　第二天，缪嘉树醒来发现自己头痛欲裂，已经躺在自家床上，便知道自己喝多了，他喝多了容易断片儿，就想起来自己骂黎颜来着，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谁送回来的，一概不知。
　　迷迷糊糊走到洗手间，放过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缪嘉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吓了他自己一跳，镜子里那个形容枯槁，面色惨白的颓废青年是谁啊！
　　恰好这时候有电话进来，缪嘉树刷着牙去接电话，电话那头是商岸锦，他像是也才刚刚起来，声音低哑，扫在缪嘉树耳朵里麻酥酥的，“嘉树，起来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很亲切的问话，缪嘉树继续刷着牙，慢吞吞挪回洗手间，继续刷牙，闻言说道：“没事，就是宿醉头疼，完全不记得昨天怎么了，麻烦你照顾我了，我酒品不好，喝醉了容易闹事。”
　　商岸锦打了个哈欠，“挺好的啊，又谦虚了，你一不抱着垃圾桶唱征服，二不打人，三不吐，真的完全没有问题。我不过是把你送回家而已，咱们是朋友嘛。”
　　缪嘉树闻言笑了，“那好，我就不跟你瞎客气了。有机会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缪嘉树快速洗了脸，然后想了想今天是星期六，他没有课，反正也是闲着，想了想，买了水果去看看黎玮鸣夫妻两个，黎玮鸣和梁希对缪嘉树真的很好，就像是亲生的一样，他和两人的关系也很好，那次应该大家不欢而散，黎叔很生气，过去一段时间了，不过缪嘉树了解黎玮鸣，估计老爷子的气还没有消。
　　打电话询问过，得知黎颜没有回去的计划以后缪嘉树这才动身去黎家。
　　黎家没有跟别人家一样房子建在山上，而是修在城市中，在和平巷，闹中取静，十分便捷。
　　老管家已经上了年纪，见到缪嘉树总是笑呵呵的，“嘉树来了？老爷念叨了一阵子呢，快去里面坐吧，外头风大，冷得很。”
　　缪嘉树跟老管家问了好，这才往屋里走去。
　　乳白色的墙，青砖红瓦，十分有格调，老爷子又不知从哪儿弄了两只鹩哥，乌黑乌黑的，在廊檐下的笼子里呜哇呜哇乱叫。
　　看到有人进来，立刻扑腾着连飞带骂：“混账来了混账来了！”
　　“……着鹩哥真聪明。”缪嘉树跨进正门摸时候鹩哥突然扑腾的更凶了，“天杀的黎颜天杀的黎颜！”
　　缪嘉树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一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老管家无奈地笑，提醒缪嘉树，“咱们太太吩咐重新打了蜡，滑着呢。”
　　缪嘉树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
　　缪嘉树到的时候黎玮鸣已经有客人了，正是当年跟黎玮鸣争家产的黎颜姑姑，黎颜姑姑六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四十出头，身材保持的十分好，光一个背影也知道那是黎家当年最尊宠的小姐。
　　管家出声打断那看起来并不愉快的谈话，“老爷，缪先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