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七号项目》执笔人德先De_Xian

6、项目外世界：老咖啡馆

　　2025年6月秋水

　　秋水做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一阵子都没有从那个世界抽离出来。

　　秋水是学院传媒法学教授的学生助理。这天，教授破格地组织了一场小型的校外聚会，而参加聚会的人几乎就没有秋水认识的，应该是教授的同门以及他们的学生们。忽然教授招呼秋水过来，对着另外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介绍道，这是某某教授的博士生，想和你认识认识，正好你也单身，就交换个联系方式，私下相处一下。

　　在这个时候，秋水仿佛成为了整个聚会的焦点，至少在她的感觉范围内，有其他人的注视。她其实并没有理由拒绝，尽管她可以确定的是，她对这个学长没有任何感觉。“可以认识一下，没有特别倾心的人的时候，是谁都无所谓。”

　　应该是酒过三巡，秋水走出了喧闹的会客厅，来到露台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夜晚却还并没有降临。这时背后出现一个身影，秋水转过身，以这个人四目相对。是认识的面孔，更确切说，是不知在哪儿却确实见过并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一张脸。因为这人长得很帅，清冷的白色皮肤，鼻梁有一颗长得恰到好处的痣，浓黑的眉毛，气质也是清冷的。

　　但是他看他的笑眼也是像冬日的烧酒一样温热，“是谁都无所谓吗，没有最倾心的人，所以会喜欢的人有很多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秋水。秋水感觉，刚才那个场景中她感受到的某个注视，似乎就是来自这双眸子。可能是在梦里，秋水分不清什么是说出来的话，什么是想法。在梦里，他的话听起来并没有像现在回想起的时候这么的意识流。但是在她的记忆里，方才自己在脑中短暂的闪现了这样的想法，只字不差。正因为是想法，当从别人口中说出，感觉如此晦涩。

　　又或许不是？难道说出了口？

　　不知道是喝了点儿酒又吹了冷风，她心跳有点儿加快而沉重，自然地回答道，“是吧，这不是小孩子都认同的道理吗？”她对着这张清俊的脸回以同样温柔的注视，仿佛他们已经相识已久，在交换着什么心照不宣的信号。

　　忽然又起了一阵风，秋水不自觉地稍回头，让微微发热的脸迎着风吹来的方向。那一瞬间她的脑中浮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那里有一个像现在一样的她正在问一个穿着白衣的小男孩刚刚那的问题，“所以会很多人吗？”小男孩思考片刻，回头微笑地回答，“是的，喜欢很多人，但又只是喜欢。”这时她注意到，这个小男孩与方才那个男人长得竟十分相似。这个画面如回忆一般闪现又消失，秋水感觉自己重新回到现实。这时风又停了，她又回过头，那个人还在那里，和她的距离似乎比方才更加近了一些。

　　秋水的想法却在这短短半分钟里微妙地改变着。她轻轻地在那个人肩上靠了会儿，一切在他们之间是一种不言而喻的自然而然。彼此之间被一种契约般的安全感连结，所有需要语言表达的，在他们这里都是多余。

　　后来不记得是他拉着她，还是她拉着他，回到了聚会，秋水向教授收回了方才的应允。因为她的假设，更改了条件。

　　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醒来时，秋水感觉那个人还在身边。他的笑眼，他的怀抱，他手心的温度，回想起来仍然如此清晰，是那样真实。秋水知道这个人，就在不久之前，她在城郊那家老咖啡店邂逅过他，但也只是惊艳的一瞥。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而且是这样梦幻而且治愈的登场。

　　秋水打开日记本，向后翻过两页空白，在周六那一页标记了一行小字。

　　- 城郊 老咖啡馆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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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年6月皓元

　　周六，常去的老咖啡馆照常歇业。皓元今日又在天还没亮的时候醒来，明明脑袋因睡眠不足依旧沉重混沌，但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明明还曾想，今日他本就没个去处，不如就睡过这个上午。

　　放在工作日情况还好些，皓元每天上午会乘公车来到城市另一端的一家旧咖啡馆待上一上午，一个三文鱼三明治，一杯普普通通的咖啡，兑上自己带的豆奶，他就可以在这个人声嘈杂的咖啡馆打发自己不值钱的时间。让他爱上这里的不是什么朴素的环境，便宜的供应，而是这里的喧哗声和陌生人。他每当坐在这里，周遭的世界就与他无关了，这个不起眼的地方远离他的生活圈，他从未在这里遇到熟悉的人，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人们嬉笑攀谈，桌椅的碰撞声，与移动时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阵响，丝毫不会引起他的厌烦。一切是这么陌生，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对他来说这里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寂静，既感受得到存在，又只感受得到他自己。

　　但周六对皓元而言是焦躁难熬的，他至今仍未找到一处可以像平日上午的老咖啡馆一样使他满意的去处。最让他感到不适的是总是无法避免的相遇，他认识的人们，或者熟悉亲近的，抑或者点头之交，都让他感到无尽的烦扰。还算要好的老同学，总叽叽喳喳抱怨着近日的不顺，随即马上又穿插着些许或有或无的自我炫耀，时不时他会想起向对面作为友好的倾听者的皓元问候一二，但且不说皓元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向对方吐露自己的生活，对方似乎也并没想从皓元的所诉中对其详知丝毫。这样的交谈让皓元感到疲惫，它毫无营养。其实皓元喜欢观察人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充满着无尽的神奇和有趣，但他不爱故意让他观察的人们，与前者相反，他感到他们此时是可笑的，不知愚蠢而所以可怜的。

　　今天他选择去了便利店，或许在自动咖啡贩卖机点一杯咖啡，然后买一个饭团，就顺便在窗前的长桌旁坐一上午。然而清晨的便利店异常安静，三三两两的顾客进来买了东西又结账离开，柜台交谈声异常的清晰，时不时旁边会坐下来独自吃早饭的男女老少，向早先坐在那儿的皓元问候早安。一次又一次，无法预见且无法避免的叨扰，皓元匆匆喝完已经凉掉的咖啡，随着一声在皓元看来今早唯一一句有意思的问候，走出便利店。

　　那是一句今早在皓元的耳边响过无数次，机械、程式化，因而无法辨别过客来去的电子音，“欢迎光临。”

　　此刻，那块倒靠在便利店外门一侧的海报展板，明明该是不起眼到任何人都会将其忽略，却命运般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