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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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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三个近卫都骑上了马,章六公子站在破风面前,我拎着包袱,十分尴尬,我不会骑马。
章六公子向我招手,我硬着头皮走过去,他将我提上马,破风不大高兴,发出嘶嘶低鸣,他安抚了破风,破风不再躁动,便也骑上了马,坐在我身后。
“驾”地一声,破风当真疾如闪电,划破长风,冲了出去,我被风刮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纵马看起来很潇洒,实际上还挺难受的,也可能只是于我而言。
章六公子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捂住我的眼,问:“难受吗?”
我口是心非地说:“不难受。”
章六公子说:“今夜都要赶路,不休息了,你若是觉得累了,就睡会。”
我想陪着章六公子,章家情况不明,他心里一定很着急,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安然入睡。
我想得很有情义,然而我还是在颠簸中睡着了。
我睡了没多久,便在厮杀声里醒来了。
我看见血,顺着章六公子的剑尖滴下。
我觉察到章家事态严重,拦住章六公子的,竟然是皇家的人。
他们想活捉章六公子,十二名大内绝顶高手,应圣命而来,因圣命而死。
章六公子拿出手帕,擦干净剑上的血,他见我醒来,愣了愣,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醒了?”
我说:“是。”
他将剑放回剑鞘里,我看不见月生他们,章六公子说:“我让他们走了,这一路十分险恶,他们跟着我,可能会平白送命。”
我的章六公子,是个将心比心的侠客。
他说:“你也走吧。”
我多么希望我没有醒过来,以他的性子,他定然不会拍醒我,定会是再带我走一段路,而不是让我走。我一点都不想走,可我留在这里,只会是章六公子的负担。
我跳下马,一步步向他走去,我走到他面前,说:“公子,一路小心。”
章六公子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我手上,说:“一路往南去,便会有一处太平城镇,你可以……先在那里住一段日子,再做打算,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认识我。”
他家中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还在担忧我有杀身之祸,处处为我着想,我鼻尖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谁说哭的时候最脆弱?我信了,我在呜呜呜的时候居然说:“公子,奴婢不走了,奴婢要跟着你。”
章六公子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了一条手帕,都这种时候了,我还在想,他的手帕可真多,他给我擦眼泪,叹道:“你知不知道,你说了这句话,我便不舍得让你走了。”
我说:“那奴婢就真的不走了。”
他再三确认:“你真的想好了?我被朝廷通缉,天下之大,不管去哪,都要躲藏,你跟着我,只有担惊受怕、颠沛流离、性命之忧。”
我说:“奴婢想好了。”
章六公子说:“新月,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说:“好,这里不安全,我们走吧。”
我留在了侠客身边,我们抄小路僻路走,我们风餐露宿,章六公子将脸涂黑,换上了庄稼人的衣服,我也扮作农家女,一路走得艰辛。
我不用问章六公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沿途各个城镇都挂满了他的画像,下面用大大的字写着谋逆犯,章家谋逆了。
可能是真的。章家这样的人家,配得上做帝王之家,章家去试试,也是正常。
也可能是假的。章家这样的人家,配得上做帝王之家,树大招风,帽子乱扣,放点罪证再搜出点罪证,那就叫证据确凿,章家被污蔑了,也是正常。
不过,不管章家有没有谋反,章六公子都要救章家人。
我们到了京城,京城守得很严,我们在一家小客栈住下,章六公子让我待在客栈,他要出去查探情况。
我心里不安,睡不着,等到了半夜,我听到了隔壁有动静。
我很想出去问问,怎么样了。我没有勇气,我怕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是不好的事情。
第二天,章六公子跟我说了,章家嫡系除了他,全都在天牢,帝王不知是真仁慈还是假仁义,念其他人不知情,将其他人放了,章府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看着章六公子,我知道,他想去天牢将家人救出来,我不能阻拦他。可天牢重重把守,纵凭他武功盖世,也难以以一人之力,将十数人救出来。
沿途上,有一些江湖门派放出消息,说相信章六公子的清白,只要章六公子来,他们愿意庇佑他。
章六公子说,他想亲自去那些江湖门派,请求他们的帮助。
我万万不同意:“公子,这些江湖门派说要庇佑你,便是公然跟朝廷对抗,我不知道,他们真的是因为相信你、因为江湖道义才这样做,还是因为……他们跟朝廷合作,设了一个局,就等你……”
我很自私,我想他活着,哪怕章家人全死了,我也想他好好活着。可我知道,章六公子看似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流连,但他的确是个十足十的孝子,看见什么新鲜好玩的,总要想想,爹会不会喜欢?娘会不会喜欢?兄长、姐姐会不会喜欢?
章六公子说:“我知道,后者的可能远远比前者大,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我沉默了。
章六公子拿出一个菱角球,把玩片刻,说:“我姐姐她,很喜欢这种小玩意。”
我压制悲伤,说:“你去吧,记得一切小心。我不能陪你去了。”
章六公子笑了笑,问:“新月,你,要走了吗?”
我说:“是啊,我要走了,我的故乡在江南,我要回去了。”
章六公子说:“也好,新月,一路小心。”
我们在京城分别,他往西南走,我往东南走。
我学会了骑马,我花光了章六公子给我的银两,买了一匹千里好马,我给它取名,叫惊雪。
惊雪撒腿狂奔,很快便带我回到了江南。
我在北边住惯了,回到秀丽的江南,有种奇异的不真切感,但我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我来到了月天盟,找月天盟盟主,就是我爹。
我爹听说我回来了,跑了出来,对着我的脸再三确认,这像不像他的亡妻,就是我娘。
我的脸配上我的家传玉佩,我爹终于相信,我便是新月,他六岁离家、十年未归的亲女儿。
我爹激动得满面泪痕,抓着我的手嘘寒问暖,又问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我打断了他,说:“女儿这次回来,是想恳请爹爹帮我做一件事。”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我爹便连连点头,说不管什么事,都没问题,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为我摘下来。
我说:“我想请爹爹,将皇宫天牢里章家人救出来。”
我那无比疼爱我的慈父爹爹立刻变了脸色,说这件事没得商量。
我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这件事要是败了,是人头落地,是满门抄斩,我虽恨我爹,也无法看着他为我私心而死,我退而求其次,说:“那请爹爹和每个长老都传一成内力给我,我自己去,等我回来了,再将内力还给长老们。”
我们月天盟的武功,比较特别,可以随意传功,只要传功那个人有,只要被传功的那个人承受得住。
我爹探了我的脉,坚决道:“你一点武功都不会,让每个长老都传一成内力给力,你定然会因为受不住痛苦而死去,这件事也不成。”
我也坚决道:“娘亲受不住,我受得住。”
我心里有千丈万丈的爱,抵得住千寸万寸的痛苦。
我爹叹口气,让人去叫长老们来。
月天盟是江南第一大派,有十位长老,每人借我一成,我可以一夜之间变成一个一流高手,只要我撑过这一夜。
我感到体内很热,灼烧的感觉在蔓延,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停下,我咬牙握拳,我脸上保持平静,我不能露出痛苦的表情,不然,我爹可能会立刻叫他们停下,我不能停下。
无比漫长的一夜过去了。
我活下来了。
我比我娘幸运,她没有足够的爱支撑她,所以她离开了这个世间,我也离开了江南。
我爹在我离开江南的时候,便知道他不可能劝得动我,他能说的,只有别勉强,小心。
我骑着惊雪,感觉体内无比轻盈,我回到了京城。
我每天午夜都往皇宫跑,我摸清了皇宫的地形和换防情况。
是时候了。
我贴着天牢的墙壁,潜进了天牢,我找到了章家人被关的地方,敲晕了两个守门的二流高手。
我将食指贴在嘴边,示意章家人不要出声,我摸着门锁,暗运内力,想震碎它。
突然,一黑影飞来,我心下一惊,便想一掌拍出,却在看到黑影的眼睛时,停下了手。
黑影是章六公子。
他一掌拍出,锁便震碎了。果然,绝顶高手跟一流高手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我们在逃回京城的那些日子里,早已生出了天衣无缝的默契。
我将章家人的脚镣都劈断,章六公子继续劈锁。
时间紧迫,我们必须要快。
外面突然传来了喧嚣声,还有整齐的脚步声疾速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