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总在追我》九径旬

7、探班

　　接下来几天，每到动作戏，付晨那边就知会王导改成对手戏，弄得容艾这边妆也来不及好好化，只好素面朝天，或者往后延。

　　而每当她如第一夜那般准备妥帖，他就改成流汗的动作戏。

　　眼看一周过去了，进度比龟爬还慢。

　　剧组这边好像都被打点好了，慢悠悠一点也不急，每天晒太阳嗑瓜子。

　　唯有容艾，还需要赶完这部戏，踩着时间线拍综艺，急得陈刘头发都掉了一大堆，本就隐隐发光的脑门更加雪上加霜。

　　一直到那天夜里，两人总算好好拍了场对手戏。

　　付晨的演技狗屎一样，完全被容艾压了下去，他却不甚在意的样子，反倒在收工后阴森森对容艾说：“怎么样，没有金主护着的滋味，不好受吧？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

　　他的眼中似含了两团绿油油的鬼火，看得容艾一愣，一时不妨被他钳着手臂往片场外拖。

　　她不断挣扎，陈刘也急得大喊大叫，偏偏付晨的大块头经纪人一只就把他搞定。

　　一直到停车场角落，她赫然见到，褚玟茹竟坐在车里，大敞车门，指尖夹着一支烟，白烟袅袅上升，在漆夜里如一头潜伏的猎豹。

　　她穿着绿绸衬衫，颀长匀称的腿一条搭在地上，鞋跟尖尖，整个人像一条青竹蛇。

　　付晨熟门熟路地绕到另一边，上车，跪在她脚边，举起烟灰缸。

　　褚玟茹没做理会，似笑非笑：“举着。”

　　她没再把烟放进嘴里，看着烟卷静静燃烧，没过多久，只剩下一小截：“过来。”

　　容艾一直立在斑驳的树影底下，没走，知道她是在命令自己，闭了闭眼，也不挪步。

　　时间过得很慢，付晨悬在空中的手开始颤抖，备受煎熬。

　　褚玟茹等得不耐烦，但她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于是偏过头去，如从前一样，用眼神勒迫容艾。

　　却发现她左手一直捂住右臂肘尖，细白指缝里，漏出一丝不寻常的暗色。

　　“哪只手抓的？”她忽然语气凌厉，问道。

　　付晨抖了抖，仿佛被卷入一场呼啸的飓风。

　　他知道不答话的后果，那只尖利的鞋跟，会在褚玟茹的第二遍问话之前，碾上他小指尖。便老老实实道：“右，右手。”

　　呲一声，伴随皮肉焦臭味。

　　付晨痛得浑身发抖，脸上身上沁满冷汗，咬着牙不出声。

　　褚玟茹在他虎口处揿灭烟蒂，丢进烟灰缸：“你可以滚了。”

　　他如蒙赦令，放下烟灰缸，忙不迭离开，却不忘在褚玟茹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容艾一眼。

　　容艾站在原地，褚玟茹也不愿纡尊降贵，懒懒地开口：“你知道他为什么恨你吗？”

　　容艾知道已把她惹毛了，不愿逞一时意气：“不知道。”

　　褚玟茹听见她温软的话，心头火气莫名消了，哼笑道：“两年前，你拍的那部女扮男装的武侠剧，原定的主角是他。”

　　话点到为止，容艾已然明白。

　　那部武侠剧因为她女扮男装的卖点而很受欢迎，再加上她演技精湛，因而风靡一时。恐怕付晨还傻傻地认为，由他去拍也是一样。是容艾阻住了他的路。

　　而褚玟茹现在有意捧付晨，一来是利用他对容艾的仇恨，二来也是借此机会，让容艾明白，能跟着褚玟茹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褚玟茹见她脸上忽风忽雨，很是满意：“我也不想把你逼狠了，拍完这部戏之前，你必须回来。”

　　随后车门砰的一关，遁入噬人的黑夜里。

　　接下来几天，褚玟茹每晚都过来探班，但不是找付晨，而是找容艾，更以她的名义给剧组上下送了不少东西。

　　剧组的人见风使舵，即刻将容艾捧上天，事事以她为中心，进度飞快。

　　容艾松了口气，却因每夜都不得不见到褚玟茹而厌烦不已。

　　又过了一周时间。

　　因着吸血鬼都是夜行生物，剧组拍大头戏也都放在晚上，白天只有零星几场。

　　容艾也习惯了昼伏夜出，那天拍完夜戏，躺下没多久，又被叫醒拍了一场戏，偏偏付晨老毛病犯了，故意在对戏时给她使绊子。

　　一直拖到日落黄昏才结束，弄得她神经脆弱，正在待机室抓紧时间补眠，忽然被工作人员叫醒：“容姐，有人探班。”

　　她恨得咬牙切齿，强忍脾气给工作人员一个笑脸，待出了片场便健步如飞。

　　到了停车场，也顾不得车型不同，冲着黑漆漆的车窗怒喝：“你玩够了没！”

　　车窗缓缓下沉，露出姚念白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的面孔，干巴巴地眨了眨眼：“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容艾比她还惶恐，舔了舔干燥的唇，下意识梳理了下凌乱的长发：“没有，没有。我以为是狗仔。”

　　她来回踱了几步，转头，硬着头皮，凶霸霸地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

　　“在外面说话不方便。”姚念白飞快打开车门，一把将她勾入车内，明眸含笑：“你上次说，不许我再做这样的事，就是不许我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你投资。但没说，不许我来探你的班，不许我见你。”

　　车窗重新上升，内部没开灯，使人也昏昏沉沉的。

　　容艾糊里糊涂地被她一气说出的话搅了进去，只看得见她黑曜石似的双眸，映着明丽的霞光，一闪一闪，心里只觉得欢喜，还有无尽的思念。

　　她眸光软了软，旋即为自己轻而易举被她乱了心神而羞愤，赌气道：“你故意要这样解读是吗？那我现在再清清楚楚地说一遍，我……唔……”

　　姚念白双唇倏尔贴了上来，温凉的唇瓣抵着她的，极尽温柔，将她后面的话尽数封了下去。

　　容艾睁着双目，朦胧的目光，细细描摹她的眉眼。

　　长眉淡淡，疏朗而纯净。垂坠的睫羽上铺着一层浅金色，随着呼吸的温度，轻轻颤动。

　　上一次接吻，是在酒店客房，她被姚念白逼着，精神濒临崩溃，将姚念白抵在墙上，令她承应她的狂风骤雨。

　　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不会接吻，总是在两个极端间跳跃。

　　姚念白不同，她沉得住气，即使投入，也不忘一步步引导容艾回应，牵着她一同去追寻绚丽迷蒙的蝶。

　　蓦地，姚念白睁开眼，将她状似隐秘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直勾勾凝着容艾。

　　惊得容艾猛地阖眼，讨好似的，探出舌尖舔了舔姚念白的唇峰。

　　姚念白对这样无措如小兔子的她，实在爱怜的紧，最后啄了一下，分开。

　　容艾滑了滑喉咙，嗫嚅道：“我还没刷牙。”

　　“没关系。”姚念白抿了抿刚才让她舔过的地方，意犹未尽：“很甜。”

　　容艾羞得满脸通红，别了眼去不看她，却听姚念白话里含着笑意：“以后你再说这种话，我就吻你，堵住你的嘴。你要是打电话来跟我说，我就把电话挂了。”

　　她气不过，掀了掀眼皮，回嘴：“我要是发短信呢？”

　　久久听不到姚念白的话，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却一下让姚念白扑了个满怀。

　　姚念白像树袋熊一样缠在她身上，发丝在她肩窝蹭了蹭，弄得她痒痒的，委委屈屈说：“我的身体刚好，就赶过来看你，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明知她是软硬兼施，容艾仍忍不住心尖一颤，艰涩地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压下柔软的情绪，淡淡说：“你以后就要走这种路线吗？”

　　姚念白的脸皮已经用老了，不依不饶，将她搂得更紧：“对啊，你不是很喜欢吗？”

　　容艾被她折腾得心力交瘁，轻轻叹了一口气。

　　姚念白一点点将她松开，轻柔地掰过她的肩，直视她双目：“手链扔了也没关系。就当我们分手了。我现在重新开始追求你，好吗？”

　　容艾的一口气叹的更重，偏头，望着云霞渐渐消失在天际，留下萧索和寂寥，孤单涌上心头，熟悉到令她害怕。

　　她顿了顿，无奈道：“我能说不好吗？”

　　姚念白如释重负，坐直身，扶着她躺下，声音柔缓悦耳，如为婴儿吟唱的摇篮曲：“再睡一会儿吧，到时间我叫你。”

　　容艾静默地点了点头，枕在姚念白腿上，心中顿时生出无比的安心，一切烦恼都似被阻隔在外，沉沉睡去。

　　梦里，她回到十三岁，她与姚念白初识的那一年。

　　那时的她，每一天都被继父与母亲的争吵打闹弄得心烦不已。

　　直到新学期开始，她在晨曦中，见到静静坐在角落的姚念白。

　　阳光在她高挺的鼻梁上镀了层浅金色的光晕，眉目疏朗而纯净，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那时的姚念白已出落得修长高挑，眉眼褪去了少年青涩，添了分平和从容，在一众只知傻憨憨的少年里格外显眼。

　　同桌告诉她，姚念白是插班生，从国外回来，家境好像很优渥，早晚都有专人接送。

　　她举止间总有些阴鸷，再加上她生得冷傲，像一头孤狼，没有人敢和她做朋友。

　　她总是独来独往，骑着一辆山地车，在初具规模的城镇间穿梭。

　　偶然的一次，她在放学路上，看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辆很昂贵，贵到她认不出来的车，夹在果酱似的车堆里。

　　她想到姚念白，见前方路口红灯跳到绿灯，车龙缓缓挪动，心念一动，一口气踩上高高的大桥，一阵风似的冲下去。

　　在她与那辆车平齐的一瞬间，她转过头去，看到姚念白优越的侧脸，面无表情平视前方。

　　仿佛感应到什么，姚念白朝她这边望来。

　　她吓得一激灵，游鱼似的拐进电瓶车和自行车堆里，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感到自己像个变态，一颗心砰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