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光》jin002

2、移情疗法

　　他是走读生，因为学校一不准带手机，二宿舍没有充电插口，三还不让养宠物。说不清哪个才是主要原因，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喂，我是叶瑾，请问……”叶瑾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找着猫。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叹了一声气：“小瑾。”

　　“阁下找我有事吗？”他找了一圈也没看见猫，只能打开冰箱给猫开罐头，试图用美食诱惑它出来。

　　“阿浔”那人话说到一半手机被另一个人抢过去了，“……阿浔的转学是我们帮他办的。”

　　电话里传出的女声质感微冷，又带着些许不安，只是隐隐约约听不透彻。

　　叶瑾听见她说“我们很抱歉”。这句话他两年前就听这俩人说过，可他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明白，这两个人有什么需要抱歉的。

　　“我还是不明白二位有什么需要抱歉的”叶瑾语调不变，格外的平淡，“如果需要道歉的人，那么那个人应该是我，毕竟我才是……”

　　“不，我们……你的情况我听陈医生说过了。”

　　“所以？”叶瑾语调平稳，几乎把一个问句念成陈述句。

　　浑身雪白的折耳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窝在他的手边，少年的手冰凉的像死人，冻的猫往后缩了缩。

　　可是不过片刻它又往前靠了靠，粉嫩嫩的肉垫就踩着他的手。猫娇声娇气的“喵”了一声，可能是被冻到了吧。

　　叶瑾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面上，继续给猫开罐头。瑞士军刀在罐头的边缘处划了一道弧线，纤瘦的十指一扣一拉那层铁皮就开了。

　　“我们希望你能稍微开心一点儿”女声微微压低了一些，显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而且，算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开心。”

　　拇指不慎从冷铁锋利的边缘蹭过，但他只是走到一旁一边夹着手机一边把罐头倒进了猫食盆：“阁下不觉得这句话很虚伪吗？尤其是当这句话从二位嘴里说出来的时候。”

　　他蹲在食盆旁边冲着猫招了招手，又顺手挂了电话。

　　折耳猫从桌上跳下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食盆的罐头冲着他“喵”了一声。叶瑾不懂它是什么意思，只能猜着又拿了一个猫罐头出来。两个罐头倒进食盆以后，他想了想又翻出了猫粮也倒了进去。

　　直到这时，他那娇贵的猫才肯迈着优雅又矜贵的小碎步过来。只是它没碰罐头和猫粮，似乎是顾虑着叶瑾的伤口只是舔了舔他的手心，才开始吃自己的午饭。

　　叶瑾摸了摸它的头，又低头笑了一下。

　　猫有名字，叫小白。就是叶瑾给它取的名字本来是小灰，因为当初把它捡回来的时候它全身都灰扑扑的，所以叶瑾才能在雪天注意到它。

　　其实他曾经试图叫它“雪莉”，可是它不应这个名字，它唯二回应的名字是小白和小灰。

　　叶瑾给它洗澡的时候又洗出一身雪白的皮毛，因此只好叫它小白。

　　小白很乖又有一点粘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扔掉——捡回来之后叶瑾带它去过宠物医院，本意是想给它打疫苗再做个绝育，可是那时候小白已经做过绝育了。

　　他看着怀里的纸箱子才知道他把小白抱走的时候那种不自然到底源于什么。也许他一直都是这么迟钝的人，要等所有事情都摊开摆在面前才肯接受。

　　·

　　他拆开打包盒只吃一口就差点被辣出眼泪，原因无他老板实在太实在了。

　　辣其实是痛觉不是味觉，因此叶瑾一直觉得喜欢吃辣的人多半有点自虐倾向。现在他突然觉得，也许有一些人没有这个倾向，只是单纯用这种方式发泄情绪而已。

　　小白转过头娇娇嗲嗲的叫了一声。叶瑾眨眨眼，走过去抱起它：“怎么了？”

　　少年人嗓音微哑，眼尾一点红痣格外灼人。

　　小白顺着衣服和托举爬到了他的肩上，又舔了舔他的脸。

　　是在安慰我吗？其实没必要，真的。叶瑾很轻柔的摸了摸它的头心想。

　　少年秾丽的容颜在阳光下总是格外耀眼夺目，但也仅限于阳光下了。

　　他一手护着猫走回长沙发处坐下，摸出抽屉里的药干吞了下去。

　　睡着前他迷迷糊糊的想：刚才的语气不对，他不应该对白女士那么不尊重，也不该跟她……

　　·

　　叶瑾被手机吵醒时已经是下午了：“喂，张老师。”

　　他嗓音哑的不成样子：“嗯……谢谢老师……好，谢谢……不用了，老师再见。”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自己一觉竟然睡了三个小时。对常人而言可能就是有点疲惫午睡睡过头了，可对他而言已经是难得了。

　　更何况他还是在沙发上睡着的，这就更难得了。

　　不过……他翻了一下自己的通话记录发现他们爱操心的班主任张磊只打了刚才一通电话，直觉有点不对劲。可他没力气去想了。

　　叶瑾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晃了几下，最终意志力没压过本能。他摔回了沙发里，只能摸几块糖含进嘴里，又坐了一会儿才自觉攒够了站起来的力气。

　　他从包里掏了两块巧克力出来，撕了两次才撕开包装不说还差点儿给手上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他咬着巧克力去看了猫食盆，食盆没有全空但是明显少了。说明猫主子已经临幸过了。

　　牵肠挂肚的心放了一半，另一半不知挂在了哪里，无端生出一份绵绵愁绪。

　　他又拆了个棒棒糖叼着，抱起中午的打包盒就往长沙发里窝。冷了的汤混着辣和甜的味道灌进胃里，其实也不能叫难受，只是有点不喜欢。

　　仅此而已。

　　经过这一通折腾，叶瑾的神智好歹算是恢复了一点。他也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儿了。

　　首先，照着老张的脾气把他手机打爆都有可能，现在居然只打了一个电话？

　　其次，叶瑾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往学校赶应该还能再上两节课。只是那两节课恐怕都是老张办公室度过的或者干脆被老张再送回这里。

　　他索性给老张发了条微信，说自己晚自习会准时到。只是还没等他把消息发出去就有了信息过来。

　　班主任—张磊—数学老师：不用，不用。千万别说什么今天晚上或者今天晚自习你会准时到之类的话，假条我给你批到后天上午。

　　班主任—张磊—数学老师：好好休息，别硬撑。

　　班主任—张磊—数学老师：年纪轻轻的要知道该怎么休息。

　　班主任—张磊—数学老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对了，下个月的数学竞赛你还参加吗？

　　Y.J：参加。既然已经过了初赛，不接着参加就太可惜了。

　　Y.J：这次也是直接考试吗？

　　班主任—张磊—数学老师：那倒不是，要先集训。集训时间大约一个月，集训的成绩会按一定比率折算到你的总成绩里，我一点儿都不担心你的成绩，但是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你别到时候领个全国一等奖回来，结果身体搞垮了。哦，对了，集训期间全封闭式管理。

　　Y.J：好的 ，谢谢老师。

　　叶瑾抖抖眼睫，按灭手机前顺手订了份外卖。然后他把打包的麻辣烫端进厨房里热了热。

　　这叶瑾等外卖的间隙，手机亮了几下。那时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来的小白正好奇的拨弄着这个小玩意儿，粉嫩嫩的猫爪正踩在上面。

　　于是这被叶瑾惯的无法无天的猫霸王被突然亮起的手机吓一跳无比凄厉的叫了一声，仿佛在那一瞬间就从史前但家养剑齿虎退化回了毛绒绒的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