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光》jin002

14、腐烂过往

　　所以说，他为什么要来。叶瑾含着薄荷糖站在阳台上看着城市夜景想，因为我脑子有病。
　　“别这么说自己，”玄清端来一杯橙汁，攥住他的手，语气诚恳得像是什么知心好友“你要是死了，记得死前签一下遗嘱。我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叶浔争。”
　　这个单纯又不那么单纯的宴席将掀起破坏力堪比台风的风暴，但这跟身处台风眼的两人有些关联但又没有切身的利益关系。
　　“时间要到了。”玄清往前一靠，几乎是无力地趴在叶瑾身上。叶瑾接过橙汁时能感觉到感觉自己的手肘因为握在一起的姿势被迫剐蹭过衣服上装饰的金属发出钝痛。他强硬的掰开玄清的手指，说话时还是没忍住稍微放软了口气：“少发疯，这些就快结束了。等结束了，记得跑一趟icpo，那边的后续太麻烦了。”
　　玄清看着路过阳台走向楼上的人，仍旧眉眼弯弯地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缓缓说：“好。”
　　那是个很贵气的男人，看不出年纪，说他十八有人信，说他四十八大概也有人信。
　　叶瑾往那边瞟了一眼，半扶半抱住玄清，用耳语的音量提醒他：“好了，一会儿就该过去了。”
　　玄清撒娇似的放软声音：“我知道，我知道，让我靠一会又不会怎么样。”
　　“现在不会，”叶瑾看在他状况极差的份上没说什么， “等结束再跟你算账。”
　　玄清把脸埋在叶瑾颈窝里闷闷地笑，声音轻得像是呓语：“好，我等着。”
　　“行了，别抱了。我哥刚才往阳台看了三四遍，我看他快忍不住了。”
　　“我不，为了这场宴会我可是连名声都豁出去了，得抱回本才行。”
　　叶瑾：……
　　他没说什么“回不回本跟你抱不抱我没一点关系”之类的话，只是安抚似的用手指轻轻搭着玄清的手背。
　　叶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拉着玄清上二楼见那几位长辈，跟他们一起上去的还有刚刚“找回”来的玄蝶。她穿着简单大方的露肩小礼服，微红的眼眶被化妆师用粉底和眼影掩饰过已经不怎么能看出来了。
　　说实话，有长辈在的正式场合一般都很沉闷。叶瑾坐在软座上支起一条腿，百无聊赖地敲着西洋棋棋子等长辈谈论完两家联姻的事情。
　　毕竟他和玄清现在来这里也只是因为联姻的任务正好落到了他们两个身上而已，但是没有谁家会甘心把自己精心培养十几年的继承人拱手让给别人。
　　如果他们愿意，叶瑾也愿意敬他们是个脑子有洞不识好歹的……嗯，大善人。
　　哪怕继承人的能力、早早攒好的人脉、付出的金钱和心血都不要了，继承人曾经接触过的商业机密和公司内部的各种资料难道也一并拱手相让？
　　要是真到处有这种人就好了，那这个世界就是开了简单模式的游戏——无聊但是有足够的利益。
　　叶瑾把白棋的皇后扔给玄清，压低声音：“还有多久？”
　　垂首跪坐在对面的清秀少年弯起碧绿的眼睛，竖起两根手指在棋子后面隐晦晃过：二十分钟。
　　还行吧，不算很久。
　　叶瑾借着喝茶的动作挡住困倦的哈欠，希望她的动作能快点。
　　·
　　玄清安静的坐在凳子上，嗓音轻缓颤抖：“不，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妹妹……她，她怎么会……抱歉，我……抱歉，请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请节哀。”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尽职尽责地劝慰到。
　　玄清脸色唇色都白的近乎透明，他绷紧唇瓣竭力控制住自己道了谢才起身缓缓离开。
　　没走两步就被匆匆赶来的叶·婚约暂时没来得及解开·未婚夫·瑾塞进了车里带了回去。
　　叶瑾喊了他好几声玄清才慢吞吞的抬头，没有焦距的瞳孔茫然地看着前面，看起来失魂落魄怪可怜的。
　　一直坐在后座的叶浔利索地剥开一块巧克力，捏开玄清的嘴强塞了进去——为了今天这场“失魂落魄”的大戏，玄清不止下血本暗地里帮他妹妹收尾处理掉各种痕迹，还饿了自己整整一天半没吃东西甚至一口水都没沾。昨天晚上的酒会他甚至一直粘着叶瑾，生怕自己提前因为低血糖晕倒干扰到她的计划。
　　等到了墓园的时候玄清差不多已经恢复了，他拧上矿泉水瓶盖抱起早就定好的花：“等我十分钟。”
　　这场计划的大轴就选定在玄清母亲叶染墓园不远处，于是戏剧落幕后他正好能用那个男人的血来祭奠亡母。
　　他放下白百合、马蹄莲和黄康乃馨组成的花束，鞠了一躬沉默着注视墓碑。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认同叶瑾对于自己“有时意外的不善言辞”地评价。
　　片刻，玄清转身离开了，没再试图和深埋地下之人交流什么。
　　逝者已去，生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把心情都收拾好了，至少明面上看不出来什么。
　　纠缠了整整二十几年的血色乱麻终于在今天被一无所知的少女斩断，希望流淌着罪恶的血能慰藉底下的亡魂。
　　倒是被叶瑾喊来充当司机的白少棠对这些一无所知，无知且无畏发问：“你今天看完阿姨回来之后心情一直不错，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玄清恍惚了一下，温声细语地说：“有一些看运气的事发生，好在我运气还不错。”
　　叶瑾打断了他们俩的错频交流：“稍等，两位，我们可能要往icpo拐一下，某人有点手续要办。”
　　“嗯，我要办。”玄清泰然自若，“不过不是今天，如果你们还记得今天周几的话？”
　　车上剩下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低头掏手机，今天要是休息日，就算他们去了icpo也不开门。
　　趁着白少棠发愣的一瞬间，玄清飞快地给叶瑾发消息：？
　　叶瑾嘴上从从容容地回话：“玄清你看错了吧，今天周一，工作日。”手上微微一动回了个“。”，随后这位少爷宣称自己绝对不会帮玄清交材料，指挥白少棠把车开过去。
　　白少棠开车开到一半就开始摸下巴，他看了坐在副驾上的叶瑾一眼，清了清嗓子。叶瑾没理他。于是他又清了清嗓子。这次叶瑾撩起眼皮在路边看了一圈：“前面有停车位。”
　　“我很快回来。”白少棠扔下一句话就马不停蹄的溜了。
　　趁着白少棠犯烟瘾的时间，叶瑾飞快地把刚从叶爷爷那里拿到的厚厚一沓资料递过去。玄清接过却没急着翻开，碧绿色眼睛的少年人贴近他耳畔，梦呓一般问：“他死了吗？”
　　叶浔把人拉回去——白少棠就在离车不到两百米的地方，而且正侧身对着前车窗。
　　“死无全尸，等刑警队结案你就能拿到他的遗体或者骨灰。”叶瑾语调冷静依旧，“一切都会结束，一切都将要结束，我们是这样，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