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记忆水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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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了别墅区的季殊意也不曾减速，这个坟场一样的别墅区里少有行人，季殊意飞一般驾驶着自己的车，完全没注意到差点把一个行人撞倒。他的车在家门口就是一个急刹，在后座的小马尔济斯差点因为惯性掉下来。他这样的开车风格也不是一天两天，管家听到那样急促的刹车就知道是季殊意回来了。季殊意一手拎着笼子，一手把车钥匙扔管家手上。
“别给我停进车库，我马上就走了！”
季殊意带着他的马尔济斯进门，走完过道就看到江皎和季长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抱着ipad在写写画画，一个在泡着他的功夫茶。
“还知道回来！”季长风冷哼一声。
季殊意拎着狗坐到沙发上，江皎看了一眼问：“手里拎的什么东西？”
“狗。”
季长风嗤笑，“你自己一个人在临江苑都养不好自己吧，还养狗？”
“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儿？”
季长风突然卡壳了，他原来是想关心一下儿子的学习和生活的，但许久没见，季长风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在学校怎么样？”季长风选了个比较保守的主题。
季殊意拿食指玩着自己半长的碎发，道：“就那样。”
“还适应？没有人……欺负你吧？”季长风想到之前儿子闹得那么大的风波，不由得有些担心。
“欺负我？还有人能欺负我？只有我欺负他们的份。”
江皎十分不赞成地看了一眼季殊意：“殊意，说什么欺负不欺负，大家都要和睦相处。”
季殊意沉默。
季长风约莫知道了些什么，于是咳嗽一声又道：“听说你同桌是程氏的二公子？”
“消息挺灵通。”
“他和你相处的还好？”
“就那样。”
“和别人好好当朋友，别再……”季长风说了一半又吞了回去，他犹豫地看着另一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儿子，换了个说辞：“好好和别人相处，和睦就好，和睦就好。”
季殊意看着父亲吞吞吐吐的样子，盘旋的郁气忽然找到了一个出口。
“你怕我再处出一个迟庚？”
“爸爸没这么说！”，“小意！”
江皎和季长风同时喊了出声。
季殊意脸色肉眼可见的糟糕了起来，他仿佛强撑着一口气说：“不会的，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人像迟庚那样。你们放心。”
“小意……”江皎忧虑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妈妈只希望你能快乐。答应妈妈，再也不要为别人做出一些傻事了好吗？你上次……真的吓死妈妈了。”
季殊意低着头，季长风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只听他的嗓音像是浸满了雨水的海绵一般滞重：“好，我不会的。”
季殊意拎着他的狗想要离开，江皎站起来，拉住了季殊意的手：“小意，今晚就留在老宅住吧。”
“妈妈叫阿姨帮你收拾了一间新的房间，在你原来房间的另一头。妈妈亲手帮你布置的，要不要去看一看？”
季殊意看着他母亲恳求的目光，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就一晚。”
季殊意路过某扇紧闭的房门，江皎抓着他手臂的力道骤然缩紧。
季殊意不想回老宅是有理由的，这个环境承载了他太多过去的情绪，后期连心理医生都说，给他换个环境，不要再呆在原来的地方了。
那扇门背后塞满了季殊意少年时刻最炙热的爱恋，那里有他写满喜欢的莎士比亚，还有藏在百年孤独书页里未曾送出去的那份情书，他曾经在窗前偷吻过认真写着卷子的迟庚，也曾在那张床上固执地抱着迟庚的手要他哄自己睡觉。
他的爱意在这扇门后生长，也在这扇门后被掐断。从迟庚离开的那一天起，季殊意粒米未进。他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干渴，他只会沉默地躺在被子里流泪，然后被这间房里的回忆一次次折磨。
到了他的身体完全撑不住，胃炎引起的高烧让他整个人已经处于迷糊的状态中，他才算解脱。他甚至不知道烧成那样的自己是如何被拖去医院进行治疗，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身处一家疗养院，他在那里度过了半年，半年后他就住进了市中心的那套房子。
再见这扇门已经是一年后的今天了。
季殊意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虽然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年，他却觉得好象过去了半个世纪一样漫长，似乎那扇门上已经爬满青苔，木头腐朽。
他被母亲安顿在另一间房里，他把小狗放出来，逗弄一下就感觉到睡意袭来，他简单洗漱一下就倒头睡去，不知道母亲没有关好的门缝刚好够那只好奇的小狗钻出去。
半夜的季殊意听到隐隐约约的狗吠，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轻微的响声都能把他吵醒。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忍无可忍下床去搜寻那只作恶多端的小狗。
他在自己房间寻找未果，停下来就听到狗吠好像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他光着脚走出房间，看到那只雪白的小狗正蹲在另一头的房门口，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你怎么到这里去了。”季殊意抱起那只狗，熟悉的房门被关的严丝合缝，小狗估计是看着他没开门更想进去玩。
“你不能进去。这是我的房间，嗯？知道吗？”
季殊意把它举起来，拿自己的眼睛严肃地和小狗对视。
小狗才听不懂他说的，它的小爪子在空气中刨来刨去，季殊意一把它放回地上就继续趴在房间门上挠门。
“你为什么也这么想进去？怎么，你难道也喜欢迟庚？”季殊意的眼睛在黑夜里比小狗的眼睛还要闪烁。
他的语调不自觉地变得缓慢又魅惑，要是他的心理医生还在的话，一定会立刻感觉到季殊意的病又犯了。
但是四下无人，这个夜又长又寂寞。
季殊意把小狗搂进怀里，他轻轻推开门，那个瞬间他忍不住屏住呼吸。门内还充斥着他熟悉的柑橘香，消逝的夏天依旧以这种方式在他的房间弥留。所有的陈设都没有变动，扑面而来的记忆立刻捕获了季殊意残存的清醒。
季殊意放下那只好动的小狗，他踱步在如水般的夜色里。他淌过着一间房的沉沉的记忆，来到窗边的书柜上，他清楚地记得摆放在第二排第三本的百年孤独里有自己手忙脚乱塞进去的情书，他拿出来，指尖挑开那份青涩的告白。他的记忆和时间重叠，他想起自己在迟庚前来拜访前咬着笔头写下这份情书的样子。
他一字一句地写——我不想说这是欲望，那太粗俗。
那天下午的风慢悠悠地吹过来。
“我爱你，这有什么不对？”季殊意闭着眼睛喃喃。
然后他听到楼下的大门被打开，迟庚用着温柔的语调和家里的管家打招呼，他慌忙地想要赶紧做个结尾，但是脑海卡壳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最后写了什么呢？季殊意歪着脑袋想。
远处夜色沉沉，只有一盏亮起的灯。他将目光导向发出光亮的地方，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眼睛。
程朔梧同样望向了这个夜里唯一的光亮。
季殊意握着那张薄薄的纸，看着程朔梧眨了眨眼睛。
他忽然想起来了，他仓促地在结尾写下了
——我爱你，这和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记忆水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