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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言为定 ...

  •   第十一章
      后面几天的天气都不是很好,虽说没有下雨,但是天气总是阴阴的。季殊意在这样的天气里好像十分萎靡不振。
      他吸了吸鼻子,感受到空气中浓重的湿意,把头缩进自己的手臂里。
      这样的时间里他感觉自己更容易失控,所以干脆没有再去招惹程朔梧。他记得自己是要把选择结果告诉他的,但是他很疲倦,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沉重。
      不过总算有事情吸引了季殊意的注意力,成绩出来了。
      他们走廊公告牌上粘贴了成绩,传统的大红纸上,正楷整整齐齐地写着前一百名的名字。而后面的人就只是打印出来,看起来没气势了很多。
      季殊意也知道自己一年没读书,语文只写了作文,其他都是凭借着自己的老本写的,成绩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他很谦虚地从中间开始找自己的名字,而不知道什么时候程朔梧也来了,他走到最前面的毛笔字前,从最上面一一往下看起来。
      两个人一个往后一个往前,在中间撞上了。
      季殊意轻微地啧了一声,刚想骂人走路不长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名字明晃晃地挂在第二张纸的中部,三百五十二名,季殊意。
      季殊意沉默地看着红纸上自己的名字,脑海里闪过几句话。
      “你果然就是这样,成绩也不行,弹琴也不行。你还能做什么?”
      “连年段前十都考不进吗?你家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钱是白花的?”
      “就凭这样的你也好意思跟在我的旁边吗?”

      身边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像是被看不见的液体填充了。季殊意的呼吸都浸入了那些掺着些许血腥味的空气,他艰难呼吸着,头好像在嗡嗡作响。
      是这里人太多的缘故吧……季殊意离开密集的人群,杂乱的视角里季殊意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那张最前面的大红纸旁边,似乎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季殊意匆忙回到班级里,就这么一回他的手好像就有点脱力,脑袋里还在嗡嗡地响着,时不时地冒出尖锐刺耳的讽刺。他摸出他的小药盒,从里头倒了两片药出来。他匆忙扔进嘴里干嚼,倒在桌面上想要得到安慰的睡眠。
      只要睡着了就好了,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再想了。季殊意对自己说。
      我不会在想到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不会再收到他给我的伤害,我就……我就只会安安静静地喜欢着他,想念他,活在我自己的幻觉里。
      他在臂弯铸就的黑暗里偷偷掉下了一滴眼泪,本来被压制好的想念冲破桎梏又疯狂生长起来。
      很想念他,很想要亲吻他,很想要再次对他说我喜欢你。

      本周最后一节的体育课上,而当程朔梧拎着东西来请假的时候,体育老师很是奇怪:“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冲着我请病假?你们一桌是有什么活动吗?”
      “我们一桌?”
      “是啊,刚刚班长替你同桌请假了,应该是你同桌吧,我看上次是你们俩一起打的羽毛球,你们俩都还打的挺不错的。”
      程朔梧面无表情:“没什么关系,刚巧碰到有事儿。”
      “哦哦,这样。”体育老师在请假条上签名,“你们学生啊注意点休息,我知道你们压力大。你们班长就说你同桌因为成绩不大好,所以正心里不舒服呢……”
      等程朔梧拿着请假条再次扬长而去之后,还有其他不想上体育课的学生也想效仿,被体育老师给吼走了:“你们一个个想干嘛呢?造反呐?请了两个还不够,要不要我给你们班直接放假?”
      其他学生:“那他们俩都请了……”
      体育老师哼哼:“一天只能请两个。”
      学生垂头丧气地走了,体育老师想着刚刚那俩小孩的脸,心道,这哪里是谁都能请的假啊……人家可是家长打好招呼的。

      程朔梧请假也不为什么,就是懒得再和季殊意打球。老师的想法改变不了就他自己改变,给自己偷点闲工夫也挺好。
      程朔梧习惯性地爬上他们教学楼的楼顶,他喜欢呆在那儿,特别是傍晚的时候。等他打开门才发现不对,进门一看一个熟悉的避之不及的身影坐在护栏边上,旁边正立着三罐没开封的啤酒。
      季殊意在程朔梧推开门的瞬间就感知到了,只是这次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抬起眼皮淡淡扫了程朔梧一眼,低下头去,再拉开一只易拉罐的罐子。
      程朔梧有点想掉头就走,谁知道连请假偷溜两个人都能撞到一起去。
      “来了还走什么啊?”季殊意嗓子有点哑,声音低低的,“怕我?”
      程朔梧看着他一脸颓废,衣领的扣子扯开两颗,天台上风很大,吹得程朔梧的衣角猎猎作响。季殊意用脚尖踢翻那杯没开的啤酒,啤酒咕噜噜滚到程朔梧的鞋边,稳稳停下。
      “我不喝酒。”程朔梧说。
      “谁管你喝不喝,送你了就是你的。”
      季殊意有点不对劲。程朔梧打量着,他平常多少惹人厌恶,看到自己恨不得沾上来不把自己惹怒不罢休,什么时候会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他又在耍什么计谋?
      但程朔梧并不想多管闲事,他巴不得季殊意自己出点什么事情,那么那段音频自然也无人知道了。
      他转头就要离开,季殊意盯着在乌云下突然绽开金光的天空问:“你还记得赌约?我想好了。”
      “说。”
      季殊意闷完最后一口酒,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程朔梧面前。他比程朔梧略略矮些,但两相对峙的时候季殊意依旧可以直勾勾地正视程朔梧的眼睛。他想从程朔梧的眼睛里搜寻出什么,或许是不满或许是抗拒,但是都没有,程朔梧的眼睛像是一汪深邃又干净的潭,居高临下地容许着季殊意的打探。
      此刻的季殊意被酒精卸去了一部分的伪装,他不狂妄了,也不骄横了,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刺,程朔梧忽然觉得此刻的季殊意像一张刚做好的宣纸,一滴墨水就能把他洇透。
      他觉得自己似乎被蛊惑了。
      “和我交往三个月。”

      程朔梧瞬间从那种被蛊惑的状态中清醒,他觉得无比荒唐。
      “季殊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和我谈恋爱,你也配?”
      季殊意低下头,第一次没有直接反驳程朔梧。
      程朔梧看到他不够正常的反应,有些古怪。他刹那间觉得是否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了,理智又回到脑子里,对面的人还拿着自己的把柄呢。于是他皱起眉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我不想听。我的要求就是这个,你想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自己承担后果。”
      “除了这个其他都可以。”程朔梧斩钉截铁。
      季殊意猛然上前一步,再次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泪水。他紧紧抓住程朔梧的领口,夹杂着悲伤和愤怒的表情让程朔梧有一瞬间呆滞。
      下一秒季殊意就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他的眼睛在涌动着眼泪,可是嘴角却异样地笑着。上半部分是程朔梧没见过的季殊意,哀伤着的季殊意。而下半部分则是程朔梧熟悉的季殊意,那个疯狂又傲气的季殊意。
      “程朔梧,既然这个要求都满足不了的话,你活该被流放。想要的东西太多,但是你却又不愿意拿其他的东西来换,你想当人上人,但是不愿意低头,凭什么?”
      “我给你机会是你幸运,有一张好脸,不然你以为你会有这个机会?在我眼里你和你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哥哥没有区别,我为什么挑你不挑他?不就是因为你这张脸?”
      “你凭什么自恃其高?你凭什么妄下决断?你凭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不告而别?你凭什么!?”
      程朔梧觉得自己被他抓住的胸口像是被点燃一样炙热起来,高温从自己的脊椎一路往上,沸腾了程朔梧身体的每一条血管。季殊意的话精准地踩到了程朔梧心中的逆鳞,即使程朔梧知道这个时候的季殊意多半已经进入了不正常的状态,他说的很多话都失去了逻辑。
      “那你又算什么?季少爷?为了一个男的要死要活,休学一年不得不用酒精自我麻痹,怎么了,如此骄傲地季少爷也会被人拒绝啊?我看来不是第一个吧?”
      “我能堂堂正正的和我哥哥竞争,你呢,季少?感情这件事勉强不来,你还有机会竞争这段被抛弃的感情吗——”

      下一刻他失语了,季殊意近乎于咬一般狠狠吻住了程朔梧的唇。
      程朔梧感觉到季殊意嘴唇冰凉又柔软的触感,麦芽的香气从他无意中舔过自己嘴唇的舌尖散发出来。他被季殊意杂乱无章地亲吻着,脑海一片空白。

      “你疯了吗季殊意?!”程朔梧一把推开季殊意。
      季殊意踉跄几步,眼神晦暗却笑得十分得意:“我说我早就疯了,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吗?”
      “我跟你做交换没错,但是希望你能和我正常的交流!你要钱也好,要我为你办事也好,没必要拿感情开玩笑!”
      他的心里装着一段很神圣的感情,再也容不下其他来玷污。
      “程朔梧,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把柄在我手上,你没有说不的资格。”
      季殊意缓缓站直,他的骄傲像是散落一地的铠甲又重新组装回他的身上。
      “我说陪我谈恋爱三个月,就是三个月。”季殊意道。“恋爱里第一件事,正好我周末去看一场比赛,陪我一起。”
      “我没看到人的话就等着这段音频出现在你父亲的桌上。”
      他从地上把空了的酒杯捡起来,抱在怀里离去。
      走到门口却停下脚步好似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来,不知何时开始的落日余晖绵长的落在他半张侧脸上,勾勒出他纤长的睫毛和黝黑如墨的瞳孔。
      天台上满目的水泥灰在橘黄的色调之下都变得温暖起来,季殊意单薄的身影和前几日拎着羽毛球拍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远远的再同夏日花影中模糊的笑容重合起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一个回眸里程朔梧看到了三场光影,层叠在季殊意的身上,好似一且都成了油画里忽远忽近的基底,程朔梧悠久不变的凝视才成为了永恒的印记。
      他忽而听到天地间都响起了某种声音,起初只是清脆的一声,打破了凝固住的世界,接着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程朔梧。”季殊意把自己隐藏在落日下,连说话都像是一片影子。
      “我不允许你食言。”他说。

      季殊意这次是真的说完转头想要走,手臂却被拉住扯回了天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紧紧握着自己手臂的那个人,他逆着一大片灿烂的阳光,宛如平原上最后一棵树一样坚韧沉默。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落日在两人之间暧昧穿梭。

      “一言为定。”程朔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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