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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落日飞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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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张婧珂骤然失语。
教导主任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她又忘记了。原来季殊意的疾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她有些慌乱,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季殊意的位置。季殊意见她离开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年轻的体育老师抓着他们下去运动,怎么说都不让这群学生呆在教室里。他叫大家每桌两两分组,一起打羽毛球。
程朔梧冷着脸,和季殊意走在一起去取羽毛球和球拍。两个人走在前往器材室的路上,一言不发。两个人的步子并不快,走着走着身边就没有什么同学。
季殊意忽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程朔梧转过身,不耐烦地问:“你又在干什么?”
“有点事想和你说。”
“快点。”
季殊意苦恼地开口:“我在想,你为什么胆大妄为到想要直接抢你老爹的权?”
程朔梧眼皮抬起,深不见底的视线里映射着危险。
“好玩?”
季殊意举起手机摇了摇:“听听?别想着抢我的手机,我备份了好多个,没用。”
说完他就按下播放键,程朔梧和程朔柏两兄弟的对话从手机里很清晰地传出来。
“………因为我会先你一步,从他手里夺走这一切。”
季殊意兴奋地看着对面那个人,他知道程朔梧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他的颈动脉跳动那么剧烈,他是在恐惧?还是在愤怒?季殊意觉得自己被程朔梧取悦了,他的恶劣被满足了。
“程朔梧?程家二少?怎么,那个时候讲的如此光明正大,现在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程朔梧克制地闭了闭眼,刚刚他的脑子闪过很多东西,他仍然需要蛰伏,这件事情不可以让程诲现在知道。他敢告诉程朔柏,是因为他知道程朔柏的心思其实也是同样的。
但季殊意不一样……他是个有竞争关系的外人。程朔梧甚至在那一瞬间有动过把面前的人解决掉的心思,但是他知道不可以。季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还动不了。
他再次睁开眼,对着若无其事地用脚玩弄着路边的含羞草的季殊意说:“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
季殊意收回自己的脚,站在原地背着手。
“我没有太多时间等你。”
“可是现在你必须等我。”季殊意得意地向器材室走去,他走了几步,这次是程朔梧站着不动。他也学着程朔梧之前的样子转回来,伸手戳着程朔梧的胸口:“因为我才是债主。”
季殊意和冷着脸的程朔梧站在羽毛球场当柱子。体育老师对着他们吹口哨:“喂!那边的还不动起来?”
下一秒,抛在半空的羽毛球被季殊意以强大的臂力重重打向程朔梧,像是直接要穿透身体的一枚子弹。程朔梧在球飞来的时候已经拉好了姿势,他长得高,只需要微微移动调整位置,上半身同时发力,球和球拍接触,发出一声闷响,被再次重重地打飞回季殊意的半区。
季殊意没想到程朔梧也确实有些底子,他起了不服输的心思,回球的声音更加大声。
其他打球的同学都被角落里时不时传来的破空声吓了一跳,循声望去。
“我靠,季殊意和程朔梧这是在干嘛?不就是放松着打打羽毛球吗,这俩人怎么还认真起来了,有仇吗?”
“哇,这声音好响,用的力道够大的。我要是来接这个球,虎口都得给我震裂了。”
“他们俩姿势都还挺标准的啊,看起来像是练过的……手长脚长就是好,你看一个跨步上前就能接到这个球了,我估计得跑着接。”
旁边的同学笑起来。
但季殊意和程朔梧却不知道旁边发生了什么,两个人都被这场球赛燃起了斗志,季殊意是主动挑衅,而程朔梧是因为之前季殊意抓着自己的把柄,而且还模棱两可地不肯给出解决方案,心里憋着一股火气。
两个人你来我往,羽毛球像是在巨大的力道之下在空气中高速穿梭,旋转的太快以至于羽毛都疏疏掉落下来。
打到半途,季殊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举起拍子对着程朔梧说:“我想到了。”
“一个愿望,换我封口。前提是,你要打赢我。”
程朔梧沉默,左右活动一下脖子,跳跃着放松筋骨。然后趁季殊意似乎没注意,迅速把球往空中一扔。急速飞转的球代替了程朔梧的回答,向季殊意气势汹汹地飞来。
季殊意握着拍的手收紧,眼睛里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光芒。
体育老师看见这边打的越发激烈,忍不住站在旁边围观起来。
程朔梧和季殊意旗鼓相当,球风都是比较凶悍那一类的。找到机会就想吊球再杀球,吊球的时候有多轻柔,杀球的时候就有多凶狠。
程朔梧像是非要就季殊意于死地一样,要么是角度刁钻,要么是堪堪擦线。连体育老师都隐隐觉得这位的气势不是单纯的在打一场比赛,要是手上的拍子是尖锐的,他下一秒就能扔出去插进对面那个漂亮的男孩头上。
现在的小孩火气真大。体育老师啧啧感叹。
但季殊意也不是吃素的,他应对的得心应手,两人的比分咬得很紧,转眼就到两个人约定的下课时间。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季殊意刚刚吊了个球给程朔梧吃,程朔梧用了些巧力一挑,季殊意几步轻灵的拉远,跳跃半步犹如一头幼鹿。宽松的校服在季殊意跳起的瞬间被惯性带起,在傍晚的余晖之下露出他纤细又白皙的腰,像是一块打磨细腻的汉白玉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程朔梧愣神几秒,季殊意的杀球的破空声却不等人,在几秒内传到程朔梧的耳边,他条件反射地举起拍,反手一挡,那枚球弹射出去,却由于仓促的力道而被网拦住。
季殊意在球场那头得意万分,他漂亮的五官在橘黄的日落下仿佛抹上了不一样的色彩,身影像是凸显在远处风景之下,背后所有的事物都是模糊又沉郁的,唯有季殊意鲜亮绯红的脸在暮色四合里散发着朝气蓬勃的意味。
时间被调成零点五倍速,在缓慢运动的玫瑰色云层和温柔的风隙中,程朔梧想到了另一段记忆。
埋藏于深处,像是压在木盒底下的糖纸,在他梦境中次次出现的记忆。
模糊的,但是漂亮的脸庞,在盛夏午后加利福尼亚的璀璨阳光之下,潜藏在枝繁叶茂的花间。有光洒在他的脸上,还有些许叶状的阴影,那个人畅意呼吸,脸上还挂着运动过后的汗珠,打湿了他鬓角的碎发。脸颊绯红,比一旁肆意绽放的玫瑰还要惊艳。
现实和记忆分明有那么多不相符的点,但程朔梧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就是莫名想到这段自己放不下的记忆,他又回忆起加利福尼亚盛夏蒸腾出的草木香气,而面前浓郁地包裹着骄傲站立的季殊意的却是另一种宛若柑橘般的热带水果的甜美。
程朔梧忽然分不清这里面前的是现实还是记忆。
“喂!你发什么呆啊?!”季殊意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我赢了。”
程朔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钻过网,举起球拍,不由分说地抵住自己的胸口。程朔梧觉得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隔着肋骨和血肉,仿佛和那个球拍远端的手呼应着。
“你输了,听见没有?你和我的赌注失败了。但是我现在心情不错,如果这个愿望你满足的话,我说不定也能闭嘴什么都不说。”
季殊意久久得不到程朔梧的回复,他的少爷脾气又冒出了头。
“你是怂了吗?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季殊意不耐烦了,他手腕一转,球拍被他稳稳地反手抓住,藏在身后,凑近程朔梧,还没调整好的呼吸带着季殊意特有的清香喷在程朔梧的下巴上。
程朔梧挣扎一下想要远离,但是却无意间撞上了季殊意纯净的眼睛,他从那双剔透的眼睛里看见了粉艳霞光,还有潜匿于最深层的,提前到来的夜晚的星星点点。
“喂。”
程朔梧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你的脸上擦伤了唉。”
季殊意轻轻地说。
程朔梧瞬间清醒过来,他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受伤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颧骨侧的皮肤炙热的疼起来。
“我自己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就好。”他轻轻挥开季殊意身子,伸手触碰了一下伤口下面的皮肤,感觉到一阵刺痛。
“随你。”季殊意耸肩。“你想好了吗?趁着我现在心情好。”
程朔梧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所以你的愿望是?”
“你先答应你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谁知道季少会不会拿出些我完不成的愿望刁难我呢?”
季殊意双手一摊:“那你就等着被二次流放。”
程朔梧握紧了自己的球拍, “好,我答应你。满足你一个愿望。”
“愿望内容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先等着吧。”季殊意举着球拍挥挥手,留下程朔梧一个人在羽毛球场之中。
程朔梧沉默地看着漫天的霞光,被季殊意勾出的想要抓住那个身影的欲望,他怦然心动的一见钟情,再一次从心里发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