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夏》悬猫

5、梦与真实

　　方云舒对着手机上的地址找到了一条老巷子。

　　“这是你家？”他看着有些破旧的老城区和贴着“拆”字的老房子惊异道。

　　“小夏的家到啦！”夏明笛倏地跑了出去趴在一扇门上。“外！婆！快开门——！”

　　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映出屋内昏黄的灯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从里面探出身来。她约摸七十左右的年纪，已经是古稀，银白的头发卷卷翘翘又整齐地梳在脑后。

　　“明笛回来啦？唷，还带来个同学嘛？”她上下打量着方云舒。

　　“他喝醉了，我送他回来的。”方云舒把夏明笛推进屋内笑着说。

　　“喝醉啦？”外婆赶忙从口袋里摸出老花眼镜来戴上，仔细地看了看夏明笛泛红的脸。“怎么回事啦？小孩子家家还学别人喝酒啦？”

　　她看上去像在责怪，却一边轻轻地拍打着夏明笛的背，眉目里透出的是慈祥。她走进屋里倒了一些不知是什么液体在杯子里，拿出来让夏明笛喝了。据说这是土方，解酒的，效果特别好。

　　“小同学，我叫你什么名字好？”她微微躬身，指着门外的黑夜。“你看看外面多晚了，你还要回家吗？还是回学校呀？”

　　方云舒想了想，自己的父母常年不在Y城，只留给自己一套在郊区的大房子。虽说那房子又大又气派，但整整四层楼常年无人居住，放在那儿就像个样板房一样，毫无人情味可言。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倒还不如夏明笛的外婆家，或是学校的宿舍楼。

　　“回学校吧，”他挠了挠头发，“没什么家好回的。叫我方云舒吧，云朵的云，舒服的舒。”

　　“可怜的孩子唷！”外婆听了使劲把方云舒拽进屋子里，“来外婆家住！别回学校了，那么晚一个人回去还不安全哩！”

　　方云舒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住，明白自己推脱不了，于是不好意思地走进屋。

　　“明笛的房间里应该有新的内衣内裤，睡衣就穿明笛的吧，我已经洗过了。”外婆带着他打开一间厚重的房门，里面的房间不大，但被打理得温馨舒适。“诶呀我忘了，”她猛地一拍大腿，“外婆家没有多的房间了呀，要不今天你和小夏一起睡吧？”

　　看来外婆是还不知道夏明笛分化成Omega的事么......方云舒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告诉她AO授受不亲，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是蛮喜欢夏明笛的信息素的，而且醉酒的他也需要人照顾。

　　“行，那我就和他一起睡了。”于是他笑着揽过夏明笛的腰，扶着他走进屋子里。“谢谢外婆。”

　　外婆的脸已经要笑成一团。“诶哟不用谢不用谢！”她摆摆手，“你们早点睡觉啊！”

　　“这孩子，真好。”她进门前自己嘀咕着。

　　-

　　“方云舒！”夏明笛看着拿着睡衣走进浴室的人忽然大声说。“我也要洗澡，你帮我洗！”

　　方云舒无奈地笑笑，只好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喝醉了，乖啊，我不能帮你洗，自己洗也不安全，明天再洗吧好吗？”

　　夏明笛平静地坐了几秒，好像在努力理解他的意思。又过了一分钟，他便听话地躺到了被子里。“那你快去洗，小夏等你。”

　　怎么有你这么可爱的小孩啊。方云舒极力克制住自己作为Alpha的欲望，僵硬地向浴室走去。

　　“你——好——了——没——”夏明笛是坐不住的性子，差不多每一分钟就要问一次。终于在第十一次的时候把方云舒给叫了出来，却看见方云舒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小祖宗别喊了，洗好了。”

　　“你好慢嘛。“夏明笛不满意地说。

　　方云舒没有答他，只是背对着他钻进了被子里，伸出手去碰灭了灯。

　　“快睡吧，明天起来你就清......”话没说完，方云舒就感受到花香溢上来，簇拥着他，藏在每一点黑暗里。夏明笛向一只温顺的金毛犬一样贴在他的背上，脸颊在他的腺体旁蹭来蹭去。

　　“你......”十几年来方云舒一直以为自己的忍耐力算是好的，也一直被身边人评价为“禁欲”的类型。

　　可现在的他简直是要被攻破。干净的花香融化在他的身边，如同童心未泯的天使一般拥抱着他，平息一切噩梦和害怕。

　　“云舒......我要抱......”罪魁祸首还在不清不楚地嘟囔着。

　　“夏明笛......”他猛地转过身去，把人压在身下。他俯下身去，蜻蜓点水般地用嘴唇碰了碰夏明笛滚烫的脸颊。

　　他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部隐忍在这个浅尝辄止的吻中。

　　“夏明笛，你这是要我的命吗？”

　　夜晚的风很大，呼呼地吹，吹动了窗前拉了一半的窗帘，把融合在一起的草木和花香带给世界。

　　我的心里盛满了永不凋零的鲜花。感谢你赐给我一个零碎的梦，让我无处皈依的心脏有了临时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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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太阳如一个害羞的美人般望着世界，鸟儿欢愉地歌唱，衬得空气更加恬静。

　　夏明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裹在怀里。“方云舒！”他终于反应过来之后飞快地坐了起来，“你他/妈为什么在这里！”

　　方云舒本来是没睡醒的，可被夏明笛这么一喊也清醒了。他嫌阳光太亮，眯着眼睛看着夏明笛。“你昨天晚上喝醉了，还记得吗？”

　　“好像有一点点印象吧......我记得好像是你送我回来的？”夏明笛仔细地思考，却发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几乎记不起来什么。

　　“是你自己要抱的。”方云舒看他犯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说了多少句要抱？”

　　“啊......这......”夏明笛自然是完全没了印象，只好不好意思地说，“那......麻烦你了......”

　　他的脸颊瞬间就红了起来，像一颗熟透的浆果，眼里的水光若隐若现。

　　......

　　方云舒觉得有趣，于是掏出手机来，久违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fys：动不动就害羞的人真可爱。

　　这一发，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当初方云舒注册微信还是被好兄弟怂恿的，通讯录里就加了家人和同学，自己平时也不怎么看，总不声不响的。他的头像看上去像是简单的纯黑，但点进去放大了看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颗发亮的星星——是他在初三去郊游时自己拍的天空。他的网名很朴素，甚至都懒得打出自己的真名，几年来一直是一个简单的缩写。刚转来的时候，很多Omega都找他要微信，想从朋友圈里窥视一番校草的生活状态，结果加上后只有一根直线。还以为是被屏蔽了，没想到是方云舒本人真的什么都没发。

　　这天早晨，和每个早晨一样，有好些人习惯性点开方云舒的朋友圈看看有没有更新。本想会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看不到的，结果刷了刷还真刷出了一条什么东西。

　　WTF，平时一句话不说的高冷校草他居然，发朋友圈了？？！

　　这条简单的文字一发，几分钟后就收到了许多回复。

　　@I am 程颂扬：校草你在说谁！我杀了那个妖孽！居然跟我抢校草呜呜呜！

　　@Sunday：我去惊天大瓜啊？老方你谈恋爱了？

　　@不考年级前十不改名：你说的是谁呜呜呜我的校草居然有喜欢的人了呜呜呜妈妈我失恋了......

　　@7777777瑞：？？？？？？？？？？

　　@7777777瑞：我日校草你昨天不是跟小夏在一起呢嘛？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不出意料地，这条朋友圈和底下的评论被一起截图放上了论坛。

　　@饿饿好肚：曹！作为西皮粉头子的我刚睡醒就被喂了口大瓜！下图是校草的朋友圈！还有夏夏的舍友的评论！

　　“饿饿好肚”，这个id已经出现了好几次。因为她每次发现的都是一些保真又重要的大瓜，所以已经被狂热的西皮粉们尊崇为“西皮大站”。

　　2L:救命校草你真的没有和小夏一起睡觉吗？？

　　3L:姐妹们我来仔细推理。昨天校草和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没有说过有人等他，所以基本排除有人在校草家里等他的情况。昨天晚上是夏明笛喝醉了乱说胡话，校草很慌乱的样子还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就带他回去了。这么晚了学校宿舍楼早就锁门了，校草家里又没人，综上所述，校草肯定是在小夏家里睡的啊啊啊啊啊！我萌了你呢？

　　4L:三楼姐妹福尔摩斯！

　　5L:建议饿饿整理一下糖点做个合集呜呜呜！吃狗粮我从来不饱！

　　于是几分钟后......

　　@饿饿好肚：《双校草cp？AAcp？带你扒开二中校草x前校草的真面目！这楼超甜！》

　　方云舒也没想到自己一条朋友圈的威力有这么大，只能在夏明笛气鼓鼓地翻几乎瘫痪的论坛时不住地道歉。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发？”夏明笛皱了皱眉。

　　......完蛋，把小祖宗惹毛了。

　　-

　　“明笛？云舒？起床了没吃早饭了！”紧闭的房门外传来外婆的声音。

　　“来了！”夏明笛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拽着方云舒快速地洗漱后坐到餐桌前。

　　外婆准备的早饭是三碗牛肉面。赤色的汤汁上浮着淡黄色的面条，夹杂着大块褐色牛肉与翠绿色青菜的鲜香。

　　“味道怎么样？”外婆又舀了几勺汤在两人碗里。

　　“真好吃，外婆手艺很好。”方云舒面条咽下肚后满意地夸赞。外婆听了，自然是非常欢喜的。“你以后常来呀！外婆做不同的给你吃！”

　　夏明笛他们一家，都是好热情的性子......

　　“方云舒，我们待会找旁边的图书馆写作业去吧，写完作业我带你逛逛这条巷子怎么样？”夏明笛指着窗外盛开的银杏树和金黄的一片。

　　“好呀。”方云舒饶有兴致地笑笑。

　　中秋假期布置的作业不算多，再加上两人一致认为这些作业太简单，很快就做完了。

　　“才三点？”夏明笛站在巷口看了眼手表。“那我们慢慢往回走，还能看见太阳一点一点落下来呢。”

　　刚好吹动头发的小风把初秋的味道吹进了人们心里。从巷口一望进去，就能看见两旁种满了银杏。阳光温柔地照下来，为金黄色的扇形叶镀上一层发亮的边。秋天到来后，很多草木都渐渐枯萎凋零去，而银杏给人的从来都不是衰败，而是一种盛夏与金秋的结合。

　　“这条巷子叫白果巷，我妈妈小时候就住在这里了。这里是Y城最早的城区，当时Y城还很小，学校那边还是一片农田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热闹的街道了。”夏明笛指着街边立着的路牌说。

　　临近傍晚的三四点是一天中最怡人地时间。它不像正午时的暑热使人困倦，也不像夜晚降临后的清冷。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淡蓝色的天俯身拥抱这大地。天空中，有一只云雀在歌唱，愉悦的歌声在静谧的古巷中回荡。

　　方云舒这才知道，Y城的秋天可以这样的惬意。

　　他向来是一个不懂感性的人，因为他的身世，他的家庭背景，他所受的教育告诉他，浪漫主义者无法主导世界。但是夏明笛不一样，他喜欢收集一些不知来处的小东西，喜欢写莫名其妙的短诗，喜欢写小说——喜欢创造虚拟的世界。

　　“我很享受大自然的一切。我喜欢这些美的东西，浪漫的东西，因为你想啊，”夏明笛咽了咽口水说，“这个三维的世界终将会崩塌，而我们最后会化成一片尘埃和身边的这些东西融在一起，化在广袤的宇宙中去。我就在想，既然会消失那么我们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你们也许觉得我这是虚幻，但不是的。”

　　“这是比公理更为美好的真实。”

　　“因为人生总是靠情感推动。”

　　“如果你觉得虚幻的一切都是不正确的，那我们为什么要看电影呢？多小的孩子都知道电影里的东西不是真实。”

　　因为虚幻给予我们的是情感与生活的动力。

　　因为诗歌，绘画，美，浪漫与爱，这些才是我们最后的归途。

作者有话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