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红尘》六叶草

4、母亲的衣柜

　　等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可以自由出行的“五一”小长假，但我们一家三口，却在这个难得的假期里，成了名副其实的“三国演义”。
　　女儿和她爸，各自都早有安排，弃我于不顾。而我因上次母亲过生日，临走时，母亲殷切地对我说：“过几天‘五一’放假，回来住几天。”就未计划远行，便跟着哥哥们一起回去陪母亲过节。姐姐因感冒不舒服，没有回去。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
　　大哥和二哥，还有外甥，都在整理屋后的院子。计划开辟出一小块空地，留给母亲种菜。其余的，都整理成花园，准备栽一些花草果木。
　　我见阳光好，就把母亲找出来的两件脏棉袄放在洗衣机里洗，然后把柜子里所有的棉被，一床一床全部抱到门前的折叠支架，以及临时搭起的竹架子上晾晒。因为棉被闻上去有股味道，可能是因为房子是新的，衣柜也是新的，潮气很重的缘故。
　　母亲又叫我把她房间柜子里的衣服，统统抱出来见见阳光。
　　那些衣服都是冬天穿的，大多很陈旧，一看就是穿了很多年。有些袖口或者领口等地方破损了，母亲还打了补丁，有的甚至不只一个。有些破损得厉害，根本就不能再穿，母亲还舍不得扔掉，当宝贝似的，都留着。
　　我指着两三件，对母亲说：“这些衣服又破又旧，留着占地方，不如扔了算了。”
　　但母亲从我手上接过去，又放在一边，说：“先留着再说，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我不知道母亲说用得上指的是什么，但母亲在这方面向来“固执”得要不要的。
　　母亲不认识字，也没有出过远门，也讲不出多深奥的大道理。对于过日子，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细水长流。
　　母亲这一生——就是勤劳节俭最好的榜样。
　　记得多年以前，有次回家打扫卫生，我把母亲柜底下的几只旧鞋底扫出来，其中还有泡沫底的，自认为没用，看上去也真没有用，就一起仍在了外面的垃圾堆里。
　　母亲不知道怎么看见了，硬是又捡回来，还很生气的样子，说我是个败家子。
　　所以我是怕了，便不再提议这要扔掉，那也要扔掉。
　　而我和姐姐给母亲买的棉袄，还有棉裤之类的衣服，母亲却舍不得穿，压在柜底。
　　我一边拿出来，一边忍不住责怪母亲：“衣服买了就要穿，不然放也放旧了。”
　　母亲说：“舍不得穿。”
　　我便笑着说：“又不能带到棺材里去，有什么舍不得的。”
　　母亲也笑了，说：“旧的都穿不了，以后你们什么衣服都不要再买，免得浪费钱。”
　　因宽敞的大门口两边，不铁钢的扶手也可以晾晒，母亲又叫我，把她房间里跟古董似的一个四方形的小木箱抱出来。
　　里面装的都是夏天的衣服，有些是母亲自己买的，有些是我和姐姐买的，还有一些是外甥女和外甥媳妇买的。
　　母亲一件件地拿出来搭在扶手上。有时拿一件，说这是她自己十几块买的，已经穿了十几年。然后又拿起一件，说也是她十几块钱买的，穿了快二十年。
　　我仔细看了一下，大多是涤纶的面料，有些洗得都泛白。而那些我们买的棉面料的，母亲也说舍不得穿，看上去都有好几成新。
　　这使我想起了，口口声声要“精致精致”的正在上大学的女儿。
　　即使是她的衣柜里，或者是鞋柜里满得不能再满了，一到换季，仍是嚷嚷着不是没有衣服穿，就是没有鞋子穿，然后就是不停地买买买，恨不得把淘宝搬回来。
　　但有些衣服和鞋子买回来之后，情况好的，偶尔还能见她赏脸穿过几次。有些最可怜，只见挂在衣柜里，或者是摆在鞋柜里，至始至终就没动过，就跟摆设一样，我恨得手直痒痒。
　　而每年换季，我都要把衣服和鞋子先晒一晒再捡起来。为了节省地方，总是提前给她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催她把不穿的衣服和鞋子清理出来。
　　有些标签还在，直接扔掉实在太可惜。想送人吧，又怕人家看不上，只好提到大街上，找一个绿色的旧衣服回收箱，统统塞进去。
　　真后悔今天没有把女儿带回来，让她好好见识一下家家（外婆）的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