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红尘》六叶草

20、父亲的背影

　　五一节那天，姐姐来我家，我就听姐姐说过，五四青年节，她要回去，因为堂姐家的大女儿那天出嫁，她要回去喝喜酒，然后再把父亲接来住段时间。按理说，我本来也应该回去喝喜酒的，但正赶上是五一收假的日子，不好意思再请假，才没有回去。
　　父亲今年八十一岁，这个年龄，无论是在我们家族，还是在我们住的那个村子里，都已经是年长的人了。
　　父亲和母亲不同，有时很想到我们兄妹几个家里住一住。而母亲总是舍不得家里的那些坛坛罐罐，鸡呀鸭的，好不容易住上一天就吵着要回去。
　　那天下午，我正趴在办公室的电脑上东看西看的，突然一个同事打来电话，说我父亲在楼下找我。我心里甚感纳闷，父亲来找我，为什么姐姐没有给我打电话？心里是这么想，但还是挂了电话就往楼下跑。
　　前两天，姐姐打电话给我，说父亲来了，我就去姐姐家看过父亲。那天，父亲因为吃坏了东西，有些拉肚子，正躺在楼上休息。姐姐让我上楼叫父亲下来吃饭，我叫了一声推开房门，父亲一时没认出我来，差点把我成当姐姐了。
　　我说饭好了，父亲就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还说昨天晚上，可能是吃多了饺子，然后又吃了两个梨子，吃坏了肚子。
　　我见父亲好像连站直的力气也没有，说要扶他，父亲不让，自己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甚为吃力的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
　　我望着父亲那苍老而消瘦的背影，想着曾经是那样力大无穷，无所不能的父亲，现在竟然连下楼梯都那么吃力，想着岁月不饶人，鼻子有些酸酸的。
　　我一遛小跑地到了楼下，父亲正站在办公大楼的台阶前，抬头往上看。父亲去年到姐姐家小住的时候，也是来过这，说想看看我上班的地方，但没有上去。
　　因为我的办公室在六楼不说，我们的办公楼下面，还有相当于二层楼那么高的台阶，加起来就是八层楼那么高了。一般的人走上去，都有几分吃力，何况已是八十多岁，身体也不是特别硬朗的父亲。
　　我见只有父亲一个人，虽然精神看上去，比我前两天见到的要饱满得多，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悦，就问：“ 我姐呢？”
　　父亲笑着说：“你姐在家里打麻将，我是一个人走来的。”
　　听父亲这么一说，我的不悦又增添了几分。虽说今天还好是阴天，不是很热，父亲的长袖衬衣外面还套着件绒背心，但从姐姐家到我这里，走得快也得二十分钟左右，何况父亲又是一个人走来的，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楼下也没有椅子什么的，我只好让父亲在台阶上坐一坐，父亲却说不累，仍然站着，并问我：“你几点钟下班？”
　　我以为父亲只是想来看看我，便笑着说：“还有一会。”
　　父亲却说：“等你下班，我想就你们单位的车去你那里住一晚，然后就回去。”
　　我一愣，我记得那天去姐姐家，父亲是说要住一个月的，这还不到半个月，不会是跟姐姐闹了什么矛盾吧？于是赶紧问：“怎么突然要回去？”
　　父亲说：“已经住了十来天了，家里只有你母亲一个人，而且地里还有一点小麦没有割，我回去还能找人帮忙割一下。你几点钟下班？”
　　我看了一眼手表，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姐知道吗？”
　　父亲说：“一会再说，我回去拿衣服。”
　　父亲说完，就要转身。我见路旁停着一辆三轮，就想让父亲坐车去。父亲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说走路也很快的，然后快步地朝前走去。
　　我见父亲那急急的脚步，很想大声说时间还有的是，不用太着急，但没有喊出口，鼻子又有些酸酸的。
　　我的目光一直随着父亲的身影，直到转弯看不见，就站在原地打电话给姐姐。电话那头果然传来麻将搓动的声音，我直接把父亲的话说了一遍。
　　姐姐显然不知情，一听完，语气也提高了些，说：“回去干什么？这么远来一趟也不容易，再多住几天我会送回去的。”
　　我说：“父亲刚刚已经转去拿衣服了。”
　　姐姐不以为然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会留父亲多住几天的。”
　　我还是不放心，便说：“一会父亲回去，不管是不是要走，你给我打个电话吧。”
　　姐姐还是不以为然地说：“不用打了，我会让父亲多住几天再送回去的。”
　　听姐姐这么一说，我就挂了电话，放心地上楼了。
　　快下班时，我和一个同事在走廊上说话，刚才给我打电话，说父亲找我的那个同事站在窗子前面，看见我，他指着楼下，诧异地对我说：“你父亲还在楼下。”
　　我甚是惊讶，也顾不上往下看，拔腿就地咚咚咚咚的跑下楼去。果真是父亲，旁边还放有两个纸袋子。
　　我见又只有父亲一个人，就问父亲：“你跟我姐吵架了？”
　　父亲慈祥地笑着说：“没有呀。”
　　我有些纳纳闷地说：“那为什么急着要回去？刚才我和我姐打过电话了，姐还说，要留你多住几天的。”
　　父亲笑了笑说：“住长了有什么好的，家里只有你母亲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见父亲这样说，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却突然想到了大哥。
　　上次父亲来姐姐家小住时，大哥就要父亲住几天就早点回去，说留母亲一个人在家不好。
　　其实我知道，大哥是担心父亲已是耄耋之年，而且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万一有什么事，不太好。因此，我也没有留父亲多住，第二天就送父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