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孤寂客

4、相处

　　假期伴随着春节一起走了，一切又回到正常的程序，主管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刚过个春节就转变了，田野也是老样子，每天要被我揪着耳朵才肯起床，我知道他到了学校也学不到什么，我想着，就这样坚持下去，最起码他能学到自律性。

　　袁毅回来了，他一再打电话给我，要求见见面，一天下午没事，我就同意在一家茶馆见面。
　　袁毅带着一个男的一起来的，这个男的个子不高，胖乎乎的，一双小眼睛闪闪发亮，看着挺精明的，他有意无意的显露出他手上的那块表，我对手表牌子的认知其实少的可怜，这块手表应该是名牌表吧。袁毅介绍说是他的新朋友，姓杜。
　　我问袁毅还回烟台吗？他说不回了，他告诉我他那个表哥在烟台根本不是做大生意的，是做传销的，他在那呆了几天就跑了，然后他就在烟台找了份其它的工作，这位杜朋友也是在烟台认识的。
　　袁毅兴奋的跟我说他现在手里有个好项目，问我想不想参与？这个杜朋友从包里拿出一叠薄薄的资料递给我，他顺势向我介绍了这个项目，就是租一块地，种植一种药性很高的植物，这种植物是国家大力发展的，只要种植，国家会按亩数给与一定的补贴，植物成熟后，国家还会高价收购，利润极高。前提是需要自己租一块地，购买幼苗，以及支付种植过程中的一切费用。我对投资这一行当知之甚少，也没有兴趣，有时我自己也会暗暗琢磨，可能我骨子里就有喜欢受虐的成分，所以我才能忍受主管的一些变态的折磨。
　　看到我对这个项目没有表现出一点兴趣，杜朋友的态度也逐渐冷淡下来。袁毅还在努力的想要说服我，他说他已经把自己的房子抵押贷款，全部投到这个项目里了。我本来想要劝阻他，但是看到他的热情高涨，担心会阻止他的这条可能是真的致富之路，加上这个杜朋友对他温柔体贴的很，一会给他倒茶，一会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说他最近瘦了，需要多吃点，我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先走了，袁毅追了出来问我，“你有新朋友了吗？”
　　“有了。”
　　“哦，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认识一下？”
　　“你知道我的性格的。”
　　“我知道了。”
　　“看的出这个姓杜的对你挺好的。”
　　“挺好的，他是个很实在的人。”

　　晚上我回到家，田野已经先到了家，他看到我就问：“下午那个男的是谁？”
　　“你又逃课了？”
　　“还真不是，说有个公司要借用我们教室办个活动，就放假半天，我打了一会篮球，就和他们一起逛街去了。”
　　“你们学校可真行。”
　　“你还没说那个男的是谁？”
　　我就告诉他是袁毅，然后把那个杜朋友投资项目的事也告诉了他。
　　“怎么听着感觉是骗人的。”
　　“你也感觉是？”
　　“嗯，你就没提醒一下你这个前男友。”
　　“现在他根本不会听，他还极力劝说我参与。”
　　“我告诉你，不许你参与。”
　　“我已经拒绝了。”
　　“这样的朋友还是早断干净的好，不要拖拖拉拉，纠缠不清。”
　　“即使学校放假，你也应该自己主动看看书，自学，把时间补上。”
　　“我饿了。”
　　“知道了，你先去看会书，很快就能吃饭。”
　　“好嘞。”

　　高考的时间越来越接近，网站报纸都出现了关于高考的消息，我们办公室也受到了影响，大家一起聊天时，高考的一些话题也越来越多。田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还整天是一副无所谓，吊儿郎当的样子，对此，我毫无办法。
　　有一天晚上他回来，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看了一眼就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脸上是不屑的表情。
　　我好奇的问：“是什么？”
　　“一个女孩写的，偷偷塞进我的包里，幼稚。”
　　“你不幼稚吗？”
　　“我怎么会幼稚，一个女孩家不学好，整天想这想那的。”
　　“这个也正常，你可以试着处处看，也许会合拍的。”
　　“切，没兴趣。”
　　高考结束了，田野根本没有参加高考，学生时代在他的生命中就这么沉默无声的过去了。

　　田野说他应该工作了，我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他也不知道，他说多做几样试试，看自己适合什么工作。田野找的第一个工作是推销员，他交了几百块钱的押金，老板给他一包电动剃须刀，叫他背熟说明书上剃须刀的功能。田野背着一包剃须刀，走出了他工作生涯的第一步，田野走在路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推销，看着身边来往的行人，他几次想要拦住行人向他们推销，最终都胆怯了，他想也许应该去路边店铺里去推销，这样会有礼貌点，这家店里人太多，不适合；这家老板看着挺忙的，应该没时间听我介绍；这家老板脸色不好，进去了估计会把我赶出来；还好，这家竟然没有一个人；走了半天，他也没走进一家店，他给自己打气，一定要试一次，看到有家店里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他鼓足勇气，硬着头皮推开门冲进去，他拿出剃须刀，低着头结结巴巴给那个人背了一遍剃须刀的说明书，等他背完，那个人问他；“你要干嘛？”
　　“你要买剃须刀吗？”
　　那个人一下站起来，掐着腰朝田野大喊：“你看我需要剃须刀吗？你看我有胡子吗？你看我像个男人吗？”
　　田野这才抬起头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粗粗壮壮的，没有一点女人的韵味，可她在田野眼前不停晃动的两个大胸，证明她就是一个女人。
　　田野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女人不依不饶，粗着嗓门骂：“你个哪里来的野种也来羞辱我，对，我男人是跟一个婊子跑了，怎么样，没有他，老娘一样过的好好的。”
　　田野拿着剃须刀从那家店里灰溜溜的逃出来。
　　晚上，田野垂头丧气告诉我他这一天的经历，我说我可以买几个送给同事们用，他说算了吧，别打击他了，我说的有的推销就是先从熟人开始的，他说他做不到。
　　第二天，田野就把剃须刀送了回去，把押金要回来，他自己掏钱买了一把送给我，我在早晨使用时，刚剃了两下就在我下巴割了一个口子，我对他说：“看来是我错了，这样的剃须刀要是卖给了熟人，你的信任度在他们心中就消失的差不多了。”

　　田野的第二份工作是发传单，这个相对轻松些，就是站在人流量多的地方，把传单发给来往的行人，这样的工作不稳定，一般都是商家和店铺需要做宣传的时候，才会临时找人来发。田野开始给一家新开业的美发店发，结果被店老板看中了他的形象，把他拉进店里捯饬一番，再叫摄影师拍了好多相片，准备挂出来做形象宣传。
　　田野回到家，拿着手机给我看里面他的相片，他先告诉了我不许笑，我看着相片里的田野，一头紫色的头发，一只耳朵上卡着个耳环，眉毛画的又粗又浓，脸上打了底妆擦了粉，还画了烟熏色的眼影，眼神空洞，摆着各种酷酷的造型，我没忍住，笑着说：“不错，有做模特的潜质。”
　　“拉倒吧，我自己站在镜子前一看都吓了一跳，妈呀，什么鬼，这还是我吗？我差点没吐出来。”
　　那个店老板还想把田野留在店里做接待员，教他理发，田野指着相片问是不是每天都需要这个样子上班，老板说不一定，隔几天就需要换一次造型，田野拒绝了，继续发着他的传单。有几次我路过他发传单的地方，就会买瓶水送给他，他说我都快成监工了，他说他不会像上学那样胡乱来了，往后，我路过那里，就只远远的看他几眼。

　　有一天晚上，办公室里的所有同事聚餐，主管好像专门针对我，不停的劝我酒，我一边强撑着喝，一边心里诅咒着这个女人会变得越来越丑。最后我醉的不省人事，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第二天醒来已经快九点，田野已经上班去了，床头放着一杯牛奶，头炸裂般疼痛，胃里一股一股往上冒酸水，想吐，我勉强起来挪到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就吐，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丝丝缕缕的酸水。
　　胃越来越疼，最后如刀绞的一样，我知道是自己的老胃病犯了，可从来也没这么疼过，我找出胃药吃了两片后躺在沙发上，药一点用不管，疼痛还在加剧，看来只能去医院了，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刚走出一步，头脑一阵眩晕，我跌倒在地上，我看着门，估计我是走不到那里了。
　　我给田野打了电话，一会，田野就“呼呼...”喘着气跑回来，他看到我的情形，就要背着我去医院，背了几次也没背起来，最后就让我趴在他背上，他半拖着我走。到了医院，田野的衣服已经湿透，汗珠一大颗一大颗往下掉，他把我放在大厅里的椅子上坐着，他去排队挂号，挂了号，他又背着我上楼去就诊，医院里人很多，好多人看着我俩，我有点羞愧，就叫他把我放下，我自己慢慢走，他没理我，也不把我放下来，我只好闭上眼睛，装作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经过医生的就诊，又做了透镜，确定为是严重的胃溃疡，医生叫我住院观察两天，看要不要做手术。田野又忙着去交押金，办住院手续，确定床位，然后再把我背到病房里躺下，他又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找护士，直到护士来给我挂上吊水，他才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我问他，你又没住过院，怎么知道办这些手续？他没好气的说，我没住过院，我还没有嘴吗？我不能问吗？
　　我叫他自己去买瓶水喝，他出去前警告我要在床上好好躺着，不许乱动。
　　田野喝着水走进来，他给我买了一盒牛奶，要用开水烫热了给我喝，我不想喝，就叫他先放着，他又问我想吃什么，他下去买，我实在没有食欲，看到吃的就反胃。他就坐在床边陪着我，眼睛不时的看着吊水瓶，看到快要没有了，他就出去叫来护士更换。
　　已经中午了，我叫田野去吃饭，下午还要上班，他开始不同意，说今天不去了，我告诉他我没事，好多了，他才答应，临走前又警告了我一番。
　　田野走了后，我又挂了一瓶吊水，迷迷糊糊中就睡着了，醒来后，疼痛减轻了许多，身体也轻松起来。田野隔一会就发来一条消息，“还疼吗？”“好点了吗？”“医生说要休养，不要乱动。”“吊水挂完了，就按床头的那个红灯，护士听到了就会过来换。”“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还真不让我省心，乖，听话。”我看了想笑，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傍晚时分，田野过来了，他带来一碗馄饨，一碗小米粥，还有几个包子，到了之后，他就要服侍我吃饭，在我一再坚持下，他才放弃了亲手喂我。在我吃饭的空档，他和旁边床上的一位大爷聊上了，大爷问他我是他什么人。
　　“我舅舅，这不离婚了，也没有个人照顾，可怜着呢，只好我来了。”
　　我差点把刚含在嘴里的馄饨喷出来。
　　“怎么就离婚了？”
　　“人家不要他了，又懒又没钱。”
　　“我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不务正业的人啊。”
　　“大爷，你看走眼了，要不能得这病，医生都说了这是长期饮食不良造成的，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还不懒啊。”
　　“哦，那你可得好好劝劝他，早点改好，再去找个伴。”
　　“找不到了，介绍了好几个，人家看他这样就跑了，只能连累我了。”
　　“好，我就看你是个好孩子，你再不照顾他，他不就更可怜了。”
　　“唉！没办法。”
　　周围人都向我投来那种又无奈又可怜的复杂目光，我匆匆吃了几口，也实在不想吃了，就躺在床上装睡着，任由他说去。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田野看我还剩下很多饭。
　　我气呼呼的没理他。
　　“看，说他两句，还发脾气了。”
　　田野把我吃剩的拿出去丢在垃圾桶里，他又把中午买的牛奶拿去烫热，然后拍醒装睡的我，“医生说了，牛奶是养胃的，快喝了。”
　　我只好在他强迫下喝了牛奶，如果我不喝，估计他会嘴对嘴的喂进来。
　　我喝完又躺下来，他把我被子四周往里按按，“开空调，屋里凉，医生说了你这病就怕着凉。”
　　田野坐在床边看着我，我问他自己吃饭了吗？他说还没吃，我让他快点去吃，他说我再坐会，现在还不饿，一会去吃。我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后，我看看窗外，天已经黑透了，田野不在房间里，我想着他可能回家了。过了一会，田野回来了，我问他怎么又来了？他说刚才吃饭去了，我叫他先回家吧，我现在一个人没事，他故意放大声音说不行，我妈叫我一定在这里看着你。我只好叫他把旁边的椅子放下来，就是一张小单人床，再打开旁边的柜子，里面有陪护人员盖的被子，单人床有点短，他躺在上面，两只脚完全搭在外面，他说没事，他可以蜷着腿睡。
　　田野陪着我随意的说说话，我看到他有些疲倦，就说我困了，他也躺到床上，侧着身，腿蜷着，那张床对他来说实在有点小，没过几分钟，他就睡着了。我起来把他盖的被子整整，防止半夜掉下来。
　　第二天一早田野就起来，他先下楼去给我买了豆浆，牛奶，馅饼，然后陪我去洗脸刷牙，忙完这些，他才去上班。
　　上午医生来查房，他给我检查了一遍，说我这刀可开可不开，如果不开刀，就要在日常的饮食上注意，尽量不要吃辛辣等刺激性的食物，少喝酒，少抽烟，多吃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开不开刀他让我自己决定，我决定是不开刀，我一天也不想在医院里多待。
　　中午田野来送饭，我把这事告诉了他。田野不放心，想让我在医院里多住几天，好好观察一下。我没听他的，下午我就自己办了出院手续，回到家里我才发个信息告诉他，田野回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

　　难得生了一场病，我趁机请了一个星期的小长假，打算在家好好放松一下。田野后来告诉我，那晚我喝醉后，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男的把我送回来的，他描述了一下两个人的外貌，男的是我一个同事，让我惊讶的是那个女的竟然是我的主管。田野还说那晚我回到家后就吐了，吐的地上到处都是，他忙乎了半夜才收拾干净。
　　在家呆了两天，我就感觉到了无聊，想着有一段时间没去钓鱼了，就打算下午去□□湖钓鱼，透透气。在早晨田野上班前，我把要去钓鱼的想法告诉他。
　　“不行，”田野张嘴回绝了我，“医生说了让你好好在家休养，你这身体还没好，不能乱跑。”
　　“就是个胃病，不影响身体走动，我现在胃也不疼了。”
　　“那也不行，刚好点就乱跑，万一再犯了怎么办？还不是我受累。”
　　“在家待得太闷了，这样下去会待出新病来。”
　　“我这下班就往家跑来陪你，还闷呢？几个小时你都闲不住，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真想去？”
　　“嗯。”
　　“真倔你，我怎么就拿你没办法呢”
　　“那我去了。”
　　“知道了。”
　　中午田野回来吃过饭，躺在沙发上，到上班时间了也没走。
　　“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我请假了，我也想去游泳了。”
　　“你是不放心我，要陪着我吧？”
　　“也有点，万一你那时突然胃病发作掉进水里怎么办？你会游泳吗？”
　　“会一点。”
　　“会一点也不行，路都不能走还能游泳，那里有多深你知道吗？傻了吧你。”
　　“看你挺得意的啊。”
　　田野“嘿嘿嘿”笑着，“我还真是有点想去游泳。”
　　“以后我俩每周去一次吧？”
　　“好。”
　　下午，我和田野拎着钓鱼包就去了，到了湖边，我栓鱼钩，田野帮着我调拌鱼饵。
　　“上次那条鱼还真大，我和外婆吃了好几顿才吃完。”
　　“那是个意外收获，一般这里是钓不到鱼的。”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那你还来这里钓？”
　　“我是喜欢这个地方。”
　　“喜欢这里，就来坐坐就好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你不明白，我是喜欢坐在这里等待鱼上钩的这个过程。”
　　“没有鱼，那你的等待不就落空了。”
　　“有没有鱼已经不重要，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我享受到了一种愉悦，这才是最终目的，当然，这个需要这样的一个环境来配合。”
　　“不懂，其实我也喜欢这里，一段时间不来还挺想念的，初三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地方，以后每年的夏天我都会经常来这里游泳。”
　　“看来以前的时光都被我俩彼此错过了。”
　　“呵呵呵，现在也不晚。”
　　“嗯，一切来得刚刚好。”
　　鱼钩拴好了，我把鱼饵挂在上面，然后放进水里，我开始了我的等待过程。田野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游一会他就会回头看看我，他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的游了，他心里有了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