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旧梦重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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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三，你说阿爹好端端地为何要送我来泰山府？”
严晚溪捡出个最红的果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
岁三拿出帕子递了过去，又捡了个又大又红的果子放在一旁，“府君定是为了您好。”
严晚溪不管他这模棱两可的话，有些不喜，“我是爹的独子，他不对我好，又能对谁好？”
岁三不禁汗颜少君的不讲理，不过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看大的孩子，他放柔声音，“少君之前不是一直敬仰姜府君吗，而且小的听说姜府君学问极好，根本不输什么大儒呢。”
严晚溪自幼被惯着长大，严斯谨对他又狠不下心，每日在府中怒骂儿子不孝，却也不舍得管教，眼见严晚溪年已二八，不可继续胡闹下去，咬了咬牙，一架马车就将严晚溪送往泰山府。
可严晚溪仍一副纨绔模样，“哦，那姜子卿若是真这般好，又怎么愿意管我？”
搁在华山府，听说要教导严少君，也是无人愿意的。严晚溪本就厌恶那些老学究，相看两厌，自然无法和睦相处，气走不少大儒后，严晚溪严尚华倒是没有塾师愿意再教。
岁三见他吃完了个果子，将手中擦拭好的又递了过去，“少君有所不知，这泰山府过去几年可是动荡不断，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泰山府先府君便去世了，现在的姜府君继位时才刚满十九岁，严府君可没少帮姜府君的忙，让姜府君帮忙照料少君您，也算是偿还一部分恩情。”
严晚溪倒是没尝这个果子，用指尖抛起来玩，眯了眯眼，“照顾我这个祸害，还不够偿债的？”
岁三语气倒是冷了几分，“那是自然，当年要不是有府君在，泰山府可就得被太行王氏瓜分了。”
严晚溪忙把果子塞进岁三嘴里，比了个“嘘”的手势，“王氏的话可不能乱说，你媳妇还没娶上呢，别让你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岁三也意识到失言，压低声音，“总之您做什么，姜府君理应是让着您的，别委屈了自己。”
严晚溪眼角弯了几分，“谁能委屈到我？”
除了太行王氏，他严家不需要畏惧任何人，他严晚溪亦然。
不用岁三说，严晚溪也能记起来四年前与姜子卿相见。
当时先岱宗刚刚离世，他随父亲前去吊唁。
马车一路颠簸，严晚溪本就脾胃弱，恨不得把胃掏出来。
到了灵堂，他面色已有些发白了，姜子卿也能一眼看出来他不适，准备遣人送自己回房。
他当时不如现在混账，懂得爱惜脸面，连忙拒绝，姜子卿也不好扭他，命人准备了些人参片让他含着。
他在华山府里自然是不缺这些药材，于是欣然收下。
严晚溪嘴挑又怕苦，稍微舒服了些便随手扔了那些人参片。
直到姜子卿跪灵时晕倒，旁边侍从侍从都哭丧着脸，他才知道泰山府的私库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
姜子卿气力不足，却将强撑神用的药材全都给予了严晚溪。
而他却没有珍惜，反而是不当回事。
后来华山府借予泰山府数百万银两，也与这事有着关系，毕竟是他亲自求父亲帮的忙。
虽说父亲本就有这个打算，倒也给了他份面子，在姜子卿病榻前提了这事。
严晚溪当时羞的要死，他还记得姜子卿当时的表情。
红木榻上的少年面带病色，有些残缺的美感，却笑的极为艳丽。
姜子卿道，“阿与——可是少君小字？我还得多多感谢阿与，看在这点小事的份上帮我一把。”
明明是奉承的话，他却听着很是骄傲，还吹嘘自己一番。
马车乎的一震，打断了严晚溪的思绪。
“少君。”岁三先撑开帘子，跳了下去，搬了个小墩子，“已经到了府君府，您可以下来了。”
严晚溪踩着墩子，却仍跳了下来——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岁三面露笑意，对于从小养大的少君，他也颇有感情，也不想让他来受这个罪，不过见他情绪不错，倒也开心了几分。
他们这些做侍从的，向来是随主子的心情的，无论如何亲近，都不能越了界的。
他在心中叮嘱自己几分，又赶去抱怨严晚溪。
“少君您得注意安全。”
严晚溪不想听岁三唠叨，敷衍地点了点头，便随着泰山府的侍从走了进去。
泰山府这些年修缮了不少，府君府倒是没有改变，仍是松竹石泉，颇有隐士气息。
姜子卿坐在一处凉亭中等候，夏日颇为炎热，他只简单着了一身青衣，用同色的发带将发高高竖起。
见严晚溪过来，姜子卿起身，“少君好久不见，我姓姜，名子卿，，少君亦可唤我一声望瞿。”
他言语中仍带着几分不知名讨好，严晚溪到底是孩子心性，吃软不吃硬，扭捏道，“我姓严，名晚溪，府君也可叫我尚华。”
姜子卿见他一脸严肃，不禁想逗逗他，“我唤你阿与如何？”
严晚溪顿时红了脸，心情也好了几分。
姜子卿散了下人，“晚溪，本君知道你心中不愿，但你大可相信本君，严兄真心为了你好，若你愿意，逢年节便送你回去，待过完年节你再回来，直到你可结业为止。”
他表情温柔，态度和蔼，严晚溪无法拒绝，点点头，“都听您的。”
马车上岁三与他说姜子卿欠了华山府的恩，他其实什么也不欠，若说那百万两银子，两年前姜子卿便换了两倍。
还附赠了一棵古参，专门赠予自己。
信笺上的字迹秀丽，可见作者在书法有一番成就，信的开头自然写的是些客套话，严晚溪仍旧记得清楚。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几年未见，不知少君身体可好？
泰山府时身体抱恙，扰少君兴致。
恐少君身体未愈，偶得一古参。
特赠于少君。
姜望瞿
严晚溪奇珍异宝样样不缺，昂贵的礼物也收到手软，他却不知为何，额外感动，亲自送到私库中安放。
可能是感动姜府君不忘过去之事，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他面色更红了几分，“多谢府君当年的古参。”
姜子卿也是一愣，明显没想到严晚溪还能记得多年前的事，笑意浓了几分，“晚溪还记得这事。”
姜子卿有些听不惯严晚溪唤自己府君，他们二人本就是平辈，只是因他与严斯谨的交情，这才乱了辈分。
他想了想，说：“我与你本是同辈，你也无需唤我府君，显得生疏不少，大可直接唤我名讳，亦可唤我字。”
严晚溪有些不好意思，“望……瞿。”
姜子卿见他这般扭捏，有些为难，想了片刻，“我长你七岁，若你不嫌，唤我句兄长，若嫌太过笼统，也可唤我哥哥。”
“哥哥。”严晚溪倒是放开了几分。
姜子卿摸了摸严晚溪的头，他很喜欢小孩子，耐心说，“我曾经有个弟弟，比你年长几岁，若是没算错，比你年长三岁。”
严晚溪想了想，突然道，“我曾见过那位公子。”
姜子卿有些意外，惊了惊，仿佛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你可是八年前所见？”
算算年龄倒也差不多，严晚溪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府……哥哥惊讶些什么？”
姜子卿神色有些沉重，“我那位弟弟，离开泰山府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神色实属凝重，严晚溪不好再问，“那您授书时，我唤您什么？”
姜子卿调整了情绪，声音还如先前般轻快，“‘从于先生，不越礼而与人言’，你唤我先生便可。今日你车马劳顿，便准你歇息一日，平日我需掌管事务，辰时便授课吧，我派侍从前去引你。”
严晚溪咂舌，姜子卿眉目年轻秀丽，做起老师倒是多了几分稳重，颇有严师之态。
姜子卿又言：“明日我授《大学》，你先诵读几遍，我还有事，无法奉陪，晚溪若是有什么想吃的菜肴，可以吩咐厨娘，春姨手艺很好。”
接着几个侍从领严晚溪到了他的住处，马车上的东西早已搬了下来，岁三收拾着东西，看见他大喜，“少君——”，便朝他跑了过来，严晚溪嫌弃他满手尘灰，躲了远了些，“你先去净净手。”
岁三撇撇嘴，明白自家主子的洁癖，气愤道，“少君一点不关心我。”
严晚溪帮着摆了几样东西，回头道，“咱俩谁是主，还得我关心你？”
岁三又与严晚溪嘻闹了几句，两人便一起用了膳。
姜子卿这边倒是迟迟没有结束，他刚处理完一摊子事情，城门修葺民众斗殴屋头惨案，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用上他这个府君，他仰着头，长期处理公文，使得他脖颈有些僵硬，他抬起头，想要休息一会，索性闭上眼，“无头案可查出死者身份了吗？”
旁边侍从拿起公文，“查出来了，府君，此人名唤赵八，多年前还有斗殴的案底，衙门里的周大人说，可能是仇人下手。”
姜子卿愣了愣，“有何依据？”
侍从翻了一页，接着往下念，“凶手下手极狠，断头案多少死后下手，而这起案宗写的倒是明确，死者是被一刀断头的。”
姜子卿有些不满，“若是用大刀或剑，也可轻松断头。”
“这起案件的凶器倒是找到了，插在死者□□，府君猜猜是什么？”
旁边侍从连忙行礼，周祷摆摆手，示意免礼。
既然有了正事，姜子卿也不好歇息，他清了清嗓子，“都下去吧。”
侍从关上门，周祷才缓缓坐下，姜子卿面色有些不善，“是用的小刀吗？”
周祷点点头，凶器倒是不难猜，他故作悬念，拖长了音，“凶器，可只有一寸。”
姜子卿面色难堪几分，周祷倒是看的清楚。
“阿瞿，你不用多心。”周祷安慰道，“若你想压下这事，也不会太难。”
姜子卿缓了缓神，“成宗哥，这事定不可能是忠叔。”
周祷耐心道，“定然不可能是忠叔，你自然可以放心，忠叔与你母亲是表兄妹……”
姜子卿打断他，“赵八身形魁梧，忠叔根本不能一刀杀了赵八，又何谈一刀断头？”
周祷倒是没来得及细想便来寻姜子卿，此时也反应过来，“那我可需要全城戒严？”
姜子卿摇摇头，有些激动，“可能是……”
周祷抱住姜子卿，“阿瞿，不用想这事，这两件事情肯定无关，你大可放心，我派人加强守卫，撤一些府君府的守卫，若是……他也可以来寻你。”
姜子卿冷静下来，“抱歉，成宗哥，我莽撞了。”
周祷搂紧他，“那些人终将遭到报应，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姜子卿把玩着那把小刀，银光在他指尖舞着，周祷有些担心，“阿瞿，别玩刀，小心割着手。”
姜子卿难得没听周祷的话，“我原来听人说，有些人为寻求床榻之欢，用小刀在身下之人身上划出血痕，伤口极浅，却也会渗血，当情浓之时，在人身上如红梅覆雪，颇为艳丽……”
周祷面色紧张几分，“阿瞿……”
姜子卿将刀放下，“成宗哥，你说人犯了错，又怎么能过的如此舒畅？莫非老天无眼。”
周祷轻轻捂住姜子卿的嘴，在他耳边耳语，“我不信天，你也不信天，阿瞿，你只能靠自己。”
姜子卿轻轻唔了一声，舌尖轻触了周祷的手，“成宗哥，我不做傻事。”
周祷放了心，他年长姜子卿五岁，也算是从小目睹他长大，知道姜子卿从来不会违背诺言。
他耐心劝导着，“阿瞿，你若是将我当做兄长的话，便什么也不要做，我们都会一点点的帮你。”
姜子卿眼中水光迷离，“成宗哥，你不会走吧。”
周祷心疼几分，终究是自己看大的孩子，“你现在是府君，旁人轻易不好害你，泰山府势力这些年越来越强，王氏终将会坐不住的，待我们羽翼丰满之日，便是复仇之时，阿瞿，你现在还需再等，多些耐心，好不好，哥会处理一切的。”
姜子卿喃喃低语道，“我也长大了，当了府君，不能总让别人为我牺牲了。”
周祷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姜子卿，“我既然当了你哥哥，就会照顾你一辈子，哪有兄长会让弟弟先涉险的？”
“我少了一个哥哥了，不能再少一个了。”
“他早晚会回来的，我们的阿瞿只需要慢慢等，等着所有的局都布好为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旧梦重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