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尘》舒醒

22、第二十二章

　　夜鸟在大山里面聒噪，像夜游的鬼魂似的，时远时近，时近时远。十几个人围着火塘，举着罐筒啤酒，像一帮老朋友一般，开心的喝着。火生得很旺，像跳动着一个时代的血！
　　学生们叫顾刚做“刚哥”，叫其他两位也是“哥”，这是热城帮派中的规矩。况且几个男生中，除了陈浩，都是顾刚的兄弟。顾刚在人群中显得意气风发，举着酒瓶，说在热城只要有事，尽管找他，说时眼睛不住的盯着秦筱。秦筱不敢看他的眼睛，轻轻的低着头。
　　艾薇溪和陈浩听惯了这种说话，便没有放在心上去。只在火光下悄悄的瞅着对方，紧紧的挨在一起。秦筱本来也依艾薇溪坐着，但顾刚一举啤酒，大家又不由自主坐直身来。顾刚说：“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晚哪个不喝，就是不给我顾刚面子。”
　　陈浩本来已经不胜酒力，但还是被顾刚逼着喝下一瓶酒去。艾薇溪哀求似的说：“刚哥，我实在喝不下了。”
　　顾刚说：“喝不下给陈浩喝，找个男朋友不拿来喝酒找来做什么？”
　　陈浩一听，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去，于是就说：“来，我喝！”
　　陈浩接过酒瓶，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顾刚和几个男生大声鼓掌，说：“这才是大丈夫本色！来，我敬你。”
　　陈浩喝得起劲，也不管喜不喜欢，只要递酒过来，他就仰头喝了，艾薇溪看不过去，就给他接过来一起喝。说与君共饮，千盅不醉。然而他们酒力再好，毕竟敌不过车轮战，方到午夜时分，就醉得倒在草地上，再也起不来了。秦筱看着不知所措，不住的摇着陈浩，陈浩只嘿嘿的笑着，说：“和薇薇一起喝，我高兴，我爱薇薇，死了也值，刚哥说得对，爱一个人，就要替她醉！……”
　　陈浩虽然不住的说着酒话，眼睛却一直闭着。身边的艾薇溪也是一般，头枕在陈浩的大腿上。不住的说：“陈浩，我其实好喜欢你的，你不知道，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你，我喜欢你对我的真情，每当看到你的眼睛的时候，我的心就怦怦的乱跳，我的小鹿，我的……”
　　只听陈浩又说：“薇薇，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你的小辫子每次都编得那么仔细，你怎么就有那么多时间去编呢？以后我娶了你，你啥也不用做，就每天编你的小辫子。”
　　艾薇溪耳中似乎听见有人提她的小辫子，就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想伸手去摸她的小辫子，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们虽然说的是酒话，秦筱却听得出句句真情，于是也微微的笑了起来。她也不经的想起了晨阳，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但她觉得晨阳就在她的身边，一直都在，因此她没有显得格外焦急。秦筱掉头看了看其他人，只见大家也有了八九分醉意，原来那几个女生是校鸡，一只手正搭在警官的肩上，谈着生意呢。女生说：“老规矩，先给钱。”
　　警官说：“妈的，老子有钱，还用在这里熬到半夜？”
　　那女生想了想，说：“可以赊账。”
　　警官说：“少他妈废话，赊账还不是要给钱！”
　　然后他们就站起来，歪歪斜斜的走到不远处的草坪上去。

　　顾刚一直闭着眼睛，似乎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样子，两个男同学也已醉倒在地，顾刚也似乎沉沉的睡去了。秦筱虽然没醉，酒也喝得不少。这时正值七八月间，天气和暖，加上酒力，大家倒是睡得非常舒适，秦筱轻轻的靠着艾薇溪，感觉浑身有一种难得的舒服，身体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似的，她用力往下压了压，勉得身体飞了起来，但她还是感觉身体不住的往上飞。
　　山里的晚籁频繁的叫着，不时有野鸟临空划过，“嘎”的一声，飞到那边的山里去。然后又是一串连续的叫声，声音凄恻恐怖，透着阴森的死气。秦筱心里害怕，微微的闭上眼，她的酒气感觉便上心头来，沉沉的就睡去了。
　　睡梦中，秦筱感觉自己一直在飞，在飞，她飞过一片山崖，飞过一片大海，风呼呼的吹来，从她的耳边划过，从她的脸上划过，从她的身体上划过。她感觉自己是赤裸着身的，呼呼的飞着。
　　她看见了晨阳，晨阳也在她的身边，眯着眼睛，和她一起飞翔！他们飞了很久，很久，然后晨阳不知了去向，她回过脸来，看见和她一起飞翔的是顾刚，她心里一急，就从天空掉落下来。她掉在一个山崖里，被一块巨石死死的压住。秦筱努力的挣扎，她口中大喊：“救命！救命！”
　　可是，她喊不出声音，也没有人听见，山崖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用力的掀开石头，可是石头又回到她的身上来，她感觉她的某些部位有点微微的疼痛，然后她猛然的惊醒过来……

　　顾刚！
　　秦筱眼前一黑，疼痛让她感觉更加真切了。
　　顾刚压在她的身上，秦筱想用力掀开，可就像梦中的那块巨石，无论怎么挣扎，都被一样东西牢牢的扣住。秦筱大叫：“陈浩！陈浩！”
　　可这时的陈浩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她的嘴巴很快被顾刚一只手捂住，秦筱想继续挣扎，又觉得全身一阵酥软，于是只有咬着嘴唇，簌簌的流下泪来。

　　顾刚坐在草地上，眼望着天空，秦筱在一边默默流泪。她想哭，但她不能放声的哭，她怕这件事被太多的人知道，于是她努力的忍着。秦筱紧紧的抱着双腿，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和晨阳坦白，怎么面对自己。
　　她的头发散乱了，她的酒气完全清醒了。
　　她的眼中挂满泪水，脸上挂满失落。
　　她像失去了一样最可贵的东西，而且永远的失去了！
　　她觉得这夜无比的长，野鸟依旧“嘎嘎”的聒噪。虫声依旧“唧唧”的传来，但这时，却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了。同学们依旧沉沉的睡着，顾刚的两个部下抱着两个女生，也甜甜的睡在那里。
　　这时火塘早已燃尽，夜空暗了下来，月亮也早已不知去处。秦筱慢慢的转头，看向顾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他，只那么一眼，她却突然感觉顾刚是那么的丑陋，那么的龌龊。顾刚躺在草坪上又睡去了，他的肥胖的身体躺着像一头死猪，他睡着的时候，总是要张开嘴换一下呼吸，然后吹出一个响亮的呼噜声。
　　秦筱一下子有了仇恨的心理，她也不管野鸟的啼叫，袭人的野鬼，她一下子站起身来。
　　她要找一样东西，杀人的东西！
　　她在找刀子，可是所有的刀子都被同学们带回去了。于是她搬起一块石头，然而石头太大，她没有搬到一米高，就“啪”的掉落在地上。秦筱就直接走到顾刚的面前，伸出两手，充满仇恨，她要掐死他！
　　她的脸色凄然，眼冒金光。她披散着头发，咬紧牙齿，像一个女鬼，朝顾刚伸出了十指……
　　就在这时，顾刚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大声的呼喊：“清儿！清儿！我不是有意害你！我错了，清儿，清儿……”
　　然后顾刚大声的喊了起来：“鬼！鬼！清儿，清儿……”
　　所有人中邪似的跳了起来，惊惶充满了整个山里！
　　四五把电筒同时点亮，更增添了夜的漆黑。山坳里隐隐的露出先前扔下的白色垃圾，像一个个森森的野冢。几个女生“啊”的一声尖叫，一头钻进男人们的怀中。
　　陈浩也紧紧的抱着艾薇溪，双腿不住的摇着。只见顾刚还是不住的哭喊：“清儿！清儿！你不要找我！我错了，清儿……”
　　然后他重重的跪在秦筱的面前，头“咚咚”的磕在地上。秦筱也被吓得呆在原地，又是“嘎”的一声鸟叫声，天空终于起了一层蒙蒙的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