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尘》舒醒

20、第 二十 章

　　顾小曲本来就是个心底善良的孩子，见老人那般光景，越发的不忍戳破，只顺着老人的意思，一起回到屋里。然后背地里悄声和林晨阳商议，觉得老人孤苦伶仃，眼睛又瞎，都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走过来的，说着满怀的同情和感慨。要不先宽慰她几天，然后再坦言自己的身世，问清楚老人所等待的人是谁，也好帮她出去寻找。晨阳略微有些踌躇，道：“可是我们还要上课呢。”
　　小曲立马回答：“要不打个电话给陈浩，叫他帮我们先请几天假，待出去了我让顾志英给学校打个招呼，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林晨阳一向惯着小曲，觉得学期才开始，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去补习追课，于是爽快的答应下来，待去摸手机要打电话，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一阵惆怅过后，便也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

　　他们在山里的哪些日子，当真把那老妇人当着自己的奶奶对待，每天挑水扫地，洗衣做饭，闲暇时还到山脚下的小溪里去叉鱼，晚上坐在小山的石头上看星星，日子像极了童话世界里的美丽生活，不想一住就是五六日。
　　陈浩见林晨阳几天不回来，打了许多次电话都是关机，怕有什么意外，便焦急起来，忍不住报告了班主任秦叔荣。秦叔荣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蓦然发现有俩学生居然没有上课，于是大发雷霆，一问是顾小曲和林晨阳，脾气顿时小了许多，便附在陈浩的桌子上问：“他们几天没来了？”
　　陈浩说：“快一个星期了。”“有没有给你说是因为什么事情？”“没有。”“那他们为什么不来上课？”
　　陈浩不敢说是去东山偷菜跑丟了，便撒谎道：“那天我们一起去东山，听到鬼叫，所以跑散了……”“胡说！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鬼！”陈浩想说他们是晚上听见的，又怕秦叔荣刨根问底，反倒不好收场，便改口说：“秦老师，林晨阳电话都打不通了，您要帮忙找到他们，我怕……”
　　秦叔荣皱紧眉头，回到讲台上坐下，暗自思忖：我怎么前几天就没发现呢？
　　读书人都知道，老师上课时一般都只看到前五排，秦叔荣也不例外。只要前面的学生专心听课，其它的都可以忽略掉的，就以后考重点的概率来说，一班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所以只要把前五排教好，奖金便都不在话下。况且特铺班刚刚成立，里面到底有多少学生，秦叔荣还真一时想不起来。有次他虽然带着老花镜数了半天，但看到数着双数——七十人，便也没有怀疑。要是单出一个，他或许就会知道有人旷课，但七十人就不然，秦叔荣数完后咕哝了一阵：是七十还是七十二？他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的学生是个双数，本来想拿花名册查一查，但转念一想不会同时有两个学生持久旷课，至少在他的班级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于是也就罢了。但听到陈浩报告之后，秦叔荣开始有些着急了。想书记的千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上级交代！虽然热诚近年来不少有学生失踪被害，或者外出打工，但那都是山区农民的孩子或者城中的破落户，要真是富家子弟或者达官贵人，不把热诚翻转过来才怪哩。林晨阳虽然并没有显赫的家世，但那是顾志英介绍进来的人，弄出事来，也不好给顾志英交代。秦叔荣思索再三，权衡利弊，决定发动全班学生进山寻人。
　　同学们听说不用上课，而且要进贵州大山，个个都兴奋不已。想开学这一个月来，天天试卷铺天盖地，再不出去放放风脑子都快被焖熟了，于是都把这次寻人当作绝妙的探险或者旅游。只有秦筱担心林晨阳的安危，坐在教室里发愁，哪里也不去。艾微溪哼着歌走进教室，见秦筱默默不语，不呼名字，劈头盖脸便说：“大伙都买东西去了，咋还呆这里犯傻呢？你不想去吗？”秦筱这才回过神来，道：“我担心晨阳……”
　　“哎…”没等秦筱说完，艾微溪便打断了她的话，“担心就赶紧准备啦！”
　　艾微溪在课桌箱里翻了一会，走到秦筱身边，把她从座位上揪了起来，似乎不耐烦似的催促道：“走吧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不一会儿，同学们就都花花绿绿的赶到校园集合，各自都准备好了干粮和矿泉水，有的甚至把遮阳帽和相机也带上了。秦叔荣看了一阵，本想亲自出马指挥搜救工作，无奈自身体力不支，各科任老师又忙于上课，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在那个有警察远比没有警察更安全的热诚选择了报警。不过报警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派出所说事情太大，需报公安局出警协助；公安局说事情太小，找派出所带几个人调查一下便是，再说热城七八所中学，哪年没有几个学生走失？像这男女同时失踪的，大多是带着出门打工，私奔去了，真要找人，如何能够找到？
　　秦叔荣听后一肚子闷气，只把那日娘的话暗中骂了无数遍，然后终于想起防暴队来。
　　一是防暴队人多，二是防暴队没有架子。虽然是针对热城学生打群架临时成立的一个暴力机构——哦，不对，应该是执法机构，但毕竟是代表着公安机关的权力。拿定主意后，便拨通了防暴队的电话。防暴队本来是靠出警在热城的权力范围立足，接到电话倒也积极和爽快，不一会儿，就都跑步到一中门口集合来了。

　　秦叔荣见后自是欢喜，握住顾刚的手千恩万谢的说了一遍，然后表示老百姓还是有希望的。顾刚也没有推辞，理直气壮的说：“秦老师这是说哪里话，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职责！更何况失联的还是我的妹妹。”
　　秦叔荣听后十分受用，陪笑道：“那就有劳了。”
　　客套几句，便开始分组找人，虽然说是分组，其实都是学生们自行搭配，各自找私下里要好的一起伴行。艾微溪和秦筱自然是分不开的，二人戴着新买的白色遮阳，提着一大包零食，兴致勃勃的立在队伍前面，晃得陈浩神魂颠倒，所以立马决定跟着她们。顾刚见秦筱也如此打扮，在明朗的阳光下灼灼生辉，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浮在池塘里面，因此刚走出城，便把原来带队的那个警察支开，自己尾随在秦筱的身后。
　　那天的队伍是十分壮观和激动人心的，热城的百姓和小商贩们立在道路两旁观看，只见学生和警察相互搭配，一个警察带三个学生，四人一组，男女平均，井井有条。他们不禁感叹这城里居然还有警察，而且还帮忙出面寻找学生，这是他们在热城生活几十年来不曾见过的画面，因此都显得特别感激，一个个眼中充满了希望的眸光。

　　救援队很快便进入大山，一离开群众的视线。队伍立马乱作一团，有的忙着拍照，有的坐下来喝水吃零食，有的甚至开始埋锅造饭，目光搜索，寻找自己心中的对象。陈浩见艾薇溪坐在一块石头上不断扇风，便巴巴的跑了过来，说道：“微微，你看那边风景真好，要不我们过去。”
　　艾薇溪往陈浩所指的地方望去，只见群山之间白壁皓岩，山岩崔巍，原生的古藤倒挂下来，确是一处绝佳境地，于是站了起来。秦筱忙道：“我也去。”
　　他们三人往深山就跑，顾刚不好尾随上来，只得回到几个同事身边，支起一个帐篷，也准备开启午间美食模式。学生们有的也支起了帐篷，有的把四五把雨伞结集在一起，组成一个大大花盖，山中花花绿绿的。像军营，像集市，像花坡，总之什么都像，就是不像救援队。
　　不一会儿，炊烟飘起来了，尖叫响起来了，同学们的笑声也响起来了。
　　一片欢笑声，那是快乐的声音！
　　有人抑制不住兴奋，想起教官军训时教的歌，便高声的唱了起来。
　　“团结就是力量，力量是你，力量是天……”
　　他一唱，大家就跟着唱，山中顿时成了军营。
　　顾刚看后，觉得开心，就让大家努力唱。唱了一会儿，有些学生就掏出扑克，在花伞下玩了起来。男孩们尽情玩耍，女孩们尽情歌唱！这时，那边的小溪里发出了一阵尖叫声，陈浩捏着一尾鱼，秦筱和艾薇溪跟在后面跑。那鱼背上还插着一根树枝，树枝穿膛而过，鱼却呼呼的张着嘴巴。
　　陈浩一边跑，那鱼一边弹尾巴。每弹一下，秦筱和艾薇溪的心就跟着紧一下。不过过一会儿，那鱼就吱吱的在火架上烤着了。同学们见他们三人烤鱼，在组的女生也撒娇要本组的男生下河叉鱼，大家都推警官领先，于是警官脱掉衣服，也下到河里去了。
　　那些警官大多是些年轻人，因此叉起鱼来，也是一叉一个准，每叉住一条，山中就响起一阵尖叫声。后来顾刚说，看谁叉得多，回去就升谁的职。于是叉鱼就变成叉鱼比赛，整个河中透出殷红的血迹。
　　太阳渐渐下去，也变成殷红的血色。
　　大家看鱼叉得差不多了，就回到帐篷里来。但烤鱼的时候，问题立马就来了，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是没有准备盐巴，并发誓说如果下次再进山救援，一定要带上盐巴。但有人立马就想出办法来，说把辣条涂在上面，不但有了盐巴，还有了辣椒。顾刚立马夸那个人聪明，于是所有的辣条被倒在地上，火架上响起了一阵吱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