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将行》甜枫糖

1、王母山劫花轿当家娶亲

　　王母山，虽然名字中带着一个母字，却甚少能在此地发现雌性生物，唯一流蹿在此的只有一伙山贼，除了平时烧饭的刘妈以外，都是男性。

　　这伙山贼平日只靠打劫商队为生，也不滥杀无辜，如果当家的心情好，还会带着兄弟们下山吃吃酒，打两个乡绅恶霸，好不快活。

　　官府剿匪是剿了又败，败了又剿。为什么总是败呢，当然不是因为官寇勾结。一方面是王母山地势陡峭险峻，山贼们背山而战，又熟悉地形，十分难攻；另一方面，这伙山贼也只是占据王母山中的一小段山坡，平日又不为非作歹，老百姓也不愿为此掏钱。总之，山贼们每天过的是大酒大肉的日子，也不担心官兵，实在是快乐得不知今夕何夕。

　　但也有一些问题。比如，女人太少，男人太多，虽然这样的状况可以让山贼们平时更随意一些，但生理需求和传宗接代总是不能忽略的。寨子里小的也就算了，那个让众山贼心悦诚服、将寨子经营的越来越好的大当家可不能含糊。众人还等着当家再生个少主，把王母山上的寨子延续到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呢。

　　不过，山贼们不懂女人，也不知道如何让老大讨到媳妇。正在这日入夜，几个高层山寨正堂里热切地商议起来。

　　“要不，去山下镇子里贴个告示，就说大哥招亲呢！”一个贼头贼脑的小子提议。

　　正屋中的其他人认真考虑了这个提议，一个年龄稍大点的开口：“哎，六子你就净添乱吧，官兵不管咱们，你就真当他们吃素啦？还去城里贴告示，怎么不把你个蠢脑瓜挂那城楼上？”

　　另外又有个山贼开口：“确实不行，如果贴了告示，来的姑娘太多可怎么好？大哥这么帅，还有才，来太多怎么招架得住？”

　　六子激动道：“大哥不要的就给我们！是吧大哥？”

　　坐在正中央椅子上的顾征使劲弹了六子的脑瓜：“奶奶的，我还没娶上亲，你个不要脸的倒先惦记着了？”

　　六子吃痛：“哪敢哪敢！随口说说的，除了刘妈，我都没和女的说过话。”

　　顾征想了想：“唉，寻常的姑娘会想嫁给咱这山贼吗？刘妈还老说咱都没有个样子，邋里邋遢劲，要不还是算了吧？”

　　一个绰号飞虎的小贼开口：“那怎么行？依我说，王母山每天嫁出去那么多新娘子，我们随便劫一个来不是轻轻松松？”

　　六子跳起来：“我看中！送亲车队几乎几天有一次，我这就去告诉兄弟们，抢个压寨夫人回来！”说完，六子也不看顾征的意思，径自跑跳着冲出正屋，边跑还边嘻嘻笑：“压寨夫人，压寨夫人！”

　　顾征见六子跑出去，一脸无奈地笑：“没出息的东西。不过，要是姑娘不同意可咋整？”

　　飞虎光是想想都觉得忍不了：“寨子里好吃好喝的，哪个会不同意？”

　　于是王母山后山山路上，顾征每天亲自带着十几个弟兄，等着有缘的“新娘子”。

　　……

　　同一时刻，晋阳城附近的一片树林里，一伙人正藏在夜色之下的山丘中躲雨。连日疲于奔命令队伍削减大半，最开始带着三皇子出逃的足足有十几人，如今只剩下六人。这六人中最小的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生的倒是玉雪可爱，只是疲惫和寒冷让这位三皇子殿下面无血色。

　　“殿下，还撑得住吗？”一个侍女焦急地问。

　　三皇子猛烈的咳嗽了几声，虽然是夏天，但雨夜寒冷，几人也不敢点火。

　　一个侍从环顾四周：“这里是王母山，往西走可以上官道，很快就能离开二殿下的封地。”

　　侍女忍不住抹眼泪：“奴婢真是……对不住皇后娘娘的嘱托。”

　　三皇子相泽摆摆手：“昨日能成功出逃，已是母后护佑。既然现在还活着，就别想那么多。你刚刚说，这里是王母山？”

　　侍从连忙点头：“是的，快要上官道了。”

　　相泽摇头：“不能上官道，他们有马匹，必然比我们走得快，兴许早就埋伏在关口。我听说王母山里山势险峻，内里道路交错，山贼泛滥，连官兵都进不去。”

　　“确实如此，您是想入山？”

　　侍女珠玉皱起眉头：“既然山贼泛滥，那我们五个如何保殿下周全？秦将军兵马就在石门，听闻殿下的消息必然会赶来救援。”言毕她看向相泽：“还是听从殿下决定。”

　　相泽叹了一口气：“我不愿冒险去猜测二哥的人埋伏在何处。还是进山吧。”

　　珠玉心疼地将自己的外衫披在相泽身上。五人围在一块勉强避风的巨石后面休息，下人们缓缓入睡。而月光透过石间裂缝照射在相泽脸上，眼睛映出淡淡光芒。

　　第二日，五人向山内进发。虽然是要避开官道，但他们也不是全冲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走，毕竟连夜的奔逃消耗了太多体力，若是再遇上个猛虎野兽，境况会更糟。一行人就这么误打误撞的走上了后山山路，远处传来欢快的唢呐声。

　　珠玉转转眼珠：“殿下，要不要乔装打扮一下？”

　　相泽看看六人的装扮，虽然有很多刮蹭灰尘，但依然显眼。他点点头，一个侍从走到送亲的轿子前面，递给他们一袋珠宝。

　　很快，这所送亲的队伍就易了主，原本的八抬大轿改成四人来抬，侍女珠玉走在面，唢呐也不吹，队伍急速前行，好像新郎等得着急派人催过一样。

　　飞虎蹲在草丛里，奇怪道：“这伙怎么这么怪？不吹曲儿的，人也少。”

　　六子：“那些重要吗？大哥，动手吗？”

　　顾征打量了一下，虽然抬轿的几个人看上去都颇为强壮，但毕竟人少，自己这边准备得也充分，于是一挥手：“上！”

　　一瞬间迎亲的队伍被两伙早就埋伏好的山贼前后包抄。珠玉大惊失色，挡在轿门前，抬轿的四个轿夫默默把手按在隐着的刀上，万一事态不稳，他们将毫不犹豫地杀出一条血路。

　　六子哈哈大笑起来，冲着一身红衣的珠玉喊道：“姑娘不要怕，以后你就是我们寨子里的压寨夫人了！”

　　飞虎一拳打过去：“你瞎说什么呢！这是陪嫁的，新娘子在里面坐着呢！”

　　轿子里有人问道：“珠玉，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声音听起来相当清脆稚嫩，像是个还没过变声期的女娃。

　　顾征听到这声音，饶是他自诩并非好色之徒，也难免想入非非，开始在脑海里描绘这声音的主人该是怎样一副模样。珠玉轻声道：“小姐，是一伙山贼。”

　　“把我带的钱财都分给大人们，就当喝个喜酒了。”声音听不出任何波动。

　　珠玉点头，小心地接近这伙山贼，她很快就从站位分辨出山贼们的老大，于是径直朝顾征走来，手里还托着一个袋子。而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袋子背面藏着一把精细的匕首，只要顾征一失去防备，珠玉就有把握当场控制住他。

　　“嗨，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客气个甚么？”六子走过来，一把拉住珠玉的胳膊：“你们千万别怕，我们大哥是整个王母山的老大，你的小姐跟了大哥必然吃香的喝辣的！”珠玉挣脱无果，只好收走袋子后面的手。

　　花轿的帘子掀开一道小缝，相泽透过红盖头的缝隙，静静打量着这伙山贼。虽然个个衣着破烂，武器粗陋，但花轿前后都有数人围着，非常不利于行动。

　　侍从压低声音：“要动手吗？”

　　相泽没有回答，因为顾征已经背着大刀走过来了，于是默默放下花轿窗帘。顾征组织了一下语言，雄厚有力地开口：“我那手下不懂事，惊扰到你们了。不过，顾某还是希望姑娘能够赏脸，来我们寨子里落个脚，共议一下亲事！”

　　原来是劫亲的。

　　相泽觉得眼前的境遇非常可笑。自己堂堂一国皇子，却被山贼当成新娘子劫了亲；明明刚刚还在疲于奔命，转眼竟要谈婚论嫁。但相泽总是习惯于做最保险的决策。

　　侍从焦急地等待三殿下的回应，只要这个姓顾的山贼再往前一步，他就要拔刀了。忽然，殿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相信将军并无恶意，小女子愿意亲随将军前往寨中一叙。”

　　这是顾征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称呼为“将军”，对方还是个女人！顾征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又忍不住思索起来，我这样的人也配称做将军吗？不过，瞧瞧这温柔的声音，品品这委婉的措辞。他拼命让自己回到地面，清清嗓子：“兄弟们，跟我一起把夫人抬回去！”

　　山贼一拥而上，硬生生将八抬大轿搞成了十抬大轿。矮小的六子见实在插不上手，拿起轿子上搭着的唢呐，拼命的吹起来。霎时间王母山后山被喜气洋洋的氛围所笼罩，整个寨子都沉浸在当家大婚的喜悦中。一路上，有山贼早就挂好的红灯笼衬着，顾征昂首挺胸的走在最前面，被照的满面春风。相泽被抬着走在中间，珠玉和原本的四个“轿夫”走在后面。现在殿下在对方手中，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如果再让相泽选择一次，他可能会选择更冒险的决定。毕竟他现在已经快被颠簸的山路和不专业的的轿夫晃吐了。相泽强忍着恶心，掀开轿帘，冷漠地打量着这个朴素的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