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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招牌菜 ...

  •   江宁咨嗟一声,挽起袖口,对红衣男子道:“方才受你援助,怎得又烦劳你?兄台,你且在此站定,稍候。”

      说着,那夯汉呼啸而来,在场者尽然动容;干粗活的夯汉力大无穷,比起那两人体宽不知几何。

      红衣男子摆摆手,说道:“无妨,教训这恁般夯人,还不用哥哥出手。”

      他侧横于江宁身前,抬手一掌。拳掌相接,谁知,那夯汉步态即便趔趄,红衣男子淡然一笑,笼着他的拳,重重摁去。

      夯汉吓了一惊,几曾想被这瘦削男子抓着,旋即一阵剧痛,捺定不住,破口大喊。

      “疼,松手!”

      红衣男子语气微冷,道:“我若不呢?”

      夯汉只手捂肩,试图拔出,惊慌道:“大侠,大侠饶命。”

      红衣男子道:“若你再随这不知广大的公子胡作非为,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松开捏红的手,那夯汉一眼也不曾看弘灵公子,一溜烟逋逃开来。

      “饭桶,就是个饭桶!”弘灵公子暗地大骂。

      弘灵公子是惹事的主儿,却欺软怕硬,见这红衣男子不甚好惹,语气便冲淡了,道:“大侠好大威风,却不知贵姓仙乡?”

      红衣男子从容道:“浪客财君,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弘灵公子不敢对财君指手画脚,向着江宁吐个鬼脸,便走去了。

      且是解了庶民心头恶气,他们便不再追究起牛车的事,渐渐散去。

      江宁知感不尽,说道:“财君兄台,待我把牛车还与人家,再来吃数盏茶可好?”

      财君点点头,往梅侪酒楼去了,对他道:“甚好,我在里等候。”

      牯牛究竟缓过神来,被卖力的江宁再度套上斗车,驾着回了。

      远处一道匆忙人影走来,原来赵玉轩赵老板,江宁下过车,将其扶了上去。

      赵玉轩如牛气喘,道:“可没惹篓子吧,再别乱来,我可不替你赔付。”

      赵玉轩并无怪罪意思,看牛车完好,车上菜少了些,也就罢了。只是这牯牛的怪物像,不太对劲。

      但他想是,这一路奔走,应当是过于疲累,才与往日不同。

      赵玉轩道:“这牛戾的紧,竟也被你虏实了。”

      江宁心悸,生怕他看出老牛端倪,扶额道:“是啊,或许是它想带我逛逛。”

      牯牛听当,哞哞了两声,表示抗议。

      赵玉轩皱眉道:“你确实没对这牛做什么吧。”

      江宁自顾自哈哈笑了一阵,额头已是大汗淋漓,道:“怎会?你瞧我这儿小个人,怎拗得动大牛呢?”

      两人闲谈几句,赵玉轩确定牛车无事,安然下去。

      牛车停当,江宁自车上踹下,想起片刻前那财君兄台,登时摇头。

      今日真不是个什么好兆头,先是造饭成糊,落后骑上头疯牛,莫伤到他人性命竟算得好的。一年至尾几曾逢上那披个公子行径的腌臜泼才?

      料想吃茶仍需盘费,回屋取些盘缠才好。但愿那兄台日中已食过便好了,不用如何破财。

      这事儿江宁未同赵玉轩讲,后者只道是江宁方才顽尽,休息去了。

      江宁自家中衣橱底寻出匣子,又向床底摸来个黄锁匙,取出块碎银,便赶上路。

      方才踏入梅侪酒楼,见财君等待多时,选取的靠窗位置。

      桌上置着云片糕两叠,蚕豆两撮,红枣瓜子并做一碟,尽是些围碟。

      江宁喉咙生疼,听闻梅侪酒楼菜价不菲,他自己还从未来此坐过。

      财君同江宁平过了礼,招呼他对坐而下,财君道:“点了些饭前小菜,恕我不知哥哥喜欢些什么。”

      江宁道:“什么都……”

      本想说什么都喜欢,却忧财君登时食欲大振可如何是好?能少点便少点些吧,否则我这碎银一个指不定负担不起。

      江宁连忙改口道:“什么都不尽如意,这梅侪酒楼的菜我吃不太惯。”

      财君歉意道:“真是疏忽,都怪我一时心急,要不我们另寻地处?”

      江宁摇头道:“不,不用,我日中已用过饭了,你喜欢吃些什么便依着点吧,不打紧。”

      财君似是看出江宁心中顾虑,反其道而行,轻描淡写的点了几道梅侪酒楼的招牌菜。

      店小二笑道:“客官您慧眼如炬,轩爽至极,这几道菜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料,包您满意!”

      江宁苦不堪言,箸上夹着的云片糕登时不甜了。

      强作笑颜聊着,只见小二端着盘晶莹剔透的肴馔来了,是盘猪肉心的烧卖,油光四溢,卖相极好。

      烧卖共十二个围作圈,中间是鹅油白糖蒸的饺儿。一块块叠放齐整,乍看之下,好似金丝纹银亮锃锃的在那,一口下去,仿佛吃下一两白银。

      财君点头道好,夹过饺儿往江宁碗里置,江宁笑得更加欢了,以至痛哭流涕,道:“我这一年到头,却不曾吃过这行径的饺儿。”

      财君又夹过一个烧卖放于他碗中,说道:“若你喜欢,日逐尽然。”

      江宁只道是这客气话,点点头,哭着吃下饺儿的。虽然入口鲜甜无比,咸淡始终,香味扑鼻,却怎地都欢不起来。

      财君自春台上取过糙纸,微微皱眉,再从怀里摸出一张白色帕子来,帮江宁拭去泪珠。

      江宁躲过他的手,随意的在脸上抹了两把,红着眼笑。

      财君只手扶脸,莹莹笑意,道:“哥哥近来是做什么的?”

      江宁边吃边答,道:“裁缝。”

      “裁缝么。”财君俊俏之颜泛红,说道:“倒别有风姿。”

      江宁见他样貌,咳嗽两声,道:“别有风姿……若大家同你这般说便好了。”

      窗外,清风微拂,小桥流水。财君面庞却是一冷,道:“他人怎说你的?”

      江宁没想他这一问,迟疑道:“怪难堪,叫……”

      财君又道:“叫什么。”

      “叫伪男儿。”

      财君道:“倘若有人说这话被我逮着,定要让他痛不欲生。”

      江宁听闻他所言,心中弦猛颤,回忆如潮涌。

      打从小来,便有位沉稳阴骘之人在他身旁。初入极上轩,说的那番话,像极了眼下财君所言。

      但他怅怅,最终却是如何,不得而知。

      强行捺定情绪,财君的一言一行,都与那沉稳男人不同,绝无可能。

      江宁缓缓吃着,两人聊过片刻,小二再度行来,擦擦脸上的汗水,店小二道:“这道‘青鱼天上游’好嘞,客官慢用!”

      放置下来的,是条约有一尺的大青鱼,油料香满楼;青鱼自腹下对半切开,张开肚皮的青鱼当真像在空中飞驰,卖相极佳。

      这鱼江宁早些年也吃过,甚至是六七升重的。只是这年,这么漂亮的鱼都未曾见过。

      财君见他沉默,也不启箸,两根竹筷在青鱼身上划过,宛若利刃。

      财君将半条鱼排夹起,在汤尾里蘸过,取来江宁的碗,小心盛进去。

      江宁接碗谢过,便吃起来。

      究竟一碟菜肴是油作雏鸡,江宁吃得满嘴油光。

      财君取过桌上纸帕,递与他,道:“用尽了么?哥哥果然好口味,身体康健。”

      江宁苦笑道:“是么,哪有财君兄台如此阔绰,挥手便是几道绝顶招牌菜,庶民可享福不起。”

      财君道:“确实如此,哥哥可有什么酒茶喜欢的?”

      江宁忙忙挥手,道:“不必点了。”

      不多时,埋单到了,店小二敲起算盘,说道:“共四百二十文铜钱。”

      江宁强咬牙关,掏出一两碎银,掼在桌上,小二即便找了零。

      店小二笑意盎然,道:“客官慢走嘞。”

      财君道:“与哥哥破财了,下次我请便是。”

      江宁强作笑颜,拱手道:“有劳。”

      江宁同财君分别,行了一箭之地,财君再度回头,眺望片刻。

      ……

      六日落后,清晨时分。

      清溪镇郭外,白衫青年行至一处偏僻露天铺子,铺子被块幕布遮住,并以红绳系着。他缓缓解开,将铺子的幕布用一旁的木楞撑起,这样便算是开张了。

      间壁摆摊贩子看这白衫青年,打个照面,面带轻薄笑意,摇头,再不做言语。

      江宁哼着调子,置若罔闻。

      有许些庶民来此添置蔬食,其中便有取衣补衫的,江宁做的布衣算得极好,价格向的不贵。

      只是有人同样憋着笑意,江宁也不予关注。

      赵玉轩出门半旬,江宁早已凑齐负债银两二十,却一直没去万泉山庄。并非贪念,只路途遥远,盘缠仍旧不盈余。

      正值下午申时,江宁见过一位熟悉之人,却一时想不起谁来。那人衣着湛蓝直裰,长发披肩,眉眼冷俊,靓丽十分,端着件叠块红衣。

      这人瞧见江宁,道:“江宁哥哥,上次我们遇过的。”

      他一开口,江宁便忆起他名字,说道:“是的,财君兄台,可有甚事么?”

      财君双目微眯,道:“哥哥,无事可来谒见么?”

      江宁笑道:“怎不行?你尽管来便是了。”

      财君接着道:“还请取饶过,这件衣服不小心扯将,坏了。”

      江宁小心取过他手捧衣物,摊开审视,脸色变幻莫定,道:“不甚问题,一会儿竟好。”

      江宁身为裁缝,自然见过许多需缝补的位置。财君这件衣衫,分明是故意为之。

      江宁定睛看财君稍许,财君面带笑意,双手袖着,仿佛他不曾做过。反倒他这一看,江宁许是被盯久了,视线侧挪,俏脸微红。

      他不好言尽,只得缝补。

      一盏茶后,红衣如新。财君接过衣衫,缓缓叠平,自袖中取出半吊铜钱,放在桌上。

      江宁瞪目结舌,说道:“财君,我这儿补衣五文至二十文,五百文当真?”

      财君挑眉,道:“我这量体裁衣的直裰,可是花了三两银子的,缝补一番,不得花个半吊铜钱么?”

      “不成。”江宁摇头,自半吊铜钱中滑出二十文,道:“我这儿向的补衣至多二十文,我只收二十。”

      财君略显失望,道:“那好,可否在哥哥这儿量体裁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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