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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破防 ...

  •   叶知微捏着鱼干坐在沙发上,逗弄着怀里的黑白花猫,猫的胡子像钢叉一样往前翘着,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鱼干蓄势待发,项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花猫咪呜一声,俯卧在叶知微腿上,耳朵也贴在头顶,猫头变馒头。

      叶知微怜惜地搂住花猫:

      “项英你走路不要那么大动静,看把花贝勒吓得——”

      “叫舅舅,没大没小的,你这猫就是个废物点心,吃的那么胖,一只老鼠也抓不到。”项英抓起花贝勒的后颈,将它四脚腾空提起,晃来晃去。叶知微急了,起身去扑项英,扭身却看见鹿隐棠站在一旁,他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沙金色的瞳孔却像一潭冷水。项英促狭一笑,将花贝勒塞给鹿隐棠:

      “给鹿老板抱抱。”

      鹿隐棠似乎对这种软乎乎、毛茸茸的动物手足无措,花贝勒将他从虚空高架的云端一下子拉到地面,整个人都变得真实起来,他低头看着猫,睫毛遮住半扇金瞳,眼眸里波动的光像是芦苇丛中波光粼粼的湖面,叶知微看他看得入了迷,脸蛋粉嘟嘟的。鹿隐棠颤巍巍地托着花贝勒的肚皮,柔软的皮毛覆盖在他的臂弯,温热的触感让他回忆起六七年前那个冬天的夜晚,他背着小林深走在北平大雪纷飞的胡同里,小林深裹着他的狐毛皮袄,呼出的微弱鼻息和鲜血湿润了他的后脖颈。

      不知道我的皮袄被那小王八蛋扔哪儿去了,鹿隐棠想着,手不知不觉用力抓住猫毛,花贝勒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化作一片猫毯,贴着地面耸动着跑走了。鹿隐棠的黑色风衣沾满了白毛,一派狼藉,他有些尴尬地抹了一下。叶知微尖着嗓子喊来张妈:

      “张妈!拿布来给客人擦擦!”

      “叶知微,你作业写完了吗?露西小姐马上就来了,你功课复习了吗?下周就考试了,再考零蛋你试试!”

      项英的话像锤子,一锤比一锤重,叶知微像被捶扁的土豆饼,捂着胸口瘫在沙发上,项英趁她愣神的功夫,拉住鹿隐棠的臂弯,长腿一迈,几步就带着他上了二楼。

      津门叶家原姓叶赫那拉,民国初年,叶家搬到天津,仗着原先宫里的人脉,开始了古董生意,项英的姐姐项兰正是这时候嫁入叶家。项英比项兰小十四岁,自小耳濡目染许多年,逐渐演变成重度古玩爱好者,这一两年开始致力于收藏古董文玩,可惜能力不足,一直是入不敷出,频频打眼,据说被他枪毙的文玩贩子能拉一个连了。旅长的位子,项英也是不久前刚刚坐上,多亏了他老子的努力,但是项旅长对古玩的兴趣显然大于带兵打仗,光是这二楼整整一间房的字画就能看出来。

      鹿隐棠望着满墙的唐寅,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起来,项英可真是个冤大头,房间里的赝品比他店里还多。这间房应该是书房,里外三进,进了门对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刚刚吐芽的法桐,黄绿相间甚是可爱,窗前摆着一套明制书案,一对圈椅对开放着,书案旁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多宝阁,上面摆着项英心爱的收藏品。

      书案上立着一面黄铜小镜子,项英猫着腰左照右看,他摸摸脸颊,对一旁的鹿隐棠招手道:

      “过来瞅瞅,鹿老板,你这手劲挺大的,都肿了。”

      “是我下手重了些,项旅长见谅。”鹿隐棠边说边脱掉沾满猫毛的大衣,为自己的莽撞表示了非常敷衍的歉意。他的视线快速扫过那些宝贝,试图找出舒静澜的笔洗,然而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继而将房间布局印在脑海中,打算夜闯项府。

      项英转身坐上书案,盘起长腿,好似一尊铜罗汉,挡住了窗外的光线,他点了支烟,在袅袅青烟中欣赏鹿隐棠,不得不说鹿隐棠这个人确实精致的出众,就比如他的下颌线,高一分就显得刻薄,低一分又失了英气,哪怕是雕塑大师也难以复刻他的面部线条。项英认为他是一个品相不错的艺术品,集生命力和美色于一体,花钱买不到,还有点危险的小爪牙,虽然玩不好会丧命,但这才带劲,花贝勒算什么,鹿老板才好玩,项英摸着红肿的脸颊,心里乐开花,好像被心爱的小猫挠了一样。他冲着鹿隐棠伸出手,鹿隐棠压根儿没看他,项英皱着眉道:

      “手。”

      鹿隐棠的心思都在寻找三足笔洗,顺势将手搭在项英手里,项英捉住他的手腕,猛地往前一带,对着他的脸狠狠吐出一团烟雾:

      “这么好看的手,信不信老子给你剁了?”

      鹿隐棠被浓烈的烟雾呛得咳了几声,抬起头时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一嘟噜卷发荡在侧脸,转瞬即逝的茫然眼神直击项英内心,项英听见脑中哐当一声,那是他意志被爱情之箭击碎的声音。鹿隐棠的茫然只是一瞬间,他很快换上慈祥的笑脸,用看孙子的眼神,给予项英爱的关切:

      “项旅长到底想干什么?鹿某很忙的。”

      “听说鹿老板深藏不露,想请你来鉴赏一番我的收藏。”项英跳下书案,走到多宝阁旁,捧起一个青花诸葛碗,道:

      “鹿老板掌掌眼。”

      鹿隐棠只看了一眼:“雍正仿成化,胎好,线条流畅,也是上品。”

      “好眼力,”项英得意地放回去,又拿了一个罐子:“这是我从村里淘的,别看他脏,让那老头装了几十年的酸菜,也是正儿八经的宣德釉里红。”

      鹿隐棠好奇地打开盖子,果然酸味直冲天灵盖:“你不是从老人家那里抢的吧?”

      “哪儿能,那老头死活不卖我,说是没法腌酸菜了,不吃酸菜他会死,我就买了一百个菜坛子送他,他自是对我感恩戴德!”

      鹿隐棠拉起项英的军装衣角擦了擦罐体,指着红纹对他说:

      “这个纹饰颜色过于鲜艳了,宣德年间工艺技术不好,做出的釉色发黑黯淡,你这只应该是康熙年间,官仿官,市价二百块不能再多了,一百个坛子也挺值。”

      项英心里洋洋得意,鹿隐棠试探着问:

      “之前我看报纸上说,项旅长有一只北宋的笔洗,元明清的玩意儿鹿某都见过不少,北宋还是头一次听说,何不给鹿某见识一番?”

      项英正要开口,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门外响起副官姜树急匆匆的声音:

      “项旅,西郊博物院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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