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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先生 ...

  •   鹿隐棠是个精致的年轻人,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他有一头乌油油的卷发,最近长得长了些,除去两鬓留有几缕,余下的系在脑后,等月底的时候,他就去锦州道的仙宫美发馆修理一番。他生的也精致,长眉,桃花目,薄薄的三眼皮,多一个褶子太深邃,少一个褶子又单调,他就像是工厂按照标准尺寸打造的美人,除了精致,毫无特色,了无生气,尤其是一对沙金色的眼珠子,看久了,心里冰凉冰凉的。

      他经营着一家古玩店,名曰奇货斋,奇货可居,店里却无甚奇货,满当当的赝品摆满货架。他的店里当然不会有货,因为他是个贼,他只“接活”。鹿隐棠还喜欢捡孩子,他与西开教堂联合投资了一家福利院,颜值高骨骼好的,留作徒弟,不怎么样的送去福利院,他每年都会去福利院,祥和地与孩子们嬉戏,孩子们都亲切地称他为小鹿先生。

      他不太喜欢徒弟喊他师父,因为他优雅又摩登,师父这个称呼过于老土,所以徒弟们也都喊他先生。他家住在天津大理道东头,是一处漂亮的三层小楼,还带有一座花园,屋内装潢的很文艺,很多装饰都来自欧洲。

      他每天早晨从双人席梦思上起来,大徒弟林深就会为他递上一杯美式咖啡和早报。林深没来之前,都是管家沐沐照顾他的起居,林深来后代替了沐沐,他心思细腻,对先生的脾气了如指掌。在外人看来,先生很有才,脾气也好,脸上永远挂着笑,说话轻声细语,谈起艺术品来滔滔不绝,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先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这天早晨,林深略微起得晚了些,他从床上蹦起来,端着咖啡一路小跑,在鹿隐棠的门前站定,沉住气,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进来,林深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发现先生已经穿戴完毕了。

      鹿隐棠站在窗边,借着清晨的阳光,歪着头用指甲刀修理指甲,他的手骨骼纤长,肌肤白净,肌肉薄且匀称,看起来很有力度,甲床窄而长,指甲很薄透着粉红,是一双美手。他身材颀长,身着裁得很修身的浅色花呢猎装西服,裤子紧绷绷地包着他挺翘的臀,脚蹬一双油光水滑的大皮鞋。他修理完手指,便套上一副薄薄的麂皮手套,透过手套,可以依稀看见修长的骨骼轮廓。

      他急着下楼会客,没理会林深,迈开长腿向门外走去,顺手端起咖啡,将早报夹在腋窝下,修长的手指指指窗外,道:

      “我去客厅见舒老板,架子上那几件大衣送去干洗,你去后院看看,吵什么呢。”

      林深哦了声,他的目光追随着先生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林深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生得浓眉大眼,鹰钩窄鼻,眼距略近,眉眼深邃,黑发三七分,额头上还有个美人尖,他在奇货斋做大掌柜。他跟着鹿隐棠六年了,也爱了六年,他抱起那几件羊毛大衣,将脸埋在大衣里,深深吸了一口,露出瘾君子一般的表情。

      楼下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他将大衣交给手下,下楼一探究竟。

      “陈麦芒!这是啥!”

      陈樱桃举着鸡毛掸子,将一个纸包扔在男孩面前,男孩又瘦又高,像根水浇过头的豆芽菜,他冲上去七手八脚将纸包揽在怀里,哭丧着脸道:

      “姐,你小点声,我就抽这一次,再也不抽了。”

      “你长能耐了,学会抽大烟了?”陈樱桃红着眼睛,抡起鸡毛掸子狠命在陈麦芒背上抽几下,她的力道小,男孩根本没感觉,只是口中哎呦几声,毫无悔意,陈樱桃低声道:

      “若是让先生知道了,姐也保不住你,你赶紧将这腌臜东西扔了,休得再提。”

      陈麦芒敷衍地应承几声,将纸包揣进怀里,这二两膏子价值六块大洋,怎么舍得扔。陈樱桃见他还不扔,上前欲抢,二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纸包一下子裂开,铁盒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一个长袍马褂的青年脚旁。

      陈樱桃见到青年,显然是吓了一跳,忙不迭掐着陈麦芒的脖子,使劲按下去,二人对着青年跪下去,连声道:

      “林哥,麦芒他不是故意的,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您千万别告诉先生!”

      林深拾起铁盒,拧开盖子闻了闻,皱眉道:

      “滇土,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林哥,我自己攒的工钱,没偷先生东西!”陈麦芒抬起头理直气壮道。

      “抽多久了?”

      “第、第一次。”

      “林哥,看在他第一次的份上,就饶了他吧!”

      “第一次?”

      林深冷笑几声,夺过陈樱桃手中的鸡毛掸子,对着男孩劈头盖脸打了下去,他的力道是樱桃不能比拟的,棍棍见血,陈麦芒被打得连声惨叫,鸡毛满天飞,樱桃在一旁不知所措,林深扔下折掉的竹棍,对手下道:

      “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将他关起来,等先生回来发落。”

      管家沐沐是印度人,皮肤永远泛着油黄的光,他正将一捧鲜花插在走廊的细瓷胆瓶中,鹿隐棠在花店买了会员卡,花店每周都会送来一捧搭配好的鲜花组合,本周主题是铃兰非洲菊搭配白玫瑰。

      鹿隐棠打沐沐身旁走过,手腕轻转,眨眼间,纤长的手中就多了一只白玫瑰,沐沐依旧认真摆弄着花,丝毫未察觉手中的玫瑰少了一只。鹿隐棠将玫瑰插在衣襟上,微微笑着顺着旋转楼梯走到会客厅。

      会客厅地板上铺着一张两寸厚的波斯手织大地毯,赤红的团花开在脚下,一组乳白的软垫沙发一长两短,对开围着,一堂乌漆胡桃木茶几,方方正正摆在正中间。舒静澜正坐在左手的单人沙发上,喝着柠檬薄荷水,肩膀忽然被拍了下,眼前出现只带着露水的白玫瑰,他略带惊喜地抬头,对上一双沙金色的眼睛。

      “鹿兄,你就是罗曼蒂克的代名词。”舒静澜将玫瑰插在前襟,舒家是戏曲世家,祖孙三代唱青衣,他祖父更是慈禧太后钦点的名角儿,蓬莱轩只要挂出舒静澜的牌子,必定日日满座。鹿隐棠坐在他身边,舒展开身体,将报纸扔在茶几上,幽幽说道:

      “那可怎么办,一见舒老板,鹿某便丧失其他能力,只剩爱你了。”

      舒静澜被他臊的红了脸,没接话,咽下薄荷水继续道:

      “鹿兄可是个大忙人,我找了你几次都不见人。”

      “舒老板怎知忙人有多么想念你,忙里偷闲,想得都是你。”鹿隐棠拉住舒静澜的手,摸了摸他的指甲,正色道:“舒老板这指甲有些长,该剪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指甲刀来,舒静澜不想他真要剪,连忙抽回手道:

      “鹿兄别闹,我是来请你出山的。”

      “别提什么请不请,舒老板张口,鹿某有求必应。”鹿隐棠拿起报纸,翻到第二页,指着照片道:“舒老板可是为此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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