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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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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应诗一走,病房就沉寂了,时薇和纪留风虽然是同班同学,不过一个班里有三四十号人,不算少,俩人的交集有限,仅限于时薇是负责收作业的小组长,纪留风是组员。
纪留风自己有点饿了,篮球赛跑来跑去四十几分钟,时薇晕倒以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跟来医院忙上忙下,自己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他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在书包里翻找出钱包,一边问时薇:“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其实一般大家都习惯问别人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但是纪留风经过跟同学大大小小的聚餐观察发现问喜欢什么容易得不到答案,因为很多人本能地会回答无所谓。相反问不喜欢的东西,被问的人更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方便点餐的人做决定。
“我不吃鸡肉。”时薇说。
“啊?”纪留风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他还以为答案会是常见的香菜或者鱼腥草这种爱着恒爱厌者恒厌的蔬菜,没想到是肉类,而且还是日常里除了猪肉之外必定在逢年过节的餐桌上出现的鸡肉。
不过人之癖好各有不同,纪留风惊讶一秒后把话接下去:“好,不吃鸡肉,还有别的吗?蔬菜方面有没有不喜欢的?”
时薇摇头,“其余的我不挑。”
纪留风比个“ok”的手势,“那你稍微等一下,我现在就去食堂。”
“好,麻烦你了。”时薇说。
一路小跑去食堂,正好是饭点,纪留风左看右看选了个人稍微少点的队伍。轮到他时已经没几个菜了,他随便指了几个让工作人员用纸盒分开装,回医院发现电梯还在上行,直接从楼梯跑了上去。
“不好意思,食堂人有点多,所以多花了些时间。不过这些菜都是热乎的,尽快吃。”纪留风把菜放在没人坐过的塑料凳上面,从兜里摸出湿纸巾把汗擦了擦,将塑料袋里的一次性筷子递给时薇。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吃完饭,期间纪留风出去接打了几个电话,听起来好像是他们班篮球赛赢了,同学特意给他报喜。饭后时薇不想窝在病床上发胖,于是纪留风把垃圾处理掉后跟她一起到医院前面那个宽阔的广场散步消食。
纪留风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要有个郑重的道歉,于是对时薇说:“时薇,砸伤你这个事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会推卸自己的责任,在你没出院之前我都会陪护,你有事千万别客气。”
时薇心想纪留风才是真的客气,生怕自己有事情不告诉他。不过这大概是因为纪留风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心里愧疚,拼命地想做点什么弥补,于是她说:“我真的没什么,难道你还怕我瞒着你?而且这次是个意外,你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纪留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别嫌我话多,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事儿。跟你说句实话,你晕倒和头疼的时候我脑子直接懵了——就那种完全空白你知道吧,我特别担心你出事,如果你有什么,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时薇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其实她也只是一抹孤魂,不知因什么机缘巧合跨越几十年的时间与“时薇”相遇。原本的“时薇”去了哪里?她又什么时候回来?这些时薇一概不知,只能说是随遇而安地活下去,珍惜这段来之意外的生命,既对自己有个交代,也对“时薇”有个交代。
纪留风像是打开了话闸,“你说我们从文理分科之后就在一个班上,也是一年多的同学了,回想起来平时的交集就只有周一到周五还有周天的晚上你跟我说交作业了,我跟你说好。没有今天这事儿,到毕业时估计也就那样了。以后再回想起高中生活,就只会觉得,‘啊,班里还有一位这样的同学’。”
时薇想了想,开口:“你是想说缘分真是奇妙?”
“嗯……”纪留风作沉思状,“就是这个意思,毕竟昨天我们也没有谁能想到今天会跟彼此一起散步,还坐在一起说这么多跟学习没什么关系的话。”
时薇忍不住笑了几声,大概是笑容本身就有感染力,纪留风也跟着笑,俩人有点傻傻的样子引来了旁边同样散着步的病人侧目,感慨年轻真好。
夕阳的亮光彻底消失在群山之后,微凉的晚风就吹了过来,渐渐的似乎是要变成狂风,预示着天气的转变。广场上披着头发的人被这风吹得一边极力摁住有些张扬的秀发,一边狼狈地往医院大楼里躲。时薇头发勉强及肩,仍是感受到了大风的厉害,既要忍耐头发甩在脸上的微痛,又要不停地把它们拨到耳朵后面去以免它们遮住视线。
纪留风眯起眼睛辨认了下回医院大楼的方向,转身抓住时薇的手腕后将她带着往前跑去,一边忍着凉风灌进嘴巴里的不适感跟她说:“时薇,乌云来了,很快就要下雨了,我们回去!”
时薇怕他听不见,大喊一句好。
两人赶在倾盆而下的雨点落地之前跑了回去,乘电梯到病房里后听到雨打树叶的哗啦声,时薇和纪留风在目光交汇的时候又纷纷忍不住把眼睛弯成了月牙。
雨声淅淅沥沥的让人昏昏欲睡,时薇不想暴露自己对手机暂时还不熟悉的事,向纪留风借了自己能看懂的英语课本,默不作声地看了起来。纪留风则把白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一一拿出来放成了一摞,从最上面语文老师发的那张卷子写起。
中途值班的医生来查房,看见病房里两个人用功学习的样子有点惊奇:“在医院里也这么认真呢?”
“高三了。”时薇回答。
医生了然地点头,“难怪了,确实是要辛苦高三这一年,不过你们学习之余也要注意身体,健康的身体才是根本。”
“嗯,谢谢你,邢医生。”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邢医生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赶去了下一个病房。
时薇合上课本,有点好奇地观察了一下纪留风写作业。与记忆里“时薇”时而会遇到苦手的题目不得不停下进行大量的勾画演算不同,纪留风做作业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匀速,从语文写到数学再写到别的科目,似乎没有哪一科能够把他难住,整个过程是非常流畅的。
甚至他做完作业后不是说就放下去休息了,而是翻出几个边角磨损得有些明显的笔记本,拿起笔在草稿纸上不停地演算着什么。
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纪留风就像是提前设定好了一个生物闹钟一般,合上书后立刻变得无精打采,眼睛因为极度的困倦看起来都比白天小了一点。
“抱歉,我……”纪留风才说了几个字就忍不住哈欠连连,“我这个人作息比较规律,习惯早睡早起,现在差不多到我每天睡觉的时间了,所以特别困,我不是故意这样的。”
时薇有点好奇:“那你怎么不早点睡?提前十分钟不是更好吗?”
“咱们作业多呀。”这六个字说得掷地有声,“高三了,每天卷子成套的发,就算数学和物理这种需要演算的东西我可以选择性地跳过步骤,但是像语文这种不能偷懒的科目更多,我每次写完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嗯……那你怎么不周六写?把作业分成两次甚至三次来做不是轻松些?”
“周末两天都要上竞赛课,如果我不在周五把学校布置的作业写完,会打乱后面两天的安排。”纪留风说完又打了一个长哈欠,“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住了,不夸张地说我感觉自己站着都能立刻睡着,我得抓紧时间去洗漱。”
这样的安排听起来真是自律得可怕,也难怪纪留风入校后能够一直保持全年级第一的名次。趁着他去厕所接水洗漱,时薇到病房外头的走廊去转了转,回来时发现纪留风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蜷在凳子上,便将付应诗留下的外套盖在他身上,自己则拿出手机翻阅里面的内容,结合“时薇”的记忆尽快熟悉这个时代。
通讯软件聊天界面置顶的人是备注了真名的孟瑞竹,两人间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时薇拒绝了孟瑞竹让她逃掉晚自习去酒吧玩的要求,后者生气之后就再也没发过消息。
再往前翻,“时薇”和孟瑞竹的日常跃然纸上。孟瑞竹在“时薇”面前总是失约,比如半个月前后者提出周末去看电影,结果在电影开场半个小时后,孟瑞竹才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有事情来不了,对此他的道歉方式是补偿一个五百二十元的红包,不过气头上的“时薇”没有收。
时薇看完后心情郁结,孟瑞竹对“时薇”的诸多失约让她想到了钟疏对自己的失约,好像无论上个时代还是这个时代,男人都是如此,一点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