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晚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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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的天空像一张画纸，任由天气涂涂改改，肆意挥洒颜料。
窗外瑰丽的火烧云映红天空，大片云朵犹如画笔渲染上色，像粉色雾海，像海面到了天上。
夏橙身穿白色棉质长裙，悠闲自得地倚窗赏景。
她左手平放窗台，右手托腮，几乎半边身子向外探，欣赏难得一见的艳丽晚霞。
远处霞光折射侧脸，光线落至鼻尖赖着不走。
右脸曝光晚霞之下，她沉溺于缤彩纷呈的色彩狂欢，闭起双眼感受新鲜空气。
颊边碎发感受到傍晚的夏日微风，紧贴脸颊。
晚霞偷溜逃跑，取而代之的是即将消失地平线的落日。
最后一丝余晖散落夏橙伸出的掌心，她像个偷光者，眼睁睁看它消失指缝。
夏橙转眸，不经意间对上隔壁同样探出半个身子的少年目光。
画面瞬间定格。
彭佳澍双手交叉支向窗外，弓着背。
两人视线交汇，彭佳澍也在看着她。
她注意到彭佳澍指间的袅袅白烟，弥漫的线状烟雾朝上蜿蜒流转、散去。
夏橙再抬眼，发现偷到的光似乎回到他脸侧。
彭佳澍偏头转向海的方向，指间那根烟飘起的漫漫白烟一直燃烧。
夏橙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的好视力。
好到可以清楚看见他的侧脸轮廓、高挺鼻梁，流畅的侧脸弧度和清晰的下颚线条。
他微仰头，画面似乎比落下的夕阳更抓眼。
夏橙不禁想到今天的琳琅岛。
是艳阳、是蓝天白云、是乌云阴雨也是粉红霞光。
这些景色里，不仅有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同样身处画中。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夏橙回过神，猛地缩回身子。
她紧抓窗台框，身子后倒，表情呆滞。
夏橙呆望开始营业的月亮，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夜晚的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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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悬挂似花瓣绽放的琉璃灯具，光线如白昼，增添一层柔白滤镜。
奶奶摆手招呼走下旋转楼梯的夏橙说：“赶紧洗手吃饭了。”
夏橙扶着手扶，快速下楼。
夏橙与爷爷奶奶三人围坐长形餐桌。
除了碗筷碰撞声，爷爷一言不发，奶奶偶尔开口让夏橙多吃些。
饭后，夏橙陪奶奶收拾碗筷。
奶奶手脚利落，很快收拾完桌上残羹，她指使夏橙去拿抹布擦桌子。
夏橙仔细地擦拭桌子，奶奶洗干净手。
奶奶站在一侧，同她温和说话：“回来的正好，明天你小叔也要回来。这几年琳琅发展不错，周围有不少景区度假村，可好玩了。”
她只字不提夏橙偷跑回琳琅的事。
没有责骂，没有诘问。
没有说她的行为是错误的。
“知道了奶奶。”夏橙忽地眼眶一热，忙低头用力地擦桌子。
“去洗碗吧，今天让你爷爷休息一天。”奶奶看出孩子的情绪，转身退出餐厅。
夏橙洗干净碗，情绪也整理好了。
烤炉叮的一声响，夏橙撕扯厨房用纸擦手，走出去说：“奶奶，烤炉响了。”
“我差一点忘记了，还好定时了。”奶奶碎碎念叨重新进厨房。
夏橙到客厅陪爷爷看电视。
爷爷看抗日剧，夏橙没兴趣，有些昏昏欲睡。
今天回来匆忙，订票时间都是最近时间。
一直赶路，交通工具换了又换，身心俱疲。
夏橙内心还是佩服自己居多。
原来人只要拼一口气，能做到好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琳琅是奶奶的故乡，爷爷奶奶退休后，不顾两个儿子的阻拦，回到琳琅岛。
这里有奶奶的祖宅，一栋三层的复式小洋楼。
因为是祖宅，风格基调偏向民国时期的新古典风。
那个年代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家居是全套广式的檀木茶几沙发，木上雕刻的西洋花纹居多。
爷爷冷不丁开口：“考试点样？”
听到爷爷问话，夏橙瞌睡虫都跑了，手指不断抠着花纹回答：“冇乜问题。”
“明天你小叔回来，让他带你出海玩玩，好好放松。”爷孙两交流都是粤语跟普通话穿插。
“我知了。”夏橙点点头。
其实夏家男性基本一个性子。
除了她那个不着调的小叔叔。
客厅回荡电视剧里军官角色的高亢嗓门，奶奶手里捏着一个礼盒。
“这是什么？”夏橙闻到礼盒飘散的浓郁香味。
奶奶掀开一半礼盒盖让夏橙看，“我饭前做的苹果派。”
三角形状的苹果派，金黄饱满，表面洒上黑芝麻，飘香诱人。
夏橙咽了咽口水，眼神可怜巴巴地问：“奶奶，没有我的份吗？”
奶奶用粤语嗔她：“贪食鬼，还食得下？”
“啲点。”夏橙手指比划的一点点，悄悄又拉长长度说：“咁多。”
“你的给你留着，一会消化完再吃，这份是给小澍的。”奶奶解释说：“今天是小澍帮忙接你，这不是人家的义务，人际交往要懂得有来有回。”
小澍？
夏橙不确定地询问：“彭佳澍吗？”
奶奶轻点了一下她脑门，“不然还有谁呢？你去送给他。”
“不太好吧。”夏橙下意识想拒绝，“我跟他不太熟，贸然上门会吓到人家的。”
“你不是带了谢礼？带了就不算贸然上门，要做懂礼貌的孩子，快去吧，奶奶在家等你。”奶奶挥手赶她出家门。
临出门前，奶奶往她手心塞了一把雨伞。
夏橙踏出家门才发现，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夏橙手举透明伞站自家门前。
她身处雨中，手里拿着礼盒装的苹果派。
雨天，没了恼人的蝉鸣。
小雨打到伞面，嘀嘀嗒嗒。
夜幕没有完全降临，深蓝色笼罩大地。
月亮害羞躲入云层玩捉迷藏，街边路灯光线明亮，她还能听见爷爷看的电视剧声音。
奶奶悉心浇灌的爬藤月季伸出竖直栅栏，地上有几朵被暴雨打碎的花朵。
花瓣分散，细碎地躺在雨里。
奶奶猝不及防出现厨房窗口。
夏橙吓得差点儿没把礼盒掀翻。
于是，她在奶奶的谴责目光之下，悻悻然用食指搓了搓鼻尖，选择撤离。
整排鳞次栉比的小楼，小楼背面与海边仅隔一条公路。
奶奶告诉夏橙，彭家是右手边那一栋。
她抬步走向与自己家相似的小楼。
琳琅岛就是这点不好，每家楼房相邻，隔音差的，干什么都听得见。
唯一好处是距离近，邻里串门方便。
夏家除了大门，两边还有栅栏。
彭家却完全封闭，两扇厚重的古朴大门，木式结构。
夏橙摸到墙边门铃，叮咚几声，不见任何回应。
她平衡手中礼盒，心想在等两分钟，等不到人就回家交差。
总得做个样子。
须臾，估算的时间没到。
一串窸窣地脚步，像是动物。
数秒，她眼前的门缓缓张开。
“汪汪——”
一只摇着尾巴的哈士奇原地扬狗头叫唤，见人没反应，它脚步嗒嗒溜到夏橙面前，半边身子朝夏橙扑去。
完全不认生。
夏橙被冲击力后退两步，手脱力，头顶伞面一歪。没雨，雨停了。
她艰难收伞，低头问狗：“你家有人吗？”
小家伙热情朝她叫唤，狗头转向自家门口又泪眼汪汪地看她，来回重复好几遍。
夏橙望向它的蓝瞳，又问：“我没得到主人同意就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它低下脑袋，咬住夏橙裤脚，直往里扯。
夏橙已经决定如果主人问起，她就把锅甩给哈奇士。
她看着哈士奇一个起跃，按下门旁开关，大门自动推动。
它动作熟练，估计不止一次关过。
夏橙将伞放到大门边，十分给面子地鼓掌夸赞它：“你真厉害，真棒。”
哈士奇围绕她转圈圈，转够了，又咬住她裤脚示意她进去。
夏橙是被它带路带到的地下室。
彭家和夏家的装潢几乎复制粘贴，同样的复式洋楼，楼上三层，地下一层。
地下室的位置入口都在一个地方。
夏橙走下昏暗阶梯，视线豁然开朗。
地下长形的蓝色泳池映入眼帘。
北侧墙面并排的双通风窗口，竖直栏杆遮挡。
夏橙弯腰便看得见天空悬挂的月亮。
抬头看，天花板没有一盏灯，蓝色水波纹慢摇轻晃，依靠泳池边沿的白色灯管照亮与倒映。
靠近地下室入口阶梯的墙侧，一张白色沙滩躺椅斜放，揉搓成一团的同色浴巾静静躺在座位。
其余空荡荡，除了泳池中央的不明生物——
她怎么排除都无法排掉，漂浮池面的人，不是彭佳澍。
听奶奶的意思，家里只有他在。
“彭佳澍？”夏橙试探地叫，得不到回应。
空旷地下室回荡尾音，跟她进来的哈士奇稳稳趴地面，不得不让她怀疑，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恶作剧。
他背面朝上，身体周围池面泛着水纹。
夏橙脑补过度，打了个寒颤，现在的场景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称之为凶案现场。
而她是那个误入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俗称倒霉蛋。
哈士奇的反应不得不让她怀疑它的智商是否能明白它主人的生命岌岌可危，又或许是它见惯了。
夏橙不放心，随手放置苹果派，小心翼翼走到泳池边。
自认稳妥的方式便是日式跪坐法，她俯身用力拍击水面，伴随呼喊，水池中央毫无回应。
她不是自不量力的人，打算去搬救兵。
布满泳池水的掌心撑起地面，她低估布鞋鞋底的防滑度，双脚精准踩中湿水范围。
落水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却犹如动作慢放，她后仰以极其狼狈的姿势坠入池中。
身体狠狠砸进池面，夏橙想起一个悲哀的事实。
她不会游泳，连简单的狗爬都不会。
泳池中央不堪其扰，误以为是狗狗骚扰的彭佳澍结束憋气训练，没有错过夏橙掉水的那一幕。
他再蠢也不至于将人认成狗。
夏橙嘴里不断吐泡泡，她现在非常不好受。
托童年阴影的福，挣扎不到几秒，她闭上眼放弃求生。
爱谁谁，临死前都要摆烂。
直到夏橙被人拥入怀抱，也许是水中感官无限放大，她似乎听见后背紧贴胸膛的有力心跳，极富生命力。
彭佳澍钳住她锁骨位置与人一齐破开水面。
迟来的求生欲使她紧紧抓住横在胸前的手臂。
哗啦——
她感受到了生机。
夏橙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听觉恢复，她听到阵阵狗吠声，感受到耳后的温热吐息以及清冽男声命令语气道：“奥利奥，闭嘴。”
果真恢复安静，更显两人游动的水声。
彭佳澍护着她后背，推她到泳池阶梯。
“扶栏杆，能踩到阶梯吧？”他问。
“踩到了。”夏橙此时浑身绵软，强撑一口气拽住泳池扶手栏杆上岸。
夏橙脱力般地半躺地面，她仍在喘息。
男生明显游刃有余，心想关心一下，怎料话出口不受控制的稍显刻薄，“应该不用人工呼吸吧？”
夏橙呼吸凝滞，不甘示弱地抬头道：“让你失望了，没法占我便宜。”
索性他是穿着衣服入水，不用费心遮掩。
听他嗤地一声，衣物淌水地离开地下室。
几乎是他身影消失瞬间，夏橙使劲脱下布鞋，用力砸向地面，缓解心中尚未消失的恐惧。
空旷的地下室砸出巨响，狗身一颤。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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