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头邪神不会梦见独角兽月亮》花间萌狐

4、第一缕月光-坠鸟4

　　虽然呆愣，但女尸的手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面前这个学生的做法彻底打破了游戏规则，“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简和扭脸朝向女尸，眸中毫无惧色，甚至含带温柔。
　　他轻声道：“你也是学校的学生吧，如果你需要这个的话，就拿去吧。”

　　女尸难以置信地定住了，而后，伸直的手臂微微颤抖。
　　“她”将头低垂，有水珠透过黑密的发丝滴落下来，不知是头发上本来就有的水，还是“她”的眼泪。
　　那张纸被“她”牢牢捏在手心，被水渍浸湿，发灰发皱。

　　见到女尸的动作，简和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学校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新生的邪灵，他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死前的心结多半与钱有关，更确切的来说，是和贫困认定有联系。

　　简和能感觉到女尸身上的怨气正在淡去。

　　“她”盯着看了那张纸许久，而后抬起头，湿密的黑发终于不再将“她”的脸全然遮蔽。

　　女生苍白浮肿的面容出现在简和的视线中，“她”的嘴唇紫得发黑，哆嗦着吐出肥涨的舌头，像是想对他说些什么。

　　突然，原本紧闭的教室门“啪嚓”一声弹开。
　　一道细长如蛇的肉红链条从外面延伸至女尸颈间，勒住“她”的脖子，猛地朝后拖拽。

　　“她”仰倒摔地，转瞬间便被拖出了教室，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讲台上没了怪物，大家面面相觑。
　　前排排有个寸头男生率先开口打破沉寂，挠头道：“这就没事儿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可是为什么头顶的灯光还是幽暗的蓝，窗外依旧是不可知的黑暗？

　　见没人接他的话，男生倒也不觉尴尬，将崇敬的目光投向简和。
　　“台上的大佬，你可真厉害啊，这都能稳住不害怕。”

　　简和认出寸头男就是一开始让教授换粉笔写字的那位，嘴快又爱出风头，经历了刚才的事说话还这么不着调，看来是真的人傻胆壮。

　　见寸头男如此大声说话都没遭到惩罚，教室里其他学生也开始窃窃私语，他们走动起来，与熟识的人迅速抱团。
　　许多人一面商讨着，一面用复杂的眼神偷瞥讲台上的白发青年。

　　简和的五识敏锐，听力超绝。
　　学生们自以为压低声音的讨论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有人嘲讽他装，还有人怀疑他是和邪灵一伙的非人怪物，说他长得好看没什么了不起，谁知道是不是人面兽心。

　　对此，他不以为意。

　　人们总是恐惧异类，他做出了如此不合常理的事，理应在他们眼中得到如此评价。
　　从很早之前起，他就明白了这点，现在他在意的是怎么离开这里。

　　简和站在讲台上没动，定定地望着敞开的门扉，陷入沉思。
　　拖走女尸的不是“它”，但在女尸消失后，“它”也离开了教室的窗边。

　　而且他能感觉得到，“它”的力量并没有因为女尸怨气的消散而减弱。
　　难道说这里还存在着别的邪灵？

　　正当他苦心思索时，某个高大壮硕的身影突然窜到跟前，是刚才那个寸头男。

　　“嘿，大佬，你还不知道小弟的名字吧，我叫叶三水，好记得很。家里本来算了命，要给我取名叶淼的，就三水字儿叠在一起那个，结果我爸大老粗半文盲，去登记出生证明的时候单单记得要有三个水，就成这样了。”叶三水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要同简和拜把子的架势，“不管你认不认，从今天起我就是你铁打的小弟了！”

　　简和看着他，无言摇了下头。

　　叶三水见简和不肯接茬，诚恳道：“大佬你是不是嫌弃我？虽然我没脑子，但一把子力气我还是有的，现在这情况多个打下手的小弟肯定没坏处的，就让我跟着你吧，保准听话。”

　　简和平静地表示：“我自身难保，你最好另找同伴。”
　　某种意义上来讲，呆在他的身边才是最不安全的。

　　“它”必然还会来缠他，而见过“它”的人除他之外，绝无活路。
　　遇到什么女尸之类，好歹还有个缓和的时机。

　　叶三水以为这是推拒的借口，继续卖力地推销自己，“我有个打小的好兄弟是野路子的道士，对这种神鬼怪异的事我多少也了解过，保证不会拖大佬你的后腿，真的！”

　　听到道士两个字，简和稍微动了下心思，他其实对东方的玄道挺感兴趣，只是上辈子因缘巧合修学的不是这条路。
　　既然这个世界有修道除鬼的人，那他是不是可以与其联手对付“它”？
　　即便能从这个空间出去，“它”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作祟。

　　简和想了想，问叶三水：“你朋友厉害吗？”

　　叶三水听出了简和对道士有兴趣，连忙道：“厉害，当然厉害！等出去之后我马上就把他带来和大佬你认识认识，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麻烦你了。”简和轻颔首。

　　知道简和的意思是接受自己当小弟，叶三水嘿嘿一笑说：“不麻烦，小事！我今年大二，大佬你大几啊？看脸看不出来。”

　　简和回他：“大三。”

　　“是学长啊，那以后我就叫大佬你简哥行吗？”叶三水立即顺杆子往上爬，换了个拉关系的称呼。

　　简和没有拒绝，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过分热情的性格。

　　叶三水狗腿地问道：“简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简和刚才的思索已经得出了结果，“我要出去看看。”

　　“出去吗？”叶三水看向黑布隆冬的外面，咽了一口唾沫。

　　“你怕的话，不用跟着。”简和的步子已经迈向了教室门。

　　教室里所有的学生目视着简和往外走，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没人准备阻拦他。
　　在许多人看来，他就和刚才的女尸一样，离开了才能让他们安心。

　　在简和踏出去后，叶三水咬咬牙，将头探出门外，看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
　　沿边熹微泛红的灯光忽明忽灭，衬托得这像一条通往十八层地狱的黄泉路。

　　他的腿不听话地打起颤来。

　　教室环境虽也幽暗，好歹有许多活生生的学生在，人气冲淡了恐怖。
　　顿时，刚才说过的要跟随大佬的豪言壮语被他忘了个精光，他本能地后退回教室。

　　意识到自己退缩的下一瞬，他感到有些羞惭，同时格外佩服坚定走向未知黑暗的白发青年。

　　叶三水站在门边支吾道：“我……简哥你要小心啊，我等你回来。”

　　简和侧转脸，稍一点头，表示接收到了好意。
　　他觉得叶三水的反应很正常，这样挺好，外面肯定会有危险，他也怕自己照看不好同伴，反而误人性命。

　　阶梯教室在一楼，走廊边并非单调的黑幕，而是种着一排排的桂花树。
　　正值花期，青绿的树叶间点撒着许多金黄芬芳的小花儿，香得腻人。

　　馥郁的香气冲淡了自教室溢出的血腥，简和深吸一口，感到自己的头脑变得更为清醒。

　　走廊明灭不定的灯光下，花岗石的地面上隐约可见一行水渍，明显是女尸被拖行后留下的痕迹。

　　他随着水痕独自往前行，直到接近拐角尽头的楼梯口。
　　灰色的水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滴一滴鲜红的、断续的血点，蔓延上阶梯，通往更幽深的暗处。

　　二楼是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简和之前就来过，他很清楚。
　　他踩着楼梯一步步往上爬，到了二楼，果然那些血点消失无踪。

　　与他曾经来这里时不同，异空间的咨询室的门是紧闭着的，没有光从窗户透出来。

　　简和走过去敲门，无人应答，推也推不开。
　　他有些犯难，毕竟他力气确实不大，现在手上也没趁手的工具可以强行开锁。

　　刚才那个非要做他小弟的叶三水，貌似体格还不错。

　　想了想，简和决定折返教室，带上叶三水来试试看能不能把门踹开。
　　这一路上“它”都没有出现，有可能是被什么牵制住了，他必须趁此良机快点解开咨询室的秘密。

　　打定主意后，简和快步往楼下走去，行到中层转角，踢踏的脚步声中忽然夹杂了旁音。
　　嘤嘤呜呜，幽怨地缭绕在楼道间，是哭声。

　　与此同时，简和感到脚底的地面变得滑腻。
　　他回头望去，大片的水从楼梯上渐流下来，晕开了一路的血点。

　　没有多犹豫，他重回二楼，声音和水冒出的源头，是靠近楼梯口的厕所。
　　婴儿般尖细的呜咽声，伴随着哗啦啦的水流，不要命地往外涌。

　　如此吵闹，厕所的感应灯却无任何反应，里头一片漆黑，似噬人的深渊巨口，散发着阵阵腥臭味。

　　简和想，看来他刚才的猜测出错了，女尸消失的线索不是断在在咨询室，而是厕所才对。
　　是谁在里面哭，会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