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40度生命线》喜雨

2、二、青鸟的翅膀

　　微凉的初秋清晨，空气有些清冽，安静的校园还笼罩在迷蒙的晨雾中，细草尖上挂着莹亮的露珠，图书馆前的梧桐开始呈现出一年中最梦幻的色彩，与专心晨读的美丽少女一同掩映在如镜的湖水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别的痛楚已经慢慢被新的希望，更被无时无刻的忙碌代替。有时四季甚至忙到忘却了忙碌的缘由，只是单纯地享受忙碌带来的心的平静... ...
　　自从告别晚会后，四季会很小心地不去碰触那痛，一再告诉自己：
　　“你只是喜欢他的作品和歌，仅此而已，他是只高飞的大鹏，祝福他吧，祝福他！”
　　可是每每看到他为论文答辩和护照签证忙碌奔波的身影，心就会紧缩起来，然后在痛尚未遍及全身前逃离，不敢问也不敢想。直到李云斐准备离开学校的前一天，他突如其然地出现在她面前，让早已泛滥的思念顿时决了堤。
　　考完最后一门力学，紧张了快一个月的神经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和欣莹一起在寓园的一个角落吃中饭，高高的椅背隔出一片略为安静的空间。
　　“也不知道我们系的大帅哥们什么时候离校，估计以后再也没机会听极光唱歌了，没了这人生一大乐趣，清华更无味，以后两年怎么捱！苦啊... ... 唉，四季，干脆我们一起准备考G出国吧！”
　　欣莹的抱怨唤醒了被四季埋藏很好的那一缕愁思，心沉沉地陷了下去，怔怔地低喃到：
　　“他已经走了吧，真的走了．．．”
　　“啊，你说什么，四季，我没听清！”
　　四季默默地摇头，“我听说考Ｇ，申请学校，开销很大，是吗？”
　　“好像是吧，买材料，听新东方讲座，学校申请费好像都至少三十美元，好学校大都伍拾以上。听四楼读经济的一个女生说她一共申了十二所学校，前前后后大约花了近一万，不过，申请到奖学金头一年就能挣回来了。所以关键是GRE和TOFLE成绩，听说他们会让秘书根据G托成绩先筛一遍，成绩不好，连被考虑的资格都没有。当然大学的GPA成绩也很重要。不过咱俩在这上面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准备G托。有个伴一起学才有动力，你说呢？”
　　“哦，要那么多钱！我... ...先不想它，我们吃完去音像书店转转吧，好久没去过了！呐．．．”
　　四季刻意开朗地转开话题，不想让无奈表现出来，影响欣莹的情绪。不过熟悉四季的欣莹已经感觉到她有苦衷，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因为四季从不抱怨，但她平时生活一向克勤节俭，年年的奖学金全当生活费，让欣莹多少猜出四季家境并不富足。一下拿出那么多钱去做可能打水漂的事，一定不会容易。于是欣莹善解人意地答：
　　“真的！考试都把人烤糊了，应该去瞧瞧现在都出些什么新歌，扫扫盲，省得回家跟我那帮狐朋狗友没共同语言。嘿嘿！”
　　两个可人的女孩傻傻地相对而笑，纯纯善良的心总是恒久友谊的沃土。
　　这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方四季！”
　　抬头一看，竟然是他。
　　李云斐跟欣莹点头打个招呼，“嘿，顾欣莹，你也在！”
　　“最近一直没碰到你们，我也忙得找不着北，一直想找机会道个别。而且我有一堆新东方的资料，不知道你们谁用得上？”
　　“哈！难得你还想着我们，刚才还说你是不是已经离校了。我正鼓动四季跟我一起考Ｇ呢！哎，四季，这下我们能省一笔了！”
　　爽朗的欣莹开心地答。
　　“是吗！那太好了，下午就给你们送过去！”　云斐看着四季黑洞洞的双眼说：“我．．．眀天就回家了，要是有联系学校什么的问题尽管给我发email。”
　　四季点头说：“嗯，多谢了！欣莹一定会有很多问题，我还没想好毕业后做什么。”
　　“哦，这样，不管怎样，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找我，在那边安顿下来后，我会告诉你们新的联系方式。”
　　欣莹由衷地道：“真高兴在你走以前还能见一面，我们都说已经开始怀念极光的歌了！薛龙和你一走，我们的文化生活都变苍白了．．．”
　　。。。　。。。
　　“那就是最后一面了吧！”
　　跟欣莹在音像书店里转来转去，转得心不在焉，最后只能借口有事要回家，怕自己再也忍不住。逃回到真实的自己，一个人坐在地铁里，再也没有力气强打精神，装作毫不在意，心里呐喊着：
　　“不要，我不要永远见不到他！”
　　泪，没遮没拦地汹涌而出，头低垂在胸前，黝黑的长发将大半个脸遮住，双手紧抓放在膝上的背包，瘦弱而颤抖的双肩泄露了无声的哭泣。
　　出了地铁，逃出人们好奇的凝视，四季越跑越快，心底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去美国！去宾大！去有他在的土地上！”
　　四季一口气跑回家门口，突然停下来，盯着门铃，想着门后可能发生的一切，顿时失去了所有勇气。
　　“没可能，没可能的，没法开得了口！”
　　妈妈还病着，爸爸工作又忙，大姐二姐为照顾妈妈已经付出很多了，而且都各有个的负担。虽然爸爸是公司里的总工，家里的经济状况却已被长期的医药费没法从妈妈单位报销拖得喘不过气来，加上建筑系的学费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听到有人上楼，四季赶紧摁下门铃，努力收拾起悲伤与无奈。
　　“妈妈，爸，我回来了！”
　　“嗯，都考完了！”
　　“咦，大姐，你也在家！妈，你去歇会儿吧，我来切菜！姐，小童怎么没一起带来？我都想她了！”
　　每次看到大姐都分外亲热，也难怪，生完四季妈妈就病了，爸爸永远都忙，几乎由姐姐们带大。和二姐晓雪差了七岁, 比大姐春雨整整小九岁。出生时大姐已能帮妈妈做好多事了，二姐也能帮忙看四季。实实在在的生活不是不艰辛，但转眼也都跌跌撞撞地长大，早已习惯生活在聚光灯之外的阴影中，格外灵秀的四季常常懂事得让人心疼。
　　方春雨了解自己的这个小妹妹，如果不问她，自己从来不会主动找人倾诉烦恼。四季一进门，春雨就已经察觉到她是有心事的。姐妹俩一起在厨房里忙乎，刚好有机会说说话。
　　“四季，学校里都好吧？”
　　“嗯，考试都挺顺利的，欣莹这个假期只准备在家待两周就回来，我暑假也不会那么闷了。”
　　“怎么，她交男朋友啦？这么猴儿急往回赶？”
　　“没有，她成天跟我推崇独身女人的幸福呢！她只是。。。，她只是打算准备出国考试，新东方暑假有辅导班。”
　　春雨没有忽略四季提到出国考试时的那份忧郁和一声轻轻的叹息。将炒好的蛋盛入碗中，然后接过四季手里的菜刀。
　　“四季，你有考虑过出国读研究生吗？我听说你们清华的学生很容易申请到全额奖学金。以你的成绩，申请个好学校没问题吧！”
　　　　“大姐，我不知道，出去留学对我好像不太现实。我上学已经不便宜，申请出国更是一大笔钱，而且能不能录取，有没有奖学金并不单单靠成绩，美国大学不像这儿，过了最低录取分数线就能上，如果最后。。。再说，我不能不帮着照顾妈妈，现在上学已经帮不上什么了，要是出了国。。。”
　　不想再想下去，因为越说梦越渺茫。天平的两端原本就负荷着性质完全不对等的砝码，孰重孰轻，并非决定一切的唯一因素。生活就是这样的吧，心里想要的和现实赋予的常常矛盾重重，童话中的完美无瑕终归仅存在于童话中。
　　“傻孩子。。。”
　　“唉，妈，你都听到了？！”
　　“四季，妈妈只想你知道一件事，虽然我从没好好照顾过你们，但至少不要做你们姐妹的绊脚石。春雨和晓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工作，我高兴她们能常回来，但如果她们有更好的机会和出路，我也跟她们说的同样的话，有梦就去追！能出国读研究生是难得的机会，妈妈知道你能行！”
　　这时春雨插进话：
　　“妈，你说什么绊脚石不绊脚石的，我和晓雪都不是爱念书的，挨到大学毕业，有份稳妥的工作，找个听话的老公，再加上个长寿的老爸老妈，就是我们的极乐世界了。我们家四季最有灵气，她不读书读出点名堂来，那叫暴殄天物，我就头一个不同意。四季，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又不是一天之内一定要交出来，边走边看，先学着，新东方的报名费大姐包了，你的任务就是专心把这些个考试搞定，回头申请学校时，再说申请学校的事。”
　　“大姐！妈妈！”没想到心头的巨石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搬开，泪水再度决堤，并不善于表达感情的四季搂着姐姐和妈妈，不愿让她们看到早已迷蒙的双眼。
　　这时，爸爸进厨房来，看到这一幕，莫名其妙，
　　“唉，好好的，这娘三儿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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