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亡灵：离离原上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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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后片刻，就有人过来打开牢房的门。
顾承风被从地牢里带出来，踏进了城主的城堡。
她抬眼望去，只觉得城堡从高耸入云的塔尖到开满蔷薇的花圃，每一处都是金闪闪的钱币。换成矿工的薪资，她需要打……根本换算不了，大概需要打几百年工才能买得起一块花圃。
顾承风低头看着自己日复一日去握镐头的手。亡灵的手没什么变化，但如果她是活人，现在这双手应该布满老茧了。
魔法书的价格那么昂贵，却从来没有哪间魔法学校因为缺乏学生而关闭。
那些学校，根本就不欢迎她这样没有身份的人。
“这边。”士兵看到她停下脚步，特意提醒道。
顾承风跟着士兵一路走到了城主的书房。士兵停在门口：“我不方便进去。”
顾承风独自推门。
书房里铺着柔软的地毯，墙上挂着不知道什么魔兽的角以及刻画着符咒的魔法武器。纤瘦的城主坐在一张白皙细腻的木材做成的书桌后面，高高的椅背被落地窗透过的光线描画出巍峨的轮廓，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稳坐神位的神灵。
年轻的神官则漫不经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肘靠在扶手上，手背托着腮，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遮掩了不祥的暗红眼珠。
看起来大概是在打瞌睡。
顾承风依据在矿上观察学到的行礼方式，朝办公桌鞠了个躬：“城主，神官。”
城主没说话，隐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乌涅斯睁开眼睛，敷衍了事点了下头，随即笑道：“被当做亡灵法师的滋味如何？”
顾承风内心：实不相瞒，我想问你一个魔王假扮神官的滋味如何。
顾承风表面：“还行，起码地牢没有诅咒，比矿上安全。”
城主啧了一声：“就你身上这个黑暗气息浓度，神官不说，我也会把你当做亡灵法师。阿塔尔神官，你亲眼见到她中了诅咒吗？”
乌涅斯哀伤点头：“的确如此。可惜我的法力太低，不能完全发挥克莉丝汀娜女神赐予的神力，只能替顾驱除一部分诅咒。这导致她身上诅咒气息比周围作乱的亡灵还要深重。”
或许因为他从来没有哪个表情是真实的，此刻的悲伤看上去一点不似作伪。顾承风简直想要当场给他颁发个奥斯卡奖。
想来不论面对的是怎样的场面，这位影帝都能兜住。顾承风毫不客气祸水东引，虚假关怀道：“阿塔尔神官在救我的时候沾染了不少诅咒，不知道现在诅咒气息驱除没有？”
城主果然皱了皱眉头。
乌涅斯轻轻垂下头：“我成为神官之前遇到过类似的诅咒，所以我获得的圣火就有了保护我自己不受诅咒侵害的能力。可惜，我不能用这种能力帮到你。”
顾承风：……
总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话题似乎又回到她身上了。
城主也点头：“我曾前往圣城求学，见过的神官数不胜数。像阿塔尔神官这样浑身都是圣洁气息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果连阿塔尔神官都无法抵御诅咒的侵袭，那我们矿区也不得不关闭了。”
顾承风震撼地看着乌涅斯。
这不是个魔王吗？他自己都承认自己是被诸天神灵诅咒的那种，跟他名字相关的词不管怎么看都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怎么这年头，当反派的居然比神官还要圣洁了？
他一定是用精神系魔法更改了城主的认知。能让诸神降下诅咒的人，一定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
顾承风暗自警惕。
城主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阿塔尔神官说，我要是想要了解矿井的诅咒程度，除了亲自下矿之外，最好的方法就是见你一面。之前我还以为是他夸张了，现在看来，连驱除诅咒之后都能从你身上感受到浓郁的黑暗气息，想必这次矿下的诅咒之城非同小可。我身为矿区的所有者，无法坐视提拉矿区落入毁灭者之手。从今日起，我会给法师塔和各个神殿写信求援，恳请他们瓦解笼罩着矿区的诅咒。”
顾承风一听未来一段时间会有很多法师和神官要来，就觉得危险将近。
好在她已经提前背下了去亡灵沙漠的路线，勉强算是有退路。
她问：“毁灭者是什么？”
加上从老魔法师那里听到的那次，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词。
“亡灵，食人的魔物，以不被允许的诅咒魔法害人的魔法师，都被归于毁灭者阵营。”回答她的是披着神官斗篷的乌涅斯，“他们破坏这个世界起就建立好的秩序，以此满足他们将世间一切拉进泥潭的卑劣欲望。他们共同信仰的神灵是——”
乌涅斯嘴角挂起讽刺的笑：“群魔之王。”
顾承风猝不及防被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抓住，魂火震荡，心底下最深切的想法一不小心浮现出来。
顾承风：“我要成为法师塔最厉害的魔法师，然后用魔杖敲昨天抓我的那两个家伙的脑袋。”
城主以为她聊天的时候走神了，仰头大笑。
乌涅斯则咧开嘴，尖牙轻轻抵着下唇，笑意近似于蛊惑：“你可要好好努力，我等你坐上世界之巅的王座。”
这是他被封印时就跟她说的话。
顾承风按住自己乱动的下巴骨。
她不会再相信这个特别会洗脑的传·销人员了。
城主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还在一旁附和地点头：“你可要加油。”
顾承风觉得提拉矿区有点危险。
但今后这个危险的地方就跟她关系不大了。
她看后面要谈论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便跟城主告退，在众多侍卫异样的眼神中抬头挺胸走出城堡大门。镇定得仿佛昨天被关在地牢里的不是她本人。
一离开城堡，顾承风就问清了方向，两条腿跑出了四条腿的速度。
法师塔的人已经来了，其他神殿派遣的人说不定已经上路了。
顾承风可不觉得沾染诅咒的说法可以糊弄住传言中除魔经验丰富的正统神官们。
而乌涅斯这个冒牌神官的圣火都能消灭亡灵，正统神官的法术难道还能留她一命不成？
还是尽早赶到亡灵沙漠比较安全。
顾承风一路火急火燎跑到城门附近，思索着如何蒙混出城，却不得不停下脚步。
此刻正值中午，太阳将沙地烤得滚烫，两旁景物的光影都在被这热度蒸得扭曲。
平民们并不嫌热，围在道路两旁，各自挥动手臂，高声欢呼。
士兵沿街维持秩序，以防有人不长眼跑到道路中间碍事。
而这里之所以这么热闹，明显是因为城门口那几个盛装华服骑黑马的人。他们披着灰白花纹黑底的斗篷，腰上缠着红色的腰带，左手手臂带着红色金属护腕，脖子上红线挂着白银新月吊坠，上半张脸都隐没在斗篷帽子的阴影之下。
不需要别人介绍，顾承风就从这几人身上感受到了让亡灵很不舒服的气息。那种气息比死亡更加冰冷锋利，却也更加庄严。
与乌涅斯的气息有一丝微妙的相似。
他们是另一个神殿的神官。
顾承风赶紧躲到欢呼的人群中去，低声感慨自己的运气。
谁能背点到她这种程度，两度逃跑，两度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遇到专门解决亡灵的人。
这巧合，让顾承风觉得是诸天神灵已经察觉到了群魔之王挣脱了封印，又对付不了魔王本人，只好针对她这个破除封印的罪魁祸首进行打击报复。
她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与旁边喜悦的人群格格不入。
顾承风看了看自己手臂，为了降低被发现的几率，她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有像别人那样举起手来欢呼。
她缓缓往商铺的方向退，想要躲进铺子里，让自己的身形被杂物遮挡住。
但并不容易。人群熙熙攘攘往前挤。她就像是一枚被潮水推动的落叶，几乎可以称得上身不由己。
黑马在士兵的开道下顺利前行。
骑马的神官与她的直线距离不断拉近。
而这个距离，如果她使用魔法逃脱，神官是肯定能够锁定她的魔力波动的。
不管怎么做都很危险。
顾承风手心冒汗，只能希冀她的气息完全与周围人类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忽然，神官一勒马：“我感受到了邪恶之物的气息。”
顾承风不再隐藏自己，转身撞开后面的人就跑。她还一边跑一边念咒，想要直接把自己传送到城外。
黑袍神官原本只是隐约有感觉，周围那么多人，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直接锁定。结果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逆行异类，只要没眼瞎都能看出来。
这个异类还在往外冒着魔法气息。
神官食指触摸胸口的新月挂饰，嘴唇轻轻动了几下。
与此同时，念咒技术见长的顾承风也背完了瞬移魔法。
空间魔法的银光笼罩了她全身。正当她以为自己可以移动到她定位的地点时，她感到自己身上魔力扭曲了一下，直接转移到了一个笼子里。
更刺激的是，这个笼子就像是加大号灯笼一样挂在打头的黑马马头前。
她猝不及防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顾承风第二次施法被干扰，她不禁道：“原来我这么弱小？”
矿区的城市不算大，此刻围拢周围的平民有不少事昨日在书店捡钱的吃瓜群众，一不小心看到同一个人又被抓了起来，各自静了一下，不住地小声道：“这不跟昨天的戏码一样吗？每天换种花样重复也会让人觉得无聊的。”
周围不知情况的人赶紧打听，一时之间看着顾承风的目光饱含诧异。
但抓人的已经从法师变成正职的神官了，对亡灵自然没有打到一半就关起来的道理。
神官垂眸握住新月挂饰，银白色的光辉就轻轻覆盖在了顾承风身上。
他道：“净化吧，邪物。”
顾承风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皮肤有点凉。
神官嘴唇下撇，掀开兜帽。明明他的容貌还年轻，头发却已经花白。
他身上神力澎湃，显示他的阶位已是祭司。
祭司念诵了一长串祷告词，再度道：“进化吧，邪物。”
顾承风整个人被光辉覆盖，亮得像是黑夜里的广告灯，让围观群众不住发出“哇！真好看”的惊叹。场面犹如万人围观高级马戏团的表演。
更多效果却没有了。
外地神官们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神殿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就算双方神灵没有开战，彼此之间也会有一些暗地里的竞争。
他们开始阴谋论，克莉丝汀娜神殿的神官解决不了诅咒之地的问题，就故意在他们的来路上放一只强大的亡灵进行示威，让他们没面子。
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刚好就是在他们进城万众瞩目这会儿遇到这种东西？
要是随随便便偶遇一只亡灵都有这么强大，那么诅咒之地也不用解决了。他们这些神官祭司都躺平，直接等诸神开战就好。
后面一个资历尚浅神官忍不住低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指望能够得到答案。因为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句随口的感慨。
谁知道“广告灯”本人居然开口了：“你们可能烧火技术不太行，我认识的一位冒……一位神官可以轻易把亡灵烧成灰烬。要不你放开禁制，看我施展一个火元素魔法再回忆一下规范操作？”
神官们咬牙切齿，他们的祭司大人居然被亡灵嘲讽了！
只有祭司本人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到一抹金色的火苗从银光之中跳了出来，然后越来越明亮，直到将银白的神光全都吞噬，取而代之。
而这火焰并不凶恶，相反，它圣洁得让人不敢逼视，仿若神明亲临。
若是他没记错，金色火焰是那位名字都成了禁忌的神祗独有的神术。如果是那位……用亡灵作为代言人倒也符合祂的性格。
可是，祂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一个阿塔尔氏族还不够消除祂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吗？
于是，他撤了法术，翻身下马，手放在胸前，鞠躬道：“见过神使。”
后面的神官们虽然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祭司都这么做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跟从？于是他们也纷纷下马，鞠躬：“见过神使。”
神使本人一脸茫然。
她还想再说两句，却感到骨头一热，那火苗就自己窜了出来，还灭不了。现在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人形烧烤。
大意了，原来乌涅斯并不是放过了她，而是希望她完成临死前照亮众生这一艰巨任务。
祭司道：“提拉矿区诅咒深重，还请神使亲自带我们去诅咒之城看一看。”
顾承风身上的金色火焰倏然熄灭。
顾承风：“不、不了吧？”
她一个本该被追杀的亡灵因为被魔王本尊暗算而成了神使，并且即将带着正宗神官去逛负责本矿区的虚假的神官的老巢，这是什么闹鬼的发展？
这角色变化之快，她就是再贷款买十层魔法皮肤也不够用的吧？
作者有话说第7章 亡灵：离离原上草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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