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色起意》山并

147、被困

　　关琪能想到锅，其实离正确答案已经不远了。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炼丹炉的炉膛。关琪看不到外面，自然不知道，有人就站在炉子旁边。他在里边挣扎碰头或是思考，那人透过炉子上的两个排气孔，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关琪没有安静很久，过不多会儿，便开始想办法出去。他手里面有剑，运足了气力，猛的挥出一道弧线。这一剑打在穹顶上，擦出一片炫目的火花。关琪透过这点亮，看见他脸面正上方，粘着一些黑乎乎的痕迹。痕迹很不规则，仿佛是什么图案，又仿佛什么都不是。关琪自顾自的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他身上带着火折子。片刻之后，火光亮起。周遭突然变得暖和了，关琪整个人，却如同坠入了冰窟之中。

　　在他眼前，不是什么倒扣的锅子，而是个仅能容下一人的、铁制的炉膛。关琪并不是这儿的第一个访客，在他之前，这座炉子就已经接待过不少人。那些黑乎乎杂乱无章的痕迹，是人死前挣扎，用手生生挠出来的！关琪暗自骂了声娘，心说像他这么倒霉的人，估计世上也没几个了。他侧过身子伸出手，借着光往脚底下看去。炉膛应该是一次浇铸成型的，目之所及，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这也就意味着，它很难从内部打破。关琪蜷着腿想了想，觉得自己能进来，应该是透过一扇炉门。只要能找到炉门的所在，也就有办法能够出去。

　　关琪向来是个乐观的人，一边接受了现下的处境，一边就开始寻找炉门的位置。他辗转翻了几个身，把上下左右所能触及的地方，全都摸了个遍。炉膛内壁光滑，附着着一些细小的尘埃。关琪把手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分辨出人和动物混杂的味道。除此之外，好像还有草药味儿。所以这个炉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总不能，是专门用来焚化活物的吧？关琪没能摸索出炉门来，却在头顶侧上方，摸到了两个气孔。那两个气孔只有指尖大小，将手探入其中，能感觉到外部有风。关琪这一通忙活下来，开始觉得身上发热。他呵出一口气吹灭了火折子，躺在一片漆黑的寂静中，稍稍休息了一会儿。没有炉门，也没有裂缝。关琪心想，难不成他就这么困在此地，再也出不去了？真要是这样，莫少泱可怎么办？他必定疯了一样找自己，遍寻无果的话，说不定又得要寻短见了！

　　一想到莫少泱，关琪的求生欲便噌噌噌的往上冒。他再次把手戳进气孔里，心中盘算着，这个炉膛大概有多厚。关琪栖身之处空间有限，容不得他大幅度运作。但要是以剑尖发力，也许可以刺穿其中一个气孔，从而破开出口。关琪在黑暗中点了一下头，自觉这可以算是个办法。他掉转剑尖向上，摸索着嵌入气孔当中。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热，起初，关琪还未察觉。等到他预备蓄力运剑之时，才意识到自己手心里全都是汗。关琪嘀嘀咕咕擦了一把，自言自语道：“这儿怎么这么热？”他进而仰起头，感觉后脑枕骨处，有个什么东西凸了出来。那东西正好抵着他的颈椎，好像还在不断地向上抬升。关琪出于本能想要躲开它，耳边却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凸起物中弹出一个铁环，牢牢地圈在了关琪的脖子上！

　　至此，关琪的处境变得更糟了。他被封在一座密不透风的炉膛中，脖子上又结结实实套了个铁环。关琪试着想把铁环拉开，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铁环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他又想着把那玩意削成两半，白刃朝颈后劈了好几下，险些没把自个儿的脖子砍断。关琪简直气极了，嘴里一句干净的话都没有。到后来他干脆大声嚷嚷起来，骂道：“你个天杀的狗娘养的，就知道躲在暗处，玩弄这些个机关把戏。有本事你出来，跟老子堂堂正正地过上几招！把你爹架在炉子上烤，算什么孝顺儿子？”

　　这些话关琪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说完骂完，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越来越热，这一会儿功夫，身上的汗已经湿透了衣服。那种热既不自然也不均匀，温度集中于脊背下方，接着才扩散到四周。关琪眉毛上的汗滴进了眼睛里，蛰得他不住地流眼泪。他抬手抹了把脸，又用力咬了咬下嘴唇。如今已经可以确定，有人在炉子底下，生了一把火。关琪必须尽快从这儿出去，否则，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烧熟。他到时若还没死透，说不定能闻见自己身上的肉香味儿。这样凄惨死法，换了谁都受不了。关琪更是如此，求生的意志几乎冲破了天灵盖。他以左手持剑，一只右手猛的举起，接着又骤然落下。磅礴真气凝聚于掌中，随这一记重拳，打在了炉膛内壁上。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这一拳虽未击穿炉膛，却把整个炉子打得震颤不已。炉子外的人吓了一跳，抱着的柴火散落在地。他也不急着去捡，侧耳倾听炉子里的动静。叫骂声已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剧烈的咳嗽。炉膛将一部分真气转化为震荡，关琪身处其中，自然不能幸免。他被自己的拳风所伤，喉咙里的血吐不出来，又再倒流回气管里。关琪呛得险些断气，脑袋歪向一边，咳了好半天才止住。他却并未因此放弃，稍作调整之后，立即打出第二拳。这一拳比上一拳用力较轻，意图却更为明显。炉子受力的一侧向下倾斜，与地面形成一个夹角。关琪要的便是这种效果，不待炉身回正，又再拍出一掌。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掌上，硬是以一己之力，将上千斤重的丹炉推翻在地。

　　丹炉倒地，相当于一场小型地震。发出的声音如雷贯耳，震得四下里一片嗡嗡作响。关琪待在炉膛之中，先是经历了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他整个人翻了个个，脸朝下背朝上，叫脖子上的铁环给吊了起来。关琪自身的重量很轻，这才没被扯断颈骨。他的两条腿前后交错，在下方寻找支撑，勉强站稳了身子。等到震动和声响都停止以后，关琪便就着当前的姿势，把剑顶在铁环的最底部。他计划着锯开铁环，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又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关琪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把适才经历过的天旋地转，又重新体验了一遍。只不过这回他没被吊起来，而是两脚踏空，摔进了一个更加狭窄的空间中。